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6章:你這問題好深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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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黨諫’,重點自然是在這個‘黨’字上。華夏數千年來,臣子勸諫皇帝的方式有很多種,比如直諫、諷諫、喻諫、死諫,甚至兵諫等,但是‘黨諫’,卻絕對是第一次堂而皇之的出現。畢竟,夫子曾經教導說:

    “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

    啥意思?就是作為一個有理想、有文化的‘四有’君子,要知進退、要守禮節、要淡泊名利不爭不搶、要大義為先。就算兄弟夥幾個誌同道合,也要講究一個‘君子之交淡如水’,決不能為了一己私利而‘結黨’營私、蠅營狗苟。是以,曆朝曆代,學子士大夫們無不忌諱‘結黨’。至少,明麵上是這樣。

    也就張子頌這‘西涼狂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成立‘庸黨’。

    暗地裏,已不知被多少人吐了口水呢。

    可王詵這廝竟然大著嘴巴,吧啦吧啦說出‘黨諫’二字。張子頌頓時有些驚訝,驚訝於王詵這個花花公子,雖然口無遮攔,卻也是政治嗅覺靈敏。先生、範鎮等人同時上奏攻擊青苗法,不就是‘結黨’一般麽。

    或許此刻,可以稱其為‘反對黨’。

    但張子頌知道,多年以後,他們有個名字叫:元祐黨。

    而藝術家之所以能成為藝術家,果然還是不一般的,王詵這廝還真是思想敏感、善於總結啊:‘黨諫’二字,精辟!

    “好吧,晉卿兄……”張子頌一陣愣神後,“既然你說這是‘黨諫’,想必不隻是有先生與蜀公幾人吧,還有誰會上劄子?”

    “說不清。”王詵滿臉擔憂,“但我估計,恐怕不少!”

    “人多不是好事麽?”張子頌反倒一臉疑惑了,“所謂法不責眾嘛。”

    “你錯了。”王詵卻是搖了搖頭,“你太不了解咱大舅哥了。個別人勸諫的話,說不定他還能反思一二;但若反對官員太多,他卻是會對著幹的。說好聽點,這叫做‘平衡’,說難聽點其實就是性子執拗。我隻怕啊,這一大堆劄子上去,清流們罷官的罷官、流放的流放,大宋就此沉淪。”

    “言重了吧?”張子頌見王詵落寞,隻能安慰了一句。隻是,張子頌卻知道,黨爭之後,大宋是真的沉淪了,滅於金人。

    王詵這廝,眼睛毒啊!

    “但願吧。”王詵甩了甩頭,眼底隱有唏噓,“算了,算了,老子就是一個花花公子,醉生夢死才是本分,擔心什麽家國天下嘛。走,喝酒去!”

    “又喝?”張子頌頓時有些頭大,“晉卿兄,我來是有正事。”

    “正事?喝酒才是正事。”王詵卻是一把拉起了張子頌,“又來找我幫忙是吧?你要不肯喝酒,我就不幫你。”

    “怕你了。喝!”

    一說到喝酒這種事情,絕對是講天賦的。

    練是練不出來的,最多也就是從二兩練到半斤,絕對練不到兩斤。

    好在,張子頌頗有天賦,西涼人嘛。

    雖然花酒喝不過王詵,但是沒花的時候,王詵就是小菜一碟了。

    其後推杯換盞、酒過三巡,子夜時分王詵已是醉眼朦朧。張子頌終於逮到遊說王詵幫自己寫‘愛情故事’的機會,他便試探著問道:

    “晉卿兄,小弟新得了一首詩,‘汴京城外天時春,青豆黃豆次第新。日啖豆腐三百根,不辭長作陳留人。’你看怎麽樣?”

    “呃……,嗝呃……”王詵打了一個酒嗝,口齒有些含糊不清:“怎麽感覺你這詩怪怪的,誰能一天吃掉三百根豆腐棍?”

    “楊貴妃。”張子頌瞟了一眼王詵,調笑道:“小弟想請你幫我寫個‘話本’,連載於‘中庸財經’上。就以楊貴妃愛吃‘陳留豆腐棍’為主題。為此小弟還做了另外一首詩,‘長安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豆腐來。’怎麽樣,很有創意吧?故事結尾,你就說唐玄宗為了滿足楊貴妃吃豆腐的,搞得民不聊生、大唐亡國。但是為了愛情,他卻至死不悔。”

    說完之後,張子頌頗為得意。

    “胡說!”豈知,王詵卻是罵了一句,“就算楊貴妃再胖,胃口再好,她也一天吃不了三百根豆腐棍吧?何況她隻愛吃荔枝。”

    “何必那麽較真嘛,細節不重要。”張子頌有些汗顏,“你要覺得楊貴妃不好,就寫曹操嘛。說他為了救回蔡文姬,麵對匈奴百萬大軍,單槍匹馬、七進七出,殺得那是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最終一刀斬了單於狗頭,並成功搶回了美女蔡文姬,也搶回了自己的愛情。而這一切,就隻是為了愛人能給他做一碗陳留豆腐棍……”

    “放屁!”王詵終於怒了,“曹操又不是武將!”

    “一千年前的人了,誰知道他是不是。”張子頌又給王詵灌了一碗酒,“你是作者嘛,你說是就是。你說他愛喝蔡文姬的洗澡水都可以。哦……,對了,就說蔡文姬給曹操做的陳留豆腐棍,是用洗澡水燉的……”

    “這,合適麽?沒人信吧?嗝呃……”王詵再次打了一個酒嗝,愈發的醉眼迷離,嘴裏卻是依舊嘀咕:“記得嘉佑二年時,你先生省試,杜撰了一句‘皋陶為士,將殺人。皋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歐陽修查不到典故出處竟鬧到了陛下那裏,聖上差點取消子瞻的省試資格呢。不能亂寫!”

    “最終不是沒取消嘛,寫得好的話,就算明知是假的,讀者也會信。”張子頌繼續慫恿道:“你看大唐時陳塘關的李靖,明明隻是個武將,隻因兒子出了名就被說成‘托塔李天王’了,大家不也照樣信麽。成仙了呀,你說牛逼不牛逼!”

    “嗬,牛逼是啥意思?”

    “呃……,果然是藝術家,你這問題好深奧。”張子頌摳了摳腦袋,又給王詵灌了一杯酒,“你別管牛逼是啥意思了。作為一名藝術家,我看你在畫畫上,也就這麽回事兒了。若想再進一步,就需要奇思妙想、異想天開。不走尋常路,才能開宗立派嘛,按我說的做,保證你能成為小說家。”

    “真的麽……?嗝呃……”王詵睡了過去。

    “真的。”

    張子頌則點了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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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皋陶曰:殺之三……’出自蘇軾省試答題《刑賞忠厚之至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