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苦悶的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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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青哥的變化有成千上萬種,隻憑拉杆力道的改變很難控製鋼珠的落點。”聲音侃侃而談,就如在給學生教授知識的老師。
一根細長的手指從傑羅的臉側伸出,點在玻璃表麵。
“正因為如此,在成千上萬種變化中隱藏一兩種,也不會有人發現。”
沒有在意傑羅,聲音的主人向機器投入金幣,然後拉動檔杆。
如被底框所吸引般,鋼珠直直的落進了“10倍”標注的底框。
整個機器發生一陣搖晃,源源不斷的金幣從中滾落。
“就像神話中的終極迷宮,無數人在其中迷失方向,而實際上迷宮根本不存在出口。”
對方將得來的金幣在手指之間輪轉,最後如魔術般全部消失不見。
向傑羅展示空無一物的手掌後,手掌的主人收回手準備離去。
傑羅一把抓住了那隻手。
他的腦袋這才將眼中看到的信息處理完畢,傑羅有一種被糊弄的感覺。
“這是作弊吧?”
精致的機器不再精致,玻璃下的檔杆全呈現一個方向的偏倒,仿佛恭敬的鞠著躬用手指引著鋼珠的下落。
“不被發現就不算作弊~”
對方試著抽出手,傑羅加大了手上的力量。
“開什麽玩笑?”
一本正經的說了半天,原來是用這種歪門邪道嗎?
具體是怎樣做到的,傑羅不知道,也毫無興趣。對方用這種卑劣手段破壞了他公正的決鬥,這是他無法原諒的。
對方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怒火,將堆笑的臉伸到傑羅麵前。
“要不,小哥,分你一半?”
微卷的紫色長發垂到傑羅手上,被他拉住的那隻手指節靈巧晃動幾下,幾枚金幣憑空出現在指縫之間。
而對方俊美的長相令傑羅感覺眼前一晃。
刺劍般細直的眉,筆挺的鼻梁,單薄如冰片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傑羅有一瞬以為對方是從畫中被賦予生命的妖精。
對方華貴的氣質更是令他麵前的傑羅自慚形穢,無論是華美的服飾,亦或如鷲尾花般垂下的紫色長發,相比之下傑羅覺得,拉著他的自己就像個尋釁滋事的無良地痞。
但就算氣質上輸一大截,傑羅也沒有退讓的打算。
“這些是我應得的。”
——至少金幣是無罪的。
收下對方的金幣後,傑羅清了清嗓子。
“總之,這樣的做法是不對的,我勸你還是快點找這裏的工作人員道歉。”
對方正在整理歪掉的衣領,聽到傑羅的話後,麵露為難的表情。
“沒這種說法吧?我還以為我們是一路的。”
“怎麽可能,”傑羅義正言辭的否認了,“我是憑自己的實力,而不是像你這樣耍小聰明。”
“然而,敢於去挑戰規則的人,才真正是實力的象征。”
對方又做出發表偉論的姿態。
傑羅半搭著眼皮。
“這話留著對莊園主人說去吧。”
“別這樣嘛,老弟,”對方見傑羅不吃他這套,又滿臉笑容的挽上他的手腕,“大家不都是為錢而來嗎,我帶你去幹票大的~”
好在意
一小會兒見不到那個人就會覺得不安。
明明先前還在一起,他的聲音還在耳邊殘留,但一看不見就在意得不得了。
他在哪兒,在做什麽?
為什麽不帶著她一起
明明自己都那樣拜托他了
優利卡將傑羅寫給她的《傑羅百科》拿起又放下,走到窗口又返回自己的床邊,最後在旅館的房間中來回踱步。
“那樣子,沒問題嗎?”
嘉爾貼著艾莉的耳邊問道。
黑發魔法師揉著長長的劉海,露出了然於心的微笑。
“沒問題吧,反正那個團長也不敢做什麽出軌的事情。”
“出軌?”
艾莉想這樣的詞語是不是對紅發女孩太早了些,結果看到對方食指和拇指圈成個圈,另一隻手豎起食指在圈中來來回回。
“是說這樣的事情嗎?”
艾莉拉住了她,阻止她繼續沒品的動作。
“好了,我知道曆練讓你懂得了很多知識,”她苦笑著說道,“但你最好別讓優利卡小姐看到,我可不想被牽扯進什麽情殺事件中。”
——嫉妒的女人可是很可怕的。
艾莉撇了撇嘴。銀發少女麵無表情的在房間中踱著步,移動的痕跡和邁出的步伐都像經過精密計算,分毫不差,艾莉相信讓她一直走在早上,地板上一定會留下一條腳踏出的痕跡。
——不過這樣也挺麻煩的。
她輕輕歎了口氣。
關於傑羅和優利卡,雖然艾莉和他們接觸並不長,但兩人之間的關係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平時如人偶般沒有情感的優利卡,隻有在傑羅的麵前,或者談及和傑羅有關的話題時,才會顯露表情。
而那個團長,雖然對誰都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卻隻有在看向銀白少女時,眼中有著昭然若揭的寵溺。
要說這兩人心裏沒有對方,艾莉自然不信。
但是就沒有一個當事人有點自覺嗎?
雖然艾莉不打算插手別人的感情,但現在她已經受到了波及。
——這樣下去,怎麽休息啊?
“要不,我們去找找團長,看他們在幹嘛?”
迫於無奈,她提出這樣的建議。
優利卡停了下來,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誒?不要啦,好不容易能放下心休息一下,在那個四麵都是水,完全看不到陸地的船上,根本休息不了嘛”
嘉爾還沒抱怨完,房門就被優利卡打開了。
預想之外的力量令門框和牆壁裂開少許縫隙,不少灰塵從縫隙漏下,也順帶讓包括優利卡自己的房間內三人嚇了一跳。
被這力道震懾,嘉爾把剩下的話咽下,老老實實的跟著艾莉走到了銀白少女身邊。
“夜晚的探險,出發咯~”
為了緩和氣氛,艾莉有氣無力的呼了一聲。
——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這種心情?
還隻是春日的夜晚,小島上竟有如夏日的苦悶。
或者,苦悶的隻是自己的胸口呢?
優利卡跟著艾莉和嘉爾身後,兩人在一個酒館前向女招待詢問著。
女招待清涼的服裝令優利卡低垂了視線,想到傑羅可能正對著這樣打扮的女生說著話,她心中莫名又騰起一陣慌亂。
——剛開始,隻把他當作普通的外人,和地麵上其他人沒什麽不同。
但在不知不覺間,她開始習慣這個新到來的陌生人為地底洞穴帶來的變化。
他並不是能說會道,能為大家帶來歡笑的人,也是不見多識廣,能幫助別人的人。
軟弱、無趣,看上去便毫無生機,甚至比起自己都更顯幼稚,明明還要年長一點——然而就是這樣的傑羅,優利卡還是覺得,至少他的笑容很可愛。
就像是一直灰頭土臉的小男孩,將臉洗幹淨時候的笑容,優利卡想要在他臉上看到更多這樣的笑。
但不知為何,就像避開她似的,在“風暴之眼”時,傑羅從沒有過和她單獨接觸,而優利卡更不知道該用什麽方法去接近別人。
一直到傑羅第一次進到溫泉間。
那一次的談話,優利卡如今仍記憶猶新。
那次她是的的確確幫到了他吧?最後傑羅的道謝就像昨天還聽到一般,每一個字,每個聲調、語調,優利卡都能在腦中再現出來。
兩人的關係也在那次之後近了許多,直到——
“優利卡小姐,我大概知道團長在哪兒了。”
艾莉領著嘉爾走了回來,看樣子已經打聽出傑羅的位置。
“來到‘沉睡公主’不得不去的地方,也是‘沉睡公主’最吸引人之處,”艾莉用宣傳口號般的語氣念道,“哎呀,我都沒想到啊,這個島上居然有個超大的賭場。毫無疑問,這種紙醉金迷的地方,最能吸引男人。”
優利卡並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並不妨礙她相信對方。
“嗯,我們走吧。”
優利卡輕輕點頭,嘉爾也在一旁跟著點頭。
“賭場嗎?又有新的曆練了。”
木板路、石子路相互交替,三人從光亮的主街道走向枝葉遮蔽的樹林。一路上有許多結伴的男女,還有不少在樹木影下相互擁抱。
優利卡將手抵在胸口,熟悉的悶熱令她難受了起來。
——為什麽
——隻是被他觸碰過,身體就變得陌生了起來
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麽
她回想起那天在地窖中的觸碰。
傑羅溫熱的手掌放在她的胸前,隻是輕輕觸碰,他的體溫便如暖流般流入了她的身體。隻在一瞬間,身體仿佛被閃電穿透,她的思考,她的感覺,她對身體的支撐都消失不見,身體仿佛將要融化,在無法理解的同時,一種難以抵抗的羞恥感充斥全身。
她感覺自己像被剝開,身上的衣物沒了遮擋,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身前的男子眼中。
依從最原本的衝動,她打了他一巴掌,雖然之後有些後悔,但她更在意那時的感覺究竟為何物。
這種奇異的感覺,令她無法將他和其他人歸在一起。
不是外人,也不是公會其他人,他就是他。
——想快點見到他
黑沉的夜和參差的樹影遮擋了前進的視野。
——想快點看到他
她有些埋怨帶路的兩人步伐太慢,甚至想直接飛出樹木的遮蔽,在夜空自在飛翔。
——為什麽不帶著自己
春日的夜在夜蟲的鳴叫中更顯苦悶。
而在這時,悠揚的樂曲聲從不遠的前方傳了過來。
金色光芒穿透枝葉,如夜空耀眼繁星。
優利卡她們剛鑽出樹林,就被攔了下來。
“未成年人,禁止入內。”
“小屁孩回去找媽媽去。”
兩個身著黑色製服,光著的腦袋上紋著異獸圖案的大叔攔下了她們。
“倒是後麵那個小妞挺不錯的,一會兒我可以給你帶路,還能教你很多好玩的喲~”
其中一個大叔毫不掩飾下流嘴臉的對著優利卡說道。
銀白少女微微皺起了眉,對於被攔下的厭煩變成隱隱殺氣透露出來。
艾莉趕緊拉起旁邊同樣皺眉的嘉爾。
“一、二!”
兩人同時抬起腳踹向大叔胯下,凶惡壯漢瞬間麵容扭曲的捂著下體,慘叫的蹲下身。
“感謝我吧,這是為你們好哦~”
艾莉坦誠的說著,對方能聽進去幾分她就不知道了。
穿著同樣製服的人注意到了這邊,艾莉趕緊拉著嘉爾和優利卡跑進莊園。
“優利卡小姐,我還是先提醒你一句。”
艾莉平複胸口的喘息,對身邊的少女說道
“如果在這裏鬧出人命,會給團長添很大麻煩的。”
她特意強調了“很大”兩字,卻發現對方根本沒聽到她說話。
優雅的樂曲聲中,少女筆直的視線投向了會場中央。
艾莉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不知為何,傑羅正坐在會場中央的高台上,身上披著不知道哪兒來的披風,披風領子的貂皮絨毛快有他頭發長,看著就熱得不行。船長家的兩兄弟在他身後,旁邊還站著另外兩個陌生男士。
而傑羅的對麵,隔著長桌的,一副男裝打扮的迪妮莎翹腿而坐。
兩人手中各拿著一疊紙牌。
“團長”
少女癡癡的呢喃聲在艾莉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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