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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道詔書便廢了後，徐秋水被打入冷宮棄若敝屣，李佑沈其昌被斬首，沈家和李家人，全都不能幸免，連在宮裏的李玄音，也被打入冷宮。
    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人全被他一腳踢開，有如當年構陷殘殺秦家滿門一般。司徒睿毫不留情。
    李玄音被禁衛軍帶走時，口中一直喊著：“我怎麽會被打入冷宮？我怎麽會被打入冷宮，皇上，皇上我是愛你的。皇上，我爹……不是，李佑他該死你殺他就好了，不要把臣妾打入冷宮啊，這個地方好髒好臭，我不要待在這裏。放我出去啊！”
    卻是沒有人會理會她。
    她又氣又急，一路掙紮，慌亂中摸到禁衛軍的佩刀，索性抹了脖子。
    冷宮原名南坤宮，開國時曾是一位寵妃的住所，後來，因為這位寵妃犯了謀逆大罪，被賜死與南坤宮，後來，這裏便成了冷宮。
    犯錯的妃子都會送到這裏，永無出頭之日。
    秦晚歌手裏抱著睡著了的小淩悅，阿黛手裏提著食盒，映雪則拿了一些生活用品，主仆三人便這麽進來了。
    這地方，秦晚歌再熟悉不過了。
    她好歹，在這南坤宮裏住了三年，被卸去了手足，塞在那口大缸裏，人不人鬼不鬼，甚至可以說，鬼都不如。
    當年一場大火燒了這冷宮，徐秋水倒是有心，又給重新建起來了，她大概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精心給別人準備的牢籠，總有一天會用到自己的身上來！
    秦晚歌腳步悠悠地往裏走，南坤宮冷清到，大白天連腳步聲都清晰可聞。一片死寂，簡直像走在了亂葬崗，陰森森的。
    走廊的盡頭左轉，便是一個破落的院子，三兩間瓦房低矮，院子裏隻有一口水缸，和幾張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
    這就是徐秋水現在的居所。
    一夜之間從一國之母的皇後娘娘，變成了冷宮欺負，從奢華張揚的棲鳳宮到了這破敗的南坤宮一角，落差不可謂不大。
    秦晚歌進來時，徐秋水正對著門坐著，不知道在發什麽呆。
    “你這個賤人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麵前！”可她一看見秦晚歌，就瘋了一樣地撲過來。
    秦晚歌憑借著利落的身手，身形一晃就躲開了她，徐秋水直直往門上撞去，映雪早就接到秦晚歌的指令，拉了她一把，順手就又把她推回到床上去。
    “你，你們到底想幹什麽！”徐秋水才坐穩，便又開始咄咄逼人。
    “自然是有好事。”秦晚歌麵帶微笑地走到她麵前，把淩悅放到了她懷裏，“淩悅這麽小，離開娘可不行。本宮是特意把淩悅送過來，讓皇後娘娘和小公主母女團聚的。”
    “你還把這個傻子弄過來，分明是想來看我笑話的！”徐秋水怒氣衝天，抬手就要把淩悅摔出去，卻驚覺自己的手居然不能動了。
    安靈素的手明明就這麽輕輕搭在她肩上，她就覺得有千斤重。
    “你這個女人到底想要幹什麽？！”徐秋水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本宮都說了是讓你們母女團圓了，皇後娘娘聽不懂人話麽？竟然把本宮的好心當作驢肝肺。”
    “你能有什麽好心！別因為本宮不知道，這個傻子會變傻都因為你！你害了本宮的俊兒，害了這個傻子現在還要來害我，你這個女人居心叵測，我一定要讓皇上知道你不是什麽好東西！”徐秋水罵得麵紅耳赤，卻是動彈不得。
    秦晚歌退開來，氣定神閑地雙手環胸，“你覺得你能走出這個冷宮你就去。我倒是想看看，司徒睿那個蠢貨現在還會不會聽你說話。”
    “你……你大膽！你竟敢，竟敢……”
    “我竟敢罵司徒睿麽？我罵他又如何？我還要他死呢。你心裏不是也很想罵麽？這冷宮裏也沒旁人了，你又何必惺惺作態給人看？”
    “你，你怎麽敢……”徐秋水臉色白了白。你怎麽敢這麽大膽！
    “我不怕他，更不怕你。徐秋水，這南坤宮已經是你最後的歸宿了，你若是還有一點良知，就好好待你的女兒，她雖然是個癡兒，可她也是你懷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本宮殺人殺累了，司徒俊已經償了命，我想我的靖兒楠楠也會原諒我放過淩悅的。”
    “你，你說什麽？！”徐秋水乍聽到秦晚歌稱“我的靖兒楠楠”還愣了一愣。
    “皇後娘娘不是早就猜到了麽？”秦晚歌看著她，一臉的無辜，“是我呀，秋水。你不記得了麽？那年的臘月，大雪及膝，天寒地凍，是我在大街上撿到你，並且把你帶回將軍府的呀。我們在將軍府一起玩耍了那麽多年，我跟隨師父去蒼雲的時候，你也有送我到城門口不是麽？”
    “你你你……你怎麽可能……真的是你！”徐秋水震驚到坐到差點坐不住要摔下床。心裏早有猜測，可是，真當親耳聽見這話從秦晚歌口中說出，這震驚還是無法言語的。
    秦晚歌嘴角徐徐揚起一抹笑，美豔絕倫，卻也殺意決然，“我不是在進宮之初一早就告訴你了麽？小心故人。做了虧心事，怎麽可能還能夠安然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呢？秋水，我早就告訴過你了呀。你不是也早就猜到了麽？”
    在徐秋水眼中，安靈素妖媚的臉孔突然變成了秦晚歌那張英氣勃發的熟悉麵孔。
    過去的記憶片段不斷浮現在眼前。
    一年多前，安靈素進宮之初，那春日賞花宴結束後，
    ——“皇後娘娘，您如今榮華富貴，獨霸後宮，午夜夢回，故、人、可、曾、入、夢？”
    ——“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會想起那個被你害得家破人亡淪為人彘死狀慘烈的故人麽？”
    ——“你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喪心病狂的事情難道就一點都不知道愧疚麽？那兩個孩子跟你多麽親近啊，她們一直喊你姨娘啊，你怎麽下得去手啊！你就不怕他們的冤魂一直纏著你不放麽？！”
    當年的大火，在火中苦苦掙紮的秦晚歌；那一雙粉雕玉琢的孩子，渾身發紫躺在床上的畫麵；還有不斷入夢的，青麵獠牙滿臉血的秦晚歌，一下子所有畫麵都在徐秋水麵前湧動！
    徐秋水大叫一聲，直接暈了過去。
    阿黛和映雪麵麵相覷。
    剛才的一幕，她們倆完全插不上手，也不敢多話，方才娘娘的一個眼神，就夠把人嚇得半死的。
    卻見秦晚歌抱起徐秋水懷裏的小淩悅，回頭朝阿黛和映雪看來：“你們發什麽呆呢，把東西放下咱們就走吧。”
    說完，抱著小淩悅就走出了門，阿黛和映雪連忙放下東西就走了。
    小淩悅一早就被秦晚歌施了攝魂術，睡著了，對發生的事情毫無知覺。出了陰森森的南坤宮，秦晚歌輕輕一搖，小淩悅就醒了。
    小小的孩子看見秦晚歌，沒哭反而笑的很開心，伸出兩個小手手想要摸她的臉，咿咿呀呀地笑著。
    這純淨無害的笑顏，牽動了秦晚歌心裏最溫柔的部分，“小丫頭，我還是不忍心把你放到你娘身邊。她雖然生了你，卻不能給你幸福。你的爹娘再不好再不對，你卻沒有錯。傷害了你，是我的錯，你本是無辜的，卻因為大人的紛爭而牽連其中。我會給你找一個體貼的人好好照顧你，但願你能好好長大，一世無憂。”
    一直照顧小淩悅的奶娘在悅君殿裏候著，小淩悅最信任的人是奶娘，自出生以來，照顧小淩悅最多的人，也是奶娘。秦晚歌很放心把孩子交給她。
    “奶娘，本宮可把小公主交給你了。皇後娘娘雖然入了冷宮，可若是叫本宮知道你怠慢欺負了小公主，本宮要你的腦袋！”
    “老奴不敢，老奴一定照顧好小公主！”奶娘抱著小淩悅說著就要跪下去。
    “本宮不需要保證，本宮隻望你憑心做事。小公主自出生就是你在照料，你與小公主比她與親娘更親厚，希望你能善待她。”秦晚歌扶住了她，阻住奶娘跪下去。
    奶娘愣了愣，連連點頭。
    秦晚歌讓映雪送送奶娘和小淩悅出去，還讓拿了好些首飾銀兩。沒娘的孩子，以後免不得受苦，有些銀錢在身邊，終歸方便些。
    “公主，你真是宅心仁厚。這皇後的孩子你也這麽盡心照顧。”
    秦晚歌笑了笑，沒說話，
    她自認做到這個份上，的確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她想把淩悅送的遠遠的，是因為，小淩悅在眼前，她總會想起靖兒和楠楠無辜慘死，這個孩子是徐秋水和司徒睿的孩子，情感上講，再多看一眼，她都恨不能殺了淩悅報仇泄恨；可是，良知告訴她，這個孩子終究無辜。父母再多的錯，與她無關，何況，淩悅已經因為胎裏中毒而將終身癡傻。
    徐秋水她，根本不配當一個母親。司徒睿也不配當父親。生為他們的孩子，也是一個悲哀。
    這些人，大抵都是上輩子造了太多孽，這輩子是來償還舊債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說不定，她秦晚歌前前世也是幹了太多缺德事，才會經受這麽多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