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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嫂子如果不進宮，便有欺君輕君之名，災禍要從天而降；嫂子進宮了，被認出來了，還是欺君之罪，柳家和納蘭家絕無生還的可能。
    思及此，柳如心的臉色才緩和了一些，她深深歎口氣，君王無道，逼得忠臣良將戰戰兢兢以謀生路。
    秦晚歌見柳如心的神色從擔憂驚慌到感慨，便安慰道，“如心，當初成全你兄嫂是我出的主意，如今出了這件事，我必不會袖手旁觀。柳家不能出事、納蘭家也不能有事，你兄嫂剛剛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不會拿這兩家人的身家性命開玩笑的。你信我，此事雖險，卻能永絕後患。”
    柳如心回眸看來，露出一朵淺薄的笑花，“嗯，我信你。”
    秦晚歌禁不住笑了笑，思索了一下，招招手，讓柳如心近前，“你這樣……”她附耳低語，柳如心越聽眉頭越發揚起，最後，隻能由衷地說道：“姐姐智慮周全，如心佩服。”說著，喊了慎兒進來，吩咐道：“我現在修書一封，你趕緊拿上我的令牌，回柳家一趟。”
    “跑腿的事情就讓如夢去做，她身手好，不用令牌就能出去，也更穩妥些。而且明天的事情，都要仰仗於她，我可動不了手的。再說，你這大半夜的讓人出宮，萬一被人知道，還多了個麻煩。事情的始末，映雪都明白了，讓她去傳話即可，信這東西，有時候反而是累贅。”秦晚歌提議道。
    秦晚歌說的在理，柳如心便同意了，她和映雪交待了幾句，說完話回頭一看，秦晚歌卻已經睡著了。
    “姐姐重傷初醒，我本不該打擾的。”柳如心歎道。
    如夢和映雪她們都沒說什麽，替秦晚歌掖好被角，便都退了出去。
    這個夜，格外的長。
    烏雲遮月，月光黯淡。
    街道上靜悄悄的，一片黑漆漆，隻有遠遠傳來的更夫打更的聲音：“二更天了！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街道的盡頭，某戶人家的牆院外的角落裏，坐著一個人，一襲黑衣裹住玲瓏體態，幾乎和黑夜融合在一起，很難發現。但是，她似乎受了很重的傷，大口喘著氣，喘氣聲起伏不定，大概可以聽出這聲音的主人也甚是虛弱。
    不遠處，有人騎馬奔馳而來，似乎是早有預定，很快就熟練地尋到了角落裏的人。
    “凰影，沒想到憑你的一身武功都會傷成這樣，那個司徒炎真就這麽厲害麽？”來人高居馬上，見她受傷，絲毫沒有援助的意思，反而幸災樂禍起來。
    角落裏的黑影從陰暗中探出頭來，借著昏暗月光，可以看清那是一張蒼白的、幾乎沒有血色的女子的容顏，模樣生得不錯，可惜，眼神黯淡。
    “本姑娘還輪不到你這個廢物來落井下石，憑你也配！”但是，她的眼睛在對上騎馬的那個男人的眼神時，眸光瞬間淩厲了起來，語氣也格外凶悍：“霄漢，憑你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姑奶奶就算把東西給你了，你能不能順利帶回去送到皇上麵前還兩說呢！”
    “你……凰影，你別瞧不起人！要不是因為你是女子方便偽裝成那個什麽王家小姐，你以為這種絕密的任務能輪得上你來麽？哼，無知淺薄的女子！”霄漢冷嘲熱諷道。
    卻換來凰影不甘示弱毫不留情的一番嘲笑，“就憑你？哼，別說你不是女兒身了，即便你真的是女兒身，你以為就你，主子能看上你讓你來執行這任務？說出去別笑掉人大牙了。排隊的人多了去了，輪不到你。”
    罵完，她不禁咳嗽了起來。
    月光下，被稱為霄漢的殺手，臉色鐵青，一副被人戳穿了真相的難堪模樣。
    他沉了沉，好像想到什麽事情，露出古怪的笑容來，“凰影，你……你別得意，就算你再厲害又怎麽樣，就算你是凰殺中除了首領和副首領之外最厲害的殺手又怎麽樣，你今天還不是要死在這裏！你辛辛苦苦得來的東西照樣要經由我的手呈遞上去麽？你以為就你拖著這副行將就木的身子你還能回京城去親自麵見聖上麽？不知死活的東西！小心惹惱了老子，我就地解決了你！”
    “我活不過半個時辰，你也這麽迫不及待麽？我要是死在司徒炎的手上，那是因公殉職，可要是被人知道我是死在你的手上，那你可就活不下去了。霄漢，你來此是有任務的，可別做蠢事。”
    霄漢的心事被凰影一語道破，他頓時麵色潮紅。
    原來，他不過是虛張聲勢，過過嘴癮罷了。他可不敢真的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對凰影怎麽樣。
    凰影是凰殺裏數一數二的人物，凰殺的人必定會來料理善後，屆時發現是他最後在凰影身上動的手腳，他就死無葬身之地了。這個險，他冒不起。
    反正，這個女人渾身是傷，還有好幾處傷及要害，現在沒死隻不過是封住穴道強行續命罷了，再過不久就要死了，犯不著因為她而動什麽手。
    想通了這些之後，霄漢就不急於動手了，他下了馬，走到凰影的麵前蹲下來，一改之前的與凰影針鋒相對冷嘲熱諷的態度，和顏悅色地說道：“凰影，你我都是凰殺中人，咱們都是為了皇上賣命。皇上此次派你假扮成琅琊王氏送進宮的秀女，把你送到靈州來對付靈州王司徒炎，就是為了江山社稷的大業。你今天拚死一搏從靈州王府逃出來，應該不是一無所獲吧？東西呢？”
    凰影的眸子盯著他，“你是說那件東西麽？皇上費盡心思都要我從靈州王府裏偷出來的，那份暗中支持靈州王的名冊？”
    霄漢的眼睛亮了亮，隨即又轉為陰鶩，“你什麽意思？你是不打算給我了麽？凰影！你別忘了，你是凰殺中人，我們從小就是凰殺培養出來的，隻效忠於皇上的死士。”
    “可我們真的是為皇上所用麽？霄漢，你捫心自問，你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誰！”凰影聞言反駁，眸子裏的光芒亮到驚人。
    霄漢一時不能反駁，吃癟地看著凰影，好半晌，才想到說辭，冷冷地瞪著凰影說道：“你這女人事到臨頭了還說這麽多廢話。難不成你是不打算把東西交給我，一個人死扛麽？你別忘了，如果你不肯把東西給我，我就可以判定你是任務失敗甚至是叛變，你現在這個樣子是打不過的。等你死了，我照樣可以自己把東西找出來，你還是乖乖把名冊交出來，這樣大家都省心省力。”
    凰影聞言冷笑，“我一個將死之人還怕什麽，我都要死了，憑什麽讓你這個沒用的窩囊廢省心省力？咱們有交情麽？再說了，你覺得我拿到那麽重要的東西，會傻到隨身帶著麽？我也要防止司徒炎的人在你之前先找到我把東西奪回去，不是麽？”
    “你……”霄漢的臉都綠了，“好你個狡猾的女人！你究竟想幹什麽？難不成真想反了主子跟隨那個比女人還漂亮幾分的靈州王麽？人家充其量就是把你當替身，你還真當自己是正主傻傻愛上他了？！醒醒吧！你可是個殺手，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人血了，他會喜歡你才有鬼。你就算反叛主子投靠了靈州王，皇上能饒你，主子可是能要你的命，讓你比死還痛苦一萬倍！”
    凰影原本就蒼白的血色此時在聽了霄漢的一番話之後就更加慘白了，就連唇上的最後一點血色也不見了。她緊緊咬著下唇，像是身上傷口痛到不能自已，又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極為難堪，直到把慘白的嘴唇咬破了，她才稍稍回過神來。
    借著月光，凰影的目光緩緩落在霄漢的臉上，她凝了凝神，神色恢複一片寧靜，好像剛才的針鋒相對唇槍舌戰從未發生過。
    她用嚴肅到肅穆不可拒絕的神情看著霄漢，一字一句徐徐從口中蹦出：“答應我一件事，那個東西就給你。我死了，就再也沒有人會跟你搶功勞了。以後主子成了事，榮華富貴也都是你的。我即便想來跟你爭奪，我也活不過來了。”
    “說了這麽多，你到底是要我做什麽？救你？”霄漢皺著眉頭，對於凰影的態度抱著懷疑的心理。他就不信這個女人臨死之前能讓他答應什麽好事。
    “我告訴你藏東西的地點，你取了東西就回京。回去以後，主子和皇上問起，你就說我已經死了，天氣炎熱屍臭難聞無比，加上你有要務在身，不方便帶我回去，已經將我就地掩埋。”
    “凰影，你不會是真的在做著想脫離凰殺去投奔靈州王的夢吧！”
    凰影劇烈咳嗽起來，每咳一下就吐出一口血，暗色的血吐在黑衣上，瞧不出來差別，卻有一股血腥味隨著夜風飄散。
    這一陣咳嗽持續了好久，久到霄漢以為她要斷氣的時候，她的咳嗽才慢慢緩和下來，凰影臉色潮紅甚至微微發紫，看著就知道他命不久矣了。
    “你覺得，像我這個樣子，還能做什麽？我從小就在凰殺，死了也葬在凰殺那堆死人骨頭堆裏，我豈不是虧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