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柔軟啊而且，比看起來厲害多了”

    “你確定不用先止住鼻血嗎？”

    “我不是會逃避罪責的人，如果在這裏把血止住了，我該怎麽麵對心中的罪惡。”

    “你明明樂在其中，而且我是要提醒你，鼻血是你自己流出來的。”

    “貪靈先生既然意識已經連接上了，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將大衣掛上衣帽架，奧裏莉安·瓦倫丁把散亂的藍色長發向腦後捋直。

    坐在桌前的傑拉特放下手中的信紙，看向她。

    “調查了一整夜？”金發青年俊俏的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有沒有什麽線索？”

    奧裏莉安頭也沒回的走到床前，麵朝床鋪傾倒下去，然後抱著被子裹成一團。

    “什麽也沒做，隻看了出愚蠢的戲劇。”

    她的聲音隔著被子，變成模糊不清的悶聲。

    傑拉特又開始頭疼起來。自從知道昨晚奧裏莉安沒回旅館後，他便一直在她的房間等待。這幾日他們通過各方麵渠道打聽“收屍人”的情報，得出的結論卻讓他們大吃一驚。某個深埋南鎮的“傳說中的公會”令他們警惕了起來。埃弗裏和亞曆克斯徹夜找尋著奧裏莉安的下落，而傑拉特則堅信以奧裏莉安的實力，自保是絕對沒問題。

    對方現在的回答卻令他無言以對。就算熟知奧裏莉安的性格，他的心中不免也生出幾分怒氣。

    “沒想到這種小鎮也有劇院，”然而這怒氣片刻便煙消雲散了，畢竟這位共同執行任務的同伴是他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過往的經曆讓他早已習慣，“戲劇好看嗎？”

    “唔”奧裏莉安蒙著被子發出否定的聲音，然後她翻轉身體，看著天花板，“是圖恩人表演的戲劇，故事也很老套，不過反派的公主挺有意思的。”

    “哦？”

    “一個求生欲很強的公主，試圖用博取同情心的方法逃離審判，”奧裏莉安的聲音帶著幾分譏諷，“更有趣的是這個公主，自稱公爵之女，用上了萊弗帝公爵的名義。”

    “虛構的公主為什麽要使用公爵的名義，這可是大罪。”

    “所以我偷偷懲罰了她，”奧裏莉安低低的笑了兩聲，“現在的話，大概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了吧~”

    “奧裏莉安你到底在做什麽啊？！”

    傑拉特重重的歎氣聲在房間回蕩。

    “沒別的事，你該出去了，如果不想傳出什麽奇怪傳聞的話。”

    奧裏莉安偏著頭向傑拉特說道，搭在床邊的手上不知什麽時候已多了件脫下的上衣，而她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的從被子中露出。

    傑拉特再次歎了口氣，轉過身。他不知道這是他今天第幾次歎氣了，每次和青梅竹馬一起行動都會令他心力交瘁。他背對奧裏莉安揚了揚手中的信紙。

    “訓練營那邊發生了點情況，我們最遲明天就要返回。這裏的情況比我們想象複雜，行動可能要中止了。”

    “哦，是嗎？”青梅竹馬的聲音聽起來並不在意，“我是無所謂，如果你能允許你的失敗的話。”

    “這裏牽涉的東西太複雜，我必須顧及大家的安危。”

    “要說的話就這些？”白皙的手又將內衣拋到地上，然後對傑拉特擺了擺，“出去的時候幫我叫下服務員，我想要點熱水泡個澡~”

    聽到腳步隨關門聲遠去後，奧裏莉安懶散的在床上翻了個身。被子隨著她的動作從床上滑下，白雪般的肌膚毫無遮掩的暴露在空氣中。而她毫不在意，雙眼無神的盯著虛空。

    關於戲劇中的另一位演員，她不打算告訴同伴，準確的說，她從未將這些人當過同伴。他們能起的作用，也隻是身份的掩護。

    昨夜，奧裏莉安發現了傑羅後，便一路跟蹤兩人。那個懦弱惡心的家夥，臉上竟充滿了幸福滿足的表情，這令奧裏莉安非常不開心。

    於是她在那個少女離開的馬車上施放了延時的咒印，咒印被她用多種手段隱藏，不但沒法被消除，也能確保事後無從查起。就在她和傑羅一起目送少女離開後，她尾隨傑羅進到了一座滿布灰塵的小屋。

    在那裏，她發現了一條顯而易見的密道。

    密道就像說著“歡迎光臨”一般，大方的展現在她麵前，然而她順著密道一路前行時，卻稀裏糊塗的從一個狹窄的洞口鑽了出來。

    奧裏莉安發現自己竟是在墓園，這地方他們曾在調查傑羅下落的時候來過一次，而那時候的墓園，並沒有這樣濃厚的霧氣。

    一個男子從霧氣中現身，他微微屈身，向奧裏莉安行了一禮，腰間的一紅一藍兩把短劍在霧中特別紮眼。

    奧裏莉安毫不猶豫的出手了，對方有備而來，目的已經很明顯。她隻是不知道她是在什麽時候被發現的。

    然後她輸了，對方隻用了三招，甚至有兩招都僅僅是在試探。

    她的魔法、技巧和小花招，連同尊嚴一起被粉碎，就在她準備迎接自己的死亡時，對方收劍入鞘，臉上依然是有餘的笑容。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手癢了，我還以為魔法訓練兵都和傑羅小弟一樣有趣。

    “你們也不用到處打探消息，下午5點，我會讓傑羅到這裏來，到時候，你們可以詢問他的意見。

    “當然，小姐有其他的事情，也可以在這裏和他解決。”

    奧裏莉安不明白對方在說什麽，隻是手癢就能將她的自信和尊嚴隨意踐踏，而且麵前這個男人，甚至還將她和那個愚蠢無能的懦夫混為一談。

    然而有一點，她現在明白了。

    “那些殺手是你安排的”而她看到的，恐怕隻是一部分。

    “隻是拜托平時的牌友幫個忙而已，”男子再次欠身行禮，身影逐漸被濃霧包圍，“可別太難為傑羅小弟哦，我可是很中意他的。”

    男子同濃霧一齊消失，最後的話語如夢囈般在奧裏莉安耳邊回蕩。

    到她回到旅館仍是如此。

    傑羅·巴德裏克，這次任務的目標，奧裏莉安頭一次對他產生了些興趣——僅僅是殺意方麵。

    她的手指從小腹滑上胸口——順著刻滿了她皮膚的青色咒印——腦中回想著那個脖子被夾在胳膊下，任由別人欺淩的瘦弱青年。

    接著她笑了起來。

    那個時候，黑發青年確實向她投來了求助的眼神。那是灰暗的，毫無光彩，希望被救贖的眼神。

    而他看見她的瞬間，她從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些許光芒。

    ——那個家夥，大概把自己當成某種幻想了吧。

    ——真是滑稽，不知道在他被自己殺掉的時候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奧裏莉安感覺心情又好了不少，她開始感激父親為自己安排的這個任務。

    “所以說，這些‘靈’其實在經曆某種退化？”

    “可以這樣說，但退化的不是靈，而是‘塑靈’過程中的靈。”

    “所以，‘塑靈’是主要原因？”

    貪靈沒有回答。

    意識安靜了下來他才發現，自己竟然蹲在一具屍體麵前，目不轉睛的盯著看了半天。若有第三人看到，大概會以為他是戀屍癖或者其他種類的瘋子。

    不過，他早已知道自己的異常，就算是這樣環境，前後都是死屍的包圍，他仍不會感到任何的恐懼。

    “不，‘塑靈’沒有問題，人類老頭的‘塑靈’過程完全按照壁畫的步驟，你身體中的我就是證明。”

    貪靈的聲音在意識中響起，又將傑羅拉回了思考。

    “那又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屍體的問題？”

    貪靈再次沉默了，過了半響，他突然問道

    “人類，你有沒有想過，這兩百年，魔法衰退的原因？”

    傑羅皺起了眉，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從一生下來就被這樣告知，這已經成為了一種常識，他從未在意過原因。也許曆史學家或者研究古代魔法的學者能給出答案，但他顯然不是那類人。

    “我並沒從你的身體中感到什麽不同，外界的魔素也未有過變化，我原以為技藝的遺失是造成衰退的原因，”貪靈停頓了一下，“你將手掌放在‘靈種’上。”

    靈種？應該是屍體上的光卵吧傑羅將手放了上去。已經停止跳動的光卵有種冰冷的觸感。

    “果然”貪靈似乎明白了什麽，在一段的沉默後才繼續說道，“人類，你是特殊的。”

    “所以，你知道了什麽？”

    傑羅好奇的問道，貪靈則是再次停頓了少許，傑羅甚至以為意識鏈接又要中斷了。

    “你知道人類為何能使用魔力嗎？”停頓之後，貪靈則拋出了毫不相關的問題。

    而這個問題，傑羅好像聽過大師說過。

    “因為人類能用咒印或者意誌力借用自然界的魔力。”

    “你所謂的自然界的魔力，其實是魔素，”貪靈修正了他的說法，“魔素”這個詞傑羅也在貪靈之前的話中聽到過，“能夠調用魔素的人，自身便需要具備魔力。”

    傑羅對貪靈的話表示讚同，這和他所知的並無出入。

    “更加關鍵的，”貪靈的話顯然還沒結束，他繼續說道，“無論風水土火，還是光明黑暗，每種屬性的魔素都對應著元素之神。魔力是神的恩賜，每個人類都會受到元素之神的眷顧，魔法師隻是能將眷顧表現出來。然而，我從這個人類的魔力中，感受不到和元素之神的聯係，相信其他人也是如此。”

    傑羅沒有說話，直接站起身走到其他屍體麵前，分別讓貪靈感受了其他的“靈種”後，他陷入了思索。

    的確如貪靈所推測的，另外的屍體已經沒有他說的聯係，但這也有可能有個例，需要進行更多的測試。

    但實際上，傑羅已經將它當作了定論，他心中隱隱已經有了設想，將現有的結果作為推測的反證。

    “所以說，這也是魔力渾濁的原因？”

    貪靈肯定了他的說法“魔力渾濁很常見，在沒有覺醒魔法適應性的普通人類或者魔法師練習的初期，神的眷顧表現得並不明顯，魔力屬性呈現混雜，但隻要稍加鍛煉，魔力終會變得純淨。”

    “是信仰的問題嗎？我聽說從前有過各種教會，人們的信仰也是各不相同。”

    “在我活躍的時期，的確是這樣。但元素之神和其他神不一樣，他的眷顧和信仰無關，你可以不信仰他，可以不知道神的名字，甚至不知道神的存在，神的眷顧是絕對的公平。”

    “那麽，怎麽會”

    “大概在這兩百年間，”貪靈的擔憂隨著意識向傑羅傳了過來，“有什麽東西，將這種眷顧阻攔了下來”

    “什麽東西”能阻攔神的意誌，那會是怎樣的存在，傑羅自己都被自己的猜想嚇了一跳。

    “或者隻是神拋棄了人類。”

    貪靈也覺得自己的設想不太可能，提出另一種假設後，便岔開了話題。

    “比起那些就算知道了也無能為力的事情，我們還是回到眼前來。”

    貪靈繼續說回了退化的事情。

    “估計人類少女所說的，也是這種退化的產物。她說的情形，最接近的便是靈的‘吞噬’，雖然無法恢複原本的姿態，但是能用人類的發揮靈的能力，具體怎樣你應該體會過了。”

    傑羅提出了疑慮“但是艾莉所說的，宿主死亡後那些靈也一同死去，並不是變回光卵。”

    “不正如你眼前的一樣嗎？”

    傑羅這才恍然大悟。

    “因為沒有了神的眷顧，現在的人類無法提供‘守護靈’足夠的純淨魔力，這在他們改造了宿主魔力之後依然如此因此，宿主身體的狀況便會影響‘守護靈’的狀況，這樣理解，沒問題吧？”

    “是的，我們雖然能改變宿主的魔力屬性，但那也隻是改變宿主自身的恩賜魔力，如果魔力的雜質太多，對於我們反而如毒藥一般。”

    “但我是特殊的？”

    傑羅向貪靈問道，並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你有著神的恩賜，但那並非元素之神，我也不明白那是什麽，說實話，我到現在都不清楚你魔力的屬性。”

    貪靈似乎有些激動。

    “但我有些摸清它的特性——在‘吞噬’你的那一刻，我便被它給迷住了，善變、冷漠、充滿了，別說吞噬它了，我甚至被它吞噬了一大半，光是恢複成和你說話都廢了我好大力氣。”

    “是嗎，是嗎，我這麽厲害的嗎？”傑羅瞬間有些飄飄然起來，雖然並不是在稱讚他，但他仍覺得無比榮幸。

    “你倒是一點也不在意我的安危算了，要說你的魔力的特性，大概就和你們人類喜歡的某種小動物相似吧。”

    “小動物？”傑羅有些迷糊，“不是更凶猛，更殘暴的猛獸？”

    “是叫——貓，這個名字，應該沒錯吧。”

    聽到貪靈的話，傑羅愣了愣，隨即有些失望——那不是寵物嗎，善變和冷漠倒有，充滿倒是什麽啊，好吃懶做的嗎？

    “好吧，就算是貓也比平凡人厲害得多吧，我果然是天才~”傑羅又飄了起來，並對貪靈嘲諷道，“倒是你，說得這麽厲害，還不是量產貨嗎？”

    貪靈一時氣急“別把我和普通的靈混為一談，我是唯一的！”

    “而且，你能看到這麽多光卵，其實是老頭將整個遺跡的靈種都搬了過來，拋開那些後來生成的靈，整個大陸東部的護身靈大概都在這裏。”

    傑羅被他的話震住了，他沒想到內厄姆大師偷東西偷得這麽徹底，貪靈還在吹噓著。

    “感謝你的運氣吧，這批護身靈中，我是品質最好的，和我差不多的，還有兩個，”貪靈難得的在傑羅的意識中笑了起來，“沒有我的特殊能力，它們的意識早在百年之前便煙消雲散了，這下也不會有機會讓它們重新形成意識了吧，說不定，我在這個時代能成為最強的守護靈~”

    傑羅不明白貪靈到底在興奮什麽，然而對方也不打算向他解釋，直接向他下達了命令。

    “人類，你也想獲得力量吧，那就不要客氣——盡情的享用它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