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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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安會館裏, 譚鴻安坐在他慣常坐的一個包間裏, 心神不定的等著前來赴約的人。
會館是譚家一個旁係子弟開的, **性相對其他會館高了不少,譚鴻安平常和三五好友相聚都是來這邊。
這一次和傅錦恒的見麵,他自然也選在了這裏。
“先生到了。”
他正端起一杯茶準備喝時, 便聽到門外有說話聲傳來,下一秒傅錦恒便推門而入。
譚鴻安下意識地站起身, 然後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傅錦恒倒是沒有看他,直接走到他的對麵坐下。
“我……”
“要談什麽?”
又一次默契的同時開腔, 傅錦恒看著他,把.玩著手裏的茶杯。
和其他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一樣, 年少無知時他也曾一遍遍的追問母親。
“爸爸是誰?”
“爸爸去哪兒了?”
也曾為此埋怨過母親,尤其是在被別的小孩說是“野種”、“沒爸爸”的時候,這種情緒更為嚴重。
十幾歲的時候,叛逆心理到達了頂峰,覺著反正自己就是一個沒爸教的孩子, 便漸漸墮落下去。
跟著學校的小混混學抽煙,每天翹課出去玩, 作業不寫,考試亂塗亂畫,隻用了一個學期,就從老師心中的模範學生變成了人見人厭的壞孩子。
那個時候傅念秋忙於工作,也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直到期末考完, 他又一次拿了倒數第一,班主任找上門來,她才知道。
客氣而又有些羞愧地聽完老師的話,她將老師送出了門便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裏。
預料之中的打罵並沒有出現,他為此而準備好的說辭也沒有派上用場。
他以為那是母親在仔細想著如何治他,也更加有恃無恐,恨不得她立馬就出來把他罵一頓,這樣他就有理由說出內心的話。
“我本來就是個沒爸的野種,長成這樣怪誰呢?”
但是事情超出了他的預料,等的不耐煩的他進了母親的房間。
看到的那一幕讓他至今記憶深刻。
那是傅錦恒記憶中她第二次哭,不是梨花帶雨或者是小聲啜泣,是那種仿佛天要塌了的崩潰的嚎啕大哭。
即使背地裏不知道被人怎麽議論,傅念秋從來沒有計較過,直到那一年五歲的傅錦恒帶著滿身的灰塵和臉上的傷回家。
那是和小朋友打架留下的,別人又一次提到了他沒爸爸,他推了一下人家,結果便打了起來。
傅念秋還沒幫他把身上收拾幹淨,打架的那一群小孩的父母就氣衝衝地跑到了他家院子裏,要求給個說法。
傅念秋氣得臉都紅了,但是她一個人又怎麽比得上一群來勢洶洶的人呢。
最後他們離開他家說的一句話成了壓垮傅念秋的最後一根稻草。
“本來就是自己不檢點才有了這麽個野種,還不讓別人說了。”
那一瞬間,她好像是隻發怒的獅子i,一把拿起院子裏晾衣服的長竹竿,衝著那幫人揮打著,等到所有人離開後,才抱著傅錦恒,一邊哭一邊幫著他擦藥。
因此當他再次看到哭得那麽難受的母親時,有過愧疚,但是因為好麵子並沒有和她道歉。
傅念秋哭了很久,最後嗓子都啞了,她看著仍然待在房間裏的傅錦恒,像是做出了什麽決定,一把拉過他,往另一個房間走去。
“你不是想知道嗎,我今天全都告訴你!”
“你看不起我也好,怎麽著都好,本來她們說的就沒錯,是我不檢點!”
“你想要爸爸,那你就去找他啊,他也有錢,說不定把你認回去你就成了闊少爺,比跟著我享福!”
……
傅念秋從來沒有對他說過狠話,那一次好像把一生的狠話都說盡了。
她看著一臉迷茫看著那些照片的傅錦恒,再一次忍不住捂著臉蹲了下去。
“我沒想過再和他有牽扯的,可是有了你我能怎麽辦,你是我的孩子啊,我怎麽舍得不讓你來到這個世界。我想啊,反正和他也沒關係了,把你生下來你就是我一個人的孩子,是我唯一的親人……”
傅念秋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說她和譚鴻安的初遇,說他們的相處,說他們分開的原因,說她得知懷.孕以後退縮又驚喜的心情,說她這些年一個人把他拉扯到的幸福。
最後她說:“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怎麽選擇你自己想。”
她仿佛累極一般掙紮著站起身,沒有看傅錦恒,生怕自己再看他一眼就忍不住哭出來。
等到走出房間門前,傅錦恒突然從背後抱了上來,不停地道著歉。
這一件事好像就此翻頁一般,從此爸爸這個詞成了家裏的禁語,誰也不會提起。
傅錦恒又變回了那個認真學習、乖巧的好學生。
這個家再一次發生巨變是在傅錦恒17歲的時候,他突然說要去拍戲,母子兩個僵持了很久最後還是傅念秋先妥協。
傅念秋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進娛樂圈,但她知道他一定不是為了認親。
而她也沒猜錯,傅錦恒隻是想見一見這個名義上的父親,見一見這個欺騙了母親的渣男。
當然,他也成功做到了,甚至,現在這個男人就在他麵前。
“念秋她是怎麽離開的?”
譚鴻安有些緊張得喝了一口茶,看著對麵似乎不在線的傅錦恒,猶豫再三問道。
傅錦恒聽到他的聲音,回過神來,聽清楚他說了什麽,嗤笑了一聲,半晌才回道:“生病。”
他沒想和他說太多話,現在來也隻是想看看他這副模樣,也算是給遺憾離開的母親一個交代。
“家母已經離世,譚先生現在問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
譚鴻安慌張地擺了擺手,表明他不是這個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是什麽,隻是想見他一麵,說說話,也許就能讓內心的愧疚減輕一些。
“如果你是想從我口中聽到關於她過得很好的消息以此來減輕自己的罪惡感的話,我隻能說你的算盤打錯了。”
“她過得很不好,一個年輕未婚的女人帶著一個來曆不明的孩子在小鎮上生活,不用說,想必你也知道他們會遭受到多大的非議。”
“不過你也放心,家母並不恨你,有愛才有恨,你在她心裏已經是一個陌路人了,哪裏會恨你呢。”
仿佛是為了找他不痛快,傅錦恒的每一句話都正好抓.住了他的軟肋,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插.進他心裏。
隻是關於母親的他撒了謊,哪裏不愛了呢,哪怕是被騙被傷害,在她心裏依舊還有這個男人的影子。
譚鴻安仿佛自虐一般聽著他的話,直到他說完了,才慢慢抬起頭,做出了一個決定。
“你應該也知道我的情況,譚家現在已經是譚盛的了,我做不了主。但是這些年我也有不少分紅和股份,到時候就全都給你吧。”
“畢竟,這是我虧欠你和你母親的。”
傅錦恒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將手裏的杯子放在桌子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重響。
他站起身,走到譚鴻安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睛裏盡是不屑與憤怒。
“是不是在你心裏,傅念秋把我生下來就是貪圖你那些錢?”
傅錦恒此時已經在暴怒的邊緣了,他這話說出來,無疑是對傅念秋的侮辱。
“我告訴你,我姓傅!我母親把我生出來隻是因為我是他的孩子,和別人沒有任何關係,你除了提供了精.子還做了什麽嗎?”
“至於你的那些錢,嗬,說白了,譚家的東西我不稀得一分一毫!”
“對了,也請你以後別再去打擾我母親,你有妻子,那些不必要廉價的情和愛請對著你的妻子和兒子播撒去。傅家人真不缺你那些東西。”
傅錦恒說完那番話就直接離開了包間,身後的門關上,發出一聲巨響。
他回想著譚鴻安的那些話,臉上盡是嘲諷。
他身上竟然留著這種男人的血,真諷刺。
他走到地下停車場,還沒走近自己的車前麵,突然一隻手上來拉住了自己的衣角。
他回過頭,譚鴻安氣喘籲籲地站在他身後。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知道你不缺那些錢,我隻是想彌補你,錢我會打給你,怎麽處理是你的事情。”
“我追上來隻是想告訴你,是我負了你母親,也對不起你,無論你是什麽態度這都是我應得的,隻要你別拒絕我的心意。”
傅錦恒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疼地厲害,他試著掙脫他的手,無奈他抓地緊,根本走不開。
“我再說一遍,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他的耐心到達了極致,用力揮開他的手,譚鴻安往後倒退了兩步,差點跌倒在地。
傅錦恒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直接坐上了自己的車離開。
開出停車場前,他看了某個方向一眼,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很好,林仁良又要做公關任務了。
作者有話要說: 越寫越覺得譚鴻安好渣,我為什麽要塑造這麽一個沒有擔當的渣男呢,心疼我家念秋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