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黑潮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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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莊園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不知為什麽,傑羅就是想回莊園裏自己的床上睡一覺。一路空著肚子,兩人隻好靠小魚幹充饑。
有了中年紳士“伯納戴特”和布萊爾的擔保,盡管其他魔法師並不讚同,傑羅和青鳥還是領著各自的靈器離開了“方舟”。
不同於內部感受的龐大,從旁邊觀察“方舟”時,看到的隻是一片隱藏在樹林中若隱若現的一顆枯木。並不高大,也不顯眼,任誰也想不到這會是一個移動的魔法要塞。
或許共助會擁有的魔法技術的確領先王國不少,靠著共助會的庇護,自己能安穩無憂的回到和平的生活。
——但那早就不是自己所期望的了。
“方舟”停留在南鎮的東郊,要回到西郊的莊園,傑羅和青鳥穿越了整個南鎮。
比起往日的熱鬧喧囂,現在的南鎮像是得了憂鬱症的病人,燈火獨自亮著,街上卻空空蕩蕩,少有的一兩個行人都是神色凝重步伐匆匆。
因為腿腳無力,傑羅找了根木棍作為拐杖。帶著麵具,披著灰白披風,杵著木棍,就是這樣怪異的搭配也沒人會多看一眼,每個人都一副自顧不暇的樣子,空蕩的街巷就連腳步聲都顯得格外小心。
就這樣一瘸一拐,傑羅帶著青鳥回到了那天魔力塌陷的地點。
街道被木柵欄圍了起來,但柵欄後廣闊的空白卻無法遮擋。
月光傾瀉在漆黑的泥土上,仿佛那就是它原來的本色,空無一物的死寂和周圍的冷清融為一體,在這樣的夜晚顯不出任何突兀。隻要不回想這幾條相鄰的街道之前的樣子,不回憶在這裏曾經遇到的麵孔,這塊漆黑的空地就隻是空地,隻是這個鄉野小鎮一處令人失望的景色。
空氣中隻有稀薄的魔素,像是大地失去了活力,很難想象這樣的土地還能生長出什麽,也不知道它會用多少時間恢複。隻是希望,自己熟悉的人沒有被卷入這突發的災難中。
又饒了些遠路,傑羅和青鳥到了迪妮莎的住所外。隻在街邊眺望,沒有見麵,卻莫名的能感受到令人心安的氣息。沒再做確認,傑羅和青鳥租了輛便宜的馬車,回到了莊園。
遠遠的,傑羅就感受到了佐伊的問候。
剛下馬車,帶著麵具的女仆便細心的上前攙扶。
“我沒事的。”
在青鳥的麵前被這樣對待,傑羅總覺得很難為情。
“連主人的身體狀況都不清楚,可是女仆的失職。”
雖然沒有溫度,佐伊攙扶的力道卻無比溫柔。意識的空虛,和在南鎮街道上沾染的冷清,都因為這溫柔的攙扶消散無蹤。
“讓你擔心了,抱歉。”
“真感到道歉的話,主人以後就多聽聽我的建議,別總是逞強了。”
夜裏的莊園亮著不少窗戶,瑩瑩燈光仿佛透明的殼將莊園包裹其中。燈光驅散了這反季節的寒冷,光芒聚成的殼中充滿了令人心安的溫暖,似乎隻要走近其中,就能將所有傷痛拋開,安穩入眠。
“幫我找個神官吧,佐伊小姐,”傑羅半搭著眼簾,聲音微弱的說道,“我想要休息一下”
距離退寒節隻剩兩天,南鎮卻沒有絲毫的節日氣息。
因為一個街區的消失,失去親友的悲傷似乎喚醒了潛藏的病原。傑羅想要好好看病的時候,已經找不到空閑的神官了。
這下就連女仆也感到為難了,就在這個時候,一份包裹被送到了莊園。
寄件人大大方方的寫著“布萊爾·巴德裏克”,像是生怕別人沒聽過這個天才的名字。打開之後最上方是一封疊了幾層的長信。傑羅耐心的讀完後才發現裏麵寫的都是對方作為兄長的自責,和一些請求原諒的話語。
就像是上了年紀的人喜歡的碎碎念一樣,密密麻麻長達幾頁的文字看得傑羅頭暈腦脹,就連身體都仿佛更加虛弱。
自己的哥哥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寫下這麽多東西,傑羅尋思著自己是不是應該感動一下——但實在是太囉嗦了還是算了吧。
直到信的最後,傑羅才發現一兩點有用的東西。
一個是布萊爾請求森林魔法師法爾孔製作的兩份草藥,一份是減輕魔力耗盡的後遺症,加速魔力恢複的作用,另一份則是用於治療感冒。然後便是一套完整的魔法裝備,上衣,長褲,腰帶,戒指,全是布萊爾親自改進過,拿得出手的最好裝備。盡管樣式花哨,但任意一件蘊含的魔力都遠超過傑羅見過的其他魔法裝備。最後則是三張魔法卷軸,上麵是傑羅不曾見過的咒印。布萊爾在心中相當細致的介紹了卷軸的功用和使用方法。這是刻印了空間魔法的卷軸,隻要激活就能建立和布萊爾相連的通道。
隻是通過信中兄長所說的原理,傑羅也知道這些卷軸的製作不易。但是哥哥好像不這麽認為,在信中反複叮囑傑羅遇到事情不要勉強,再小的事情也可以請求哥哥的幫助。
離開“方舟”之後,傑羅便有些後悔自己對布萊爾的冷淡。明明說了自己已經是大人了,結果做的事情還是小孩子的鬧別扭。哥哥對自己的關心毫無虛假,為什麽自己就無法做到坦然接受呢?
盡管心裏仍有理不清的芥蒂,傑羅還是全部接收了哥哥寄來的物品。
草藥按照次數服用,魔法裝備也穿戴整齊,空間卷軸隨身攜帶。在一段時間內,傑羅的房間都充斥著草藥苦澀的氣味。在傑羅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變成草藥味道的時候,他終於恢複了正常人的行動能力。雖然還是會時不時的頭暈,但至少日常起居不再依賴女仆的照顧。
臥床期間,傑羅都是靠著研究大師的亡靈魔法手稿打發時間。手稿的空白地方標注著有大有小的注解,似乎是大師在不同時期對這些魔法的感悟。手稿本身便將各個亡靈魔法解析得相當透徹,再加上這些感悟,傑羅相信隻要自己魔力恢複,稍加練習應該不難掌握。
當然,隻限於低階的死靈魔法。要做到大師那夜所施放的規模,傑羅最少還要三五年的努力。
在魔法這方麵沒太大天賦這種事,傑羅自己是最清楚的。
身體有所恢複,堆積的事情也可以一項一項的去解決——有這個想法的,似乎隻有傑羅一人。
“我還以為主人吸取到了上次的教訓?”
“我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任誰看到主人的臉色都不會這樣認為。”
自己看起來有那麽糟糕嗎?傑羅看向旁邊的全身鏡。灰白披風下是被暗金線條勾勒的黑色套裝,雙手的食指和中指都各戴著兩枚寶石戒指,從穿著來看無疑是年輕的暴發戶,消瘦的臉和蒼白的皮膚又像是餓了不知道多久的難民。
傑羅理了理有些幹枯的頭發。
“頭發顏色是不是有點淡啊?”
“這個樣子,主人還想獨自到鎮上去嗎?”
但是要做的還是得去做啊
看到傑羅為難的表情,佐伊歎了口氣。
“任何事情都親力親為可是不信任下屬的表現,”佐伊走到傑羅身邊,輕聲說道,“把事情交給我吧,或者傭兵團其他人,成立傭兵團不就是為了成為主人的力量嗎?”
——又是這樣的話,果然自己作為領導者是不合格的。但就算如此,接下來的事情隻能由自己來完成。
搖頭拒絕了灰發少女言語中的溫柔,傑羅微笑著看向女仆。
“這個樣子的確不怎麽好見人啊,那就麻煩蒂雅瑪特小姐,”傑羅坐到了鏡子麵前,“幫我打理一下吧。”
用傳話水晶和對方約好見麵地點後,傑羅點了杯白水在座位上等待。
因為上次發生在街區的爆炸,來酒館消遣的顧客寥寥無幾。大家各有心思的獨坐一隅,來人很容易的找到了傑羅。
中年男子爽快的在傑羅的對麵坐下,招呼來侍者。
“白水有什麽好喝的,上兩桶酒來。”
傑羅聳了聳肩“沒想到是你。”
對方幹笑一聲“我更沒想到你讓我等了這麽久。”
“我以為你很在乎那些航線,讓手下先給你空出了幾條,”男子摸著下巴的疤痕,雙眼緊緊的盯著傑羅,“合作的線路被臨時中斷可是不小的損失,陰影團長打算怎麽補償我?”
說話間,侍者已經將酒抬上了桌。男子熟稔的拔開桶塞,將傑羅的白水倒掉,用酒摻滿。
“談補償之前,能不能先說清楚,”看著還在杯中搖晃的酒水,傑羅忍不住又泛起一陣暈眩,“所謂的手下,究竟是傭兵團的人,還是黑潮的人?“
中年男子咧嘴笑道“這就很難說了,我有時候也不怎麽分得清。”
傑羅望了望這“黑潮”勢力控製的酒館,似乎並沒人認出在這裏喝酒的便是自家老大。然而“黑潮”的首領是“天國傭兵團”的團長這一事實,還是讓傑羅感覺到幾分滑稽。
“以前就聽說傭兵都是些混蛋,現在看來還是有些道理。”
“的確如此,”凱撒一口幹完酒,將杯子用力的砸在桌上,“無論什麽時代都用拳頭和劍肆意妄為,除了黑幫就隻有傭兵了。”說完後,男子摸著下巴的傷疤玩味的盯著傑羅,“這方麵,找上我的陰影團長,有切身體會吧?”
“難道不是你找上我嗎?”
“互幫互助,各取所需,”凱撒用眼睛示意傑羅喝掉杯中的酒,繼續說道,“況且我和陰影團長是用拳頭交過心的關係,再幹上幾杯酒,什麽事都好商量。”
——怎麽又是一個自來熟,自己是招惹這種人的體質嗎?還是說,這就是上位者的交涉手段?
灌下肚的酒在胃裏翻滾,虛弱的身體似乎本能的在排斥酒精的侵入。
忍著不適感,傑羅在凱撒的勸說下又連續幹了好幾杯,意識雖然清醒,聲音卻慢慢大了起來。
漸漸的,不著邊際的對話開始向正題靠攏。
“果然是如傳言中的好酒量。”凱撒大笑著將兩人的酒杯灌滿。
“哪裏來的傳言?”
以這個身份喝酒也就上次白水亭的酒會時候,傑羅不覺得那一次自己有喝多少。
“陰影團長,”凱撒用手支在桌上,將臉向傑羅靠近,“不要小看黑潮的情報收集能力。”
說完後,自顧自的大笑著坐回座位喝幹杯中的酒。
“既然是南鎮第一的黑幫,自然要擔當起南鎮的庇護者。我們做的事情,可是比守衛隊還要多得多~”
凱撒對著傑羅擠眉弄眼的,炫耀起自己對南鎮信息的掌控。
每個進入南鎮的可疑人員,“黑潮”都會試著去弄清對方的底細。渾身傷痕,還穿著不錯衣著的傑羅,在到達南鎮的時候也被“黑潮”監視過。
為“黑潮”提供信息的不都是黑幫,更多的隻是用情報交換幾個銅幣的臨時工。這些人可能是酒館的雜工,可能是街上的攤販,也可能隻是個乞討的乞丐,任何和“黑潮”有所接觸的人,都能成為“黑潮”的眼線。
“因為我們是深受南鎮人民愛戴的黑幫。”
雖然凱撒臉上的自鳴得意讓傑羅很不爽,但他所說的很有可能是事實。南鎮這些人隻要肯給錢,什麽家底都能透出來,至少這一點傑羅是相信的。
“所以,某個落難的魔法訓練兵的死而複生,和阿爾薇拉小姐一起在黎明的天空拋灑金幣,和一名美麗的金發少女在夜市約會,然後又在傭兵公會外和卡羅爾碰麵,最後帶上了假麵舞會上用的麵具,這些事情,雖然零散,我都有所耳聞。”
看到傑羅的表情變得凝重幾許後,凱撒眯著眼笑道
“都是從亂七八糟的地方聽來的,除了我不會有人會聯想到一起,放心好了。”
早有人聯想到了,傑羅在心裏歎了口氣,加上迪妮莎這已經是第二個看透他的偽裝的人。
從佐伊那裏知道,自己在經曆了奧裏莉安那晚的事情後,在一個酒館暴露過身份,不過不同於那時,凱撒是從更早的時候就開始注意自己了。
是要如何的小心謹慎才能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這就是“黑潮”,或者凱撒本人,對情報的控製能力嗎?
“凱撒團長是想以此威脅我嗎?”
對方抬起酒杯,將杯中的酒一口吞下後,回味般抿了抿嘴。
“完全不,我隻是想炫耀一下而已,”中年男子笑起來臉上的傷疤便更加明顯,凱撒像是知道這點,用指腹摩挲著傷疤說道,“我一開始就說了,我們是平等的互幫互助,各取所需。”
“是嗎?”傑羅低著眼抿了口酒,“凱撒團長想要我做什麽?”
終於等到這句話了,凱撒露出這樣的表情,眼中的凝聚的光芒更甚。
“也是從亂七八糟的地方聽來的,似乎最近,有一群可疑的人來到了南鎮。”
“連我這樣的人都可疑了,凱撒團長對可疑的標準是不是太低了。”
笑著搖了搖頭,中年男子盯著傑羅,沉聲說道“這群人,和東街的爆炸有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