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所謂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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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們口口聲聲說要我們聽他們的話,然而結果卻是,那些不會聽他們話的女人更吸引他們的注意。“男人就和狗一樣,喂得太飽會忘掉自己的本職。要保持攻擊性,必須將他們的胃口吊住。
“姐妹們,還記得我教給大家的方法嗎?”
進了門,走下一截台階,進到酒館之中,傑羅看到一位身材豐滿,衣著暴露的女性正在酒館中央的高台發表演講。
酒館昏暗的燈光下,女性波浪卷發下的臉高傲仰起,享受著台下觀眾的崇拜,仿佛統治此地的王者。
台下人頭攢動,放眼望去有老有少,全是女性。人群擁擠卻井然有序,很難想象這個不大的場地竟然能容納如此多人。
這就是酒館主人“朵蜜蜜女士”了吧,聚集這麽多人是在舉辦什麽聚會嗎?問題是,拿著拷問用的皮鞭是在做什麽樣的聚會啊?
“啪!”
女性甩動皮鞭,在空中擊出響亮的聲響。
“鞭策,在他們做出任何不忠的舉動時,冷酷無情的鞭策是必要的!”
皮鞭震動空氣的聲響在酒館回蕩,女士的話語結束後,台下靜默無聲。
“我強調過許多次,縱容男人是不可原諒的原罪,即便是再小的過失,就算是再不起眼的原因,錯就是錯,就必須施與相應的懲罰,”女士繞著高台邊緣進行著演講,收成圈的皮鞭突然揚起,再次在空中發出炸裂的聲響,“這點你又是做得怎麽樣呢,優利卡女士?”
像是被老師點名的學生,銀發少女上前兩步。少女將手放在胸口,像是為自己打氣一般。雖然隻能看到側麵,少女堅定的眼神和挺直的身形讓傑羅睜大了眼。
“為了懲罰他,我已經一周沒去見他了。”
少女的聲音在酒館輕輕蕩開,隨之響起一片掌聲。傑羅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原來優利卡是在懲罰我嗎?
“做得好,”女士卷起皮鞭,微笑的看著她,“有結果了嗎?”
優利卡使勁的點著腦袋,雪白的長發如小兔般活脫躍動“他今天來見我了,”隨即又露出疑惑的神情,“好像又不是為了來見我”
“你又是怎麽做的呢?”
“沒有理會他直接離開了。”優利卡自豪的說道。
“太棒了!”
台上的女士帶頭鼓掌,酒館一時被整齊的掌聲籠罩。
“我真的很感動,”女士開口的同時,雷動的掌聲瞬間停息,“能看到姐妹們的成長,我真的非常感動!”她停了停,欣慰的神情在眼角蕩開,“優利卡女士真的成長了相當多,大家還記得她剛來的時候的樣子嗎?”
“像沒長大的孩子一樣,”被女士嘴角的笑容感染,酒館的氣氛變得輕鬆了起來,“心思完全在男人身上,不會任何手段,連打扮自己都不會。明明有著那麽出色的底子,卻忘了作為女人的本質。”
“孩子,現在能回答我了吧,”女士溫和的看向優利卡,說道,“女人的本質是什麽?”
“是獵人,是殺手,是絕對的掌控者。”優利卡仰著臉回答道。
“是的,男人僅僅是我們的獵物,是等待被馴化的奴仆,是給一點好處就會跟在我們身後耀武揚威的傻瓜。”女士感慨的歎出口氣,“優利卡女士,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了。姐妹們,請給這位出色的女士一點掌聲。”
扶著頭,像是被掌聲掀出了酒館,傑羅靠在酒館外的牆壁上喘著氣。
——那不是優利卡,優利卡絕對不會說那樣的話。
傑羅想象著銀白少女穿著緊身皮衣,手上拿著馴獸的皮鞭,麵無表情的說著“愚蠢的男人,讓我來馴化你吧”的樣子。
——太可怕了。
優利卡就是因為太單純才容易被人誤導,一定是這個莫名其妙的地下組織的錯。
這又是什麽新興的邪教嗎?真是太可怕了。
這個小鎮到底有多少秘密組織啊?傑羅還以為自己對南鎮的勢力分布了然於心,現在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這等可怕的勢力竟連一點風聲都沒聽過,這是何其強大的隱秘能力。更加可怕的是,她們連優利卡和阿爾薇拉都招攬了進去。看優利卡剛才的表現,那樣的忠心程度完全不是在傭兵團時候能比的。
傑羅從未見過那個樣子的優利卡,那個身姿,包含了組織高於一切的覺悟,正可謂已經達到傳說中最忠誠的戰士——“死士”的級別了。
“誰來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感冒了還能看到這種幻覺嗎?傑羅扶著額頭,“嗬嗬嗬”的笑著。
“如果我說了,你能不發出那樣惡心的笑聲嗎?”
“青鳥小姐”傑羅望著麵前一臉嫌棄的少女,淚水湧上眼眶,“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優利卡說要懲罰我,還加入了這種可怕的組織,我是不是被她討厭了啊?”
“嘖,如果我的上司整天這樣哭喪著臉,我也隻會厭惡他。”
“怎麽辦啊,我該怎麽辦啊?”
血液似乎都凝固在腦中,暈沉沉的腦袋更暈了些,傑羅感覺自己的感冒在迅速加重。
“真的是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啊,自己的事情自己去想啊!”
“頭太暈想不出來”
“嘖,想不出來也不要抓我的胳膊啊!”
“我快要站不穩了,青鳥小姐,幫幫我”
拔開傑羅的手,又會很快纏上來。這不是很有精神嗎?青鳥實在受不了了,撇了撇嘴。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傑羅的動作停了下來“真的嗎?青鳥小姐願意幫我了嗎?”
“但是你什麽都必須聽我的!”
看著不住點頭的黑發青年,青鳥歎了口氣
“這樣沒誌氣的團長我還是頭一次見。”
“有人說過,要我多依賴一點自己的團員”傑羅摸著臉答道。
“才不是這樣的依賴吧!”
——這樣的團長真的沒問題嗎?
青鳥感覺自己的頭也開始暈了。不會是被這個笨蛋傳染了吧?
而這個笨蛋團長還一點自覺都沒有的在給自己打氣“這種邪惡的組織不應該在南鎮存在,為了南鎮的和平,我們去鏟除她們吧。”
——那個女士的話一點沒錯。
男人都是給一點好處就會跟在後麵耀武揚威的傻瓜。
領著傑羅,青鳥重新回到了“朵蜜蜜女士的地下城堡”。
經過一些準備,兩人的形象已經發生了不尋常的變化——主要是傑羅。
雖然對方已進入自閉狀態,但青鳥對自己的成果還是相當滿意。
這套洋溢著青春氣息的鵝黃長裙,這搭在肩膀上的栗色雙馬尾假發,還有這勾勒出溫柔輪廓的淡妝——現在的傑羅完全是一位賢惠可人的鄰家少女。
摘下麵具後的清秀麵容異常適合這套裝扮,瘦弱的體格看起來也和女生無異,在驚歎於自己的眼光和超乎預料的整體效果後,青鳥不經意的問了傑羅的年紀。
——什麽嘛,這個團長比自己還小一歲。
不知為何,用“說好的什麽都聽我的”威脅後,完全服服帖帖的傑羅令青鳥心情好轉不少,以至於為對方化妝的時候都格外用心,甚至花了自己化妝的一倍時間。
不過結果真是不錯。傑羅羞澀的表情配合這一身的裝扮,在來酒館的路上就已吸引了大量的目光。進了酒館後,兩人更是受到了貴賓級別的關注。
女士們都禮貌的為二人讓開道路,還為這對新麵孔投來了友善的目光。
台上的酒館主人同樣注意到了她們,停下了正在講解的穿著搭配知識,對台下說道
“看來我們的大家庭又迎來了兩位姐妹,正巧的是,我發現其中一位的穿著,剛好涵蓋了今天我教給大家的知識。”
酒館中的視線更集中了,青鳥發現傑羅表情別扭的縮著身子。
——這家夥是有多害羞啊?
“或許我能請她上台做下展示。”
身材豐盈的女士對著兩人微微頷首,做出邀請的姿勢。
青鳥戳了戳快要縮成一團的傑羅。
“該我們表現了。”
“沒問題吧?”傑羅小聲的問道。
“別畏畏縮縮的,反正你又不用說話,交給我就行了。”
兩人上台後,青鳥站到了傑羅前麵。
“這是我妹妹,因為嗓子不舒服不方便說話。”
“那還真是糟糕,”朵蜜蜜女士關切的問道,“沒關係嗎?”
“隻是普通的感冒而已。有什麽話我幫她回答就行。”
傑羅配合的咳嗽了兩聲,用手掩嘴的時候,偷偷的向優利卡的方向看去。
少女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筆直的視線令傑羅有些心虛,再看旁邊的阿爾薇拉,完全是對新人的好奇表情,和旁邊的其他人沒有區別。
倒是那隻蒼蠅也還在旁邊。在周圍全是女性的場所,居然能泰然處之的融入其中,甚至沒有絲毫不適應的表情。
——的確是不同一般的厚臉皮。
青鳥和朵蜜蜜女士聊了一會兒後,突然將傑羅推到麵前。
“其實,我妹妹最近有個煩惱。”
感覺到眾人的視線,雖然很想立馬找條縫鑽進去,但傑羅還是忍著羞恥,用力的點了點頭。
——臉上的痛苦是真情流露。
“有些難以啟齒,是關於妹妹的男友的事情”
於是,在酒館魔法燈光線匯聚的台上,青鳥聲情並茂的講述了一段從“青梅竹馬”到“相濡以沫”的愛情故事。
“這不是挺好的嗎,有什麽值得煩惱的呢?”
“妹妹在最近開始意識到,兩個人的關係似乎很難有進一步的發展,就連現有的感情也越來越覺得平淡,彼此之間就像在不知不覺間產生了某種距離。”
“妹妹女士的性格,我大概能夠看出,”朵蜜蜜女士盯著傑羅看了一會兒,盯得傑羅難受的縮起身子,又轉向青鳥問道,“對方是怎樣的人呢?”
青鳥抿嘴一笑“是個天天哭喪著臉,一有什麽事情就隻會拜托別人,沒有一點男子氣概,頭腦還不好使的軟弱笨蛋。”青鳥得意的朝傑羅瞟了一眼,然後繼續說道,“不過,對我妹妹的感情是真心的。隻要是我妹妹的要求都會拚命去達成,不擅自和其他女孩說話,每天按時匯報行蹤,賺到的錢都交給了妹妹。按朵蜜蜜女士的話說,就是被完全馴服的男人。”
“哦?”朵蜜蜜女士抓著皮鞭的手在胸前抱了起來。
“但就是這點,妹妹在對方身上感覺不到絲毫男性該有的氣質,甚至連曾經的活力和相處在一起的樂趣都感受不到了。”
“男性的氣質?這隻不過是因為對方太無趣了吧?”
“小的時候,那個男孩經常會帶我妹妹去自己找到的秘密場所玩耍,去看自己的新發現,雖然都是些小孩子的東西,但長成大人後,這些令妹妹感到懷念的舉動已經沒有了,對方每天做的事情都是妹妹的安排,沒有絲毫新鮮感,就像例行公事一般。”
“所以說,不就是因為那是個無聊的男人嗎?”身材豐盈的女士隨意的揮手,“換一個不就行了?”
“那不就跟那些男人一樣了嗎?”青鳥勾起嘴角反問道。
“被馴服的男人不再有吸引力,不會聽話的男人反而更有魅力,”青鳥頓了頓,含笑的看著朵蜜蜜女士,“難道要男人也學著吊我們胃口?”
酒館內瞬間安靜下來,酒館主人似笑非笑的看著青鳥,青鳥則是毫不示弱的迎著她的視線。
“卑賤的奴隸都懂得討主人歡心,這點都做不到的男人還有留在身邊的必要嗎?”
“奴隸是真心會關心主人嗎?”青鳥嗤之以鼻的反問道,“僅僅是討主人歡心能稱之‘愛’嗎?”
“‘愛’?越是不懂愛的人越喜歡用這個詞,”朵蜜蜜女士微微眯起眼睛,“小姑娘,你所說的愛,隻需要一點點的時間就會被無窮無盡的義務和令人厭煩的瑣事取代,”她稍微提高音量的說道,“‘愛’是需要引導的,要讓它長久保持原本的味道,一些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這樣毫不顧忌對方感受的手段,得到的還能是原本的味道?別惹我笑了。”
青鳥的聲音也跟著高亢起來,傑羅感覺高台中央像是刮起了狂風暴雨,似乎連魔法燈的光線照在臉上都燙得生疼。
“對方的感受?放任對方的結果必然是背叛,顧及了男人的感受,隻會讓男人更加得寸進尺。”
“那你的那個男人才是該換了。”
青鳥輕笑一聲,不再理會她,而是轉向了優利卡的方向。
“優利卡小姐,你是怎麽覺得的呢?”
“我”台下的銀白少女一時慌神,向著穿著裙子的傑羅望了一眼後,低低的說道,“我不知道。”
青鳥失望的歎了口氣,正準備轉向傑羅的方向,卻聽到少女自語般的聲音
“那個人以前說過隻要我想他,他就會出現,他不會讓我生氣,不會讓我難受,說我的一切要求都會滿足。
“我以為他說的是真的,非常高興,我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高興,好像從出生開始我從沒那麽高興過,就像從出生開始我就在等待著他的這些話。”
隨著少女清淡的聲音,酒館陷入了令一種安靜。台上激蕩的氣氛消失了,所有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隻有傑羅,比剛才更加呆滯的站在台上。
“但是我想他的時候他不會出現,還總是讓我生氣,讓我難受,我想要他教我的事情他也不會答應。”
“如果可以,”優利卡突然抬起頭看向傑羅,“我想要用鏈子把他係在我身邊,就像狗狗那樣。”
背後瞬間沒了氣息,青鳥轉過頭,看到傑羅的臉上變成了石灰岩一般的灰白,趕緊回過頭說道
“這不是你最後的回答吧,優利卡小姐?”
優利卡泄氣般又低下頭。
“但是,我更害怕被團長討厭,如果團長覺得困擾的話,我就不會那麽做但是我又很想那樣做,所以我想要朵蜜蜜女士教給我方法。但是,但是”優利卡小心的看向傑羅,“要我換掉團長的話,我一定不會換的”
青鳥還想說什麽,旁邊傳來了令人厭煩的啜泣聲。
“優利卡”傑羅使勁吸了吸鼻子,帶著哭腔的喊道,“是我不好,我總想著自己的事,沒考慮優利卡的感受讓我贖罪吧,給我戴上鏈子吧!”
傑羅邊說邊要向台下跑,青鳥趕緊拉住他。
“笨蛋,誰讓你說話了,完全暴露了啊!”
四周懷疑的視線越來越多,傑羅仍不管不顧的叫喊著,青鳥的頭又疼了起來。
——這家夥的性格不應該是更冷靜更低調的嗎?真是感冒把腦袋燒壞了嗎?
優利卡已經被阿爾薇拉護在懷中,擔憂的看著這邊。而酒吧主人則是打了個響指,叫來了幾個隻穿了內褲的蒙麵肌肉男。不需要吩咐,這些一看就很危險的壯漢,一人抬手一人拉腳的抬起了傑羅。
“誒?連我也?”
青鳥沒有例外的被同樣姿勢抬著,一起扔出了酒館。
背脊被堅硬的石子路抵得生疼,一天的疲勞仿佛終於有解脫的契機,青鳥沒有起身,仰麵朝天的問向同樣躺在一旁的團長。
“怎麽樣,這樣的結果,有什麽感想?”
對方沒有回話。天上的雲變幻了幾個圖案後,聲音才慢慢響起。
“我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如果帶上鏈條能寬恕我的罪,我還是買一根吧。”
“哦,是嗎?”
青鳥沒有感情的回道。
——看來腦袋是真燒壞了。
“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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