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惡魔之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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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善意的力量。
沒有了生命女神的“神知”中和,這樣的魔力早已不是略顯調皮的“貓”,而是充滿暴虐的猛獸。
隻是因為周圍有著低級的“神知”,澄清魔力便衝破限製肆虐而出。根本沒有抵抗的可能,“慟哭蜈蚣”的神知被瞬間奪走,補充為淬煉身體的燃料。
不是在裂縫入口那巨型“黑沙之蠍”相同的能力,傑羅清楚的知道,牽引著“神知”進行吞噬的,是藏身於“神知”中的另一種能量。
這是滿懷怨恨與不甘的不詳力量。
這些能量就像是星辰碎片,散落成了千萬光輝,卻無時無刻期盼著再次匯聚。然而這樣的光輝並不長久,就算匯聚也隻是暫時,如果沒有與之相配的能力,下一刻便會再次分崩離析。
但是傑羅魔力中的“神知”期盼的並不是聚攏,而是吞噬。
那些被吞噬的怨恨,深埋的不甘,夾雜在能量的碎片中一同被吸入體內,成為重組身體的一部分。被吸收之後,強烈的情感並未消失,反而令魔力的“神知”更加難以把控。就像是無法發泄的怨念得到了軀體,催促著魔力肆意掠奪。
在吸收了那個怪異魔族的“神知”後,這些怨念才終於有了些許滿足。
被奪走“神知”的魔獸們絲毫沒有反抗的能力,僵直的身體隻有瀕死的瞬間才恢複行動能力。而這個瞬間壓榨出的最後的“神知”卻是最甘甜可口。將可以掠奪的“神知”混合著能量碎片全部吸收,正體不明的力量回到了軀體,一個聲音便開始催促著傑羅。
——想要救她吧?
——就把她變成你的東西。
這不同於在地下神殿聽到的女神的話語。這個聲音沒有發出者,沒有接收者,僅僅隻在意識之海回蕩,單純是意識的自言自語。在這自語響起的同時,如何拯救,具體的做法傑羅已經了然於心。
生命的能量隻剩微薄殘留,但對生的渴望卻異常強烈。就像少女平時的大喊大叫,這個時候也在吵鬧著不肯輕易接受死亡。
——隻是變成亡靈非常容易,但既然意識到有更好的做法,就自然會做出更好的選擇。
想起在“風暴之眼”中,薇薇安見到骷髏酒保時候的模樣,傑羅有些懷念的浮起笑意。這家夥也不會接受自己那個樣子吧。
但是這樣真的就是更好的選擇了嗎?
月光已被遮掩,空地上是散不開的腥臭味。黑色的粘稠血液鋪了滿地,濃鬱的死亡氣息似乎連林間的夜風都不願觸碰。
整片空地除了單膝跪地的傑羅,就隻有一人站立。
“大人,這就是惡魔的目的。如果大人需要‘神知’複活人類奴隸,請用在下的吧。”
願意用自己的生命與卑賤的人類奴隸作交換,魔族戰士的忠誠傑羅已完全感受到了。
然而
“沒有用的,”傑羅輕聲說著,手上的動作並未停下,黑色的紋路順著手掌覆蓋在少女胸前,“那個咒術師在她的身體中施放了隔絕其他‘神知’的魔法。正如你說的,這就是他的目的。”
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無法破解,從薇薇安被抓走的那一刻就注定隻有這樣的結果。如果說咒術師的背後是指示他的惡魔,那麽那個“惡魔”早已將一切的因素都已看透。
包括自己的性格,自己體內的“神知”,還有自己的真正身份。
並非魔族的自己不會在乎惡魔的影響,就算用帶有惡魔印記的“神知”將薇薇安複活,自己也不會在意這觸犯了多少禁忌,會製造怎樣的罪惡。就算這是比亡靈更加惡劣的存在,但在自己看來,這卻更接近血肉之軀。
“我會阻止你的,菲尼克斯大人。”
連站立都困難的魔族戰士長說道。
“我等著你。”
說完後,傑羅閉上了眼睛。
神秘而又複雜的紋路在腦中交結成形,這是和魔力不同的能量,卻有著與魔法相同的特性——都需要類似咒印的圖案才能發揮作用。然而,這些紋路無法用外力控製,它們的存在是空間的基本法則,從存在起便是牢固的整體,想要獲得它們,隻能從其他“神知”中掠奪。
獲得了越來越多的紋路,傑羅自然而然的明白了這個道理。這就是深淵中的法則,每個智慧生命從生下來便被賦予了特定的紋路,這樣的紋路令他們獲得了特定的能力。同樣的,魔族生來也有不同的紋路,有的紋路賦予了戰鬥的才能,有的賦予了藝術的天賦,而有的,在有了獨特的才能同時,還有著掠奪其他紋路的才能——這便是繼承了魔王血脈的王族。
這些對於魔族而言的常識被吸收的“神知”低語一般的在腦中傾訴,而另一個聲音則不斷催促著,想要傑羅用自己特別的能力,將掠奪來的“神知”賦予到眼前隻剩下一絲生命能量的軀體中。
這殘餘的生命能量不足以支撐生命的活動,眼前的少女早已和死亡無異,即便如此,傑羅也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有能力將這殘餘的生命點燃,讓生命之火在這具軀體中繼續延續。
材薪已經備好,剩下要做的,隻是用自己的能力將它們添加進去。
這就是傑羅最初的紋路——藏在“神知”中的紋路。
僅從“神知”來看,自己似乎確實是魔族的王族,但這個能力傑羅卻不可思議的清楚知道,就算是其他的王族也不可能具備。
將吸收的“神知”提煉,再轉移到其他軀體,借由“神知”的力量重組身體。重組的原理和之前吸收了“神知”,身體受到的淬煉相同,但是將“神知”固定在對方身體的印記卻需要自己添加。
——這樣賦予“神知”的行為,就像“神”一樣。
在這個時候,傑羅能想到的印記隻有一個。同樣是從吸收的咒術師的紋路中得到的信息,在魔族之間最常用到的,也是被戰士長多次提到的——“主仆契約”。
憑借這些黑色的紋路,理解了“主仆契約”的原理,傑羅有了更簡便的施展方式。
不需要再考慮其他——咒術師的“神知”隻是類似於“神知”之物,魔力並未將其分解,想必對麵所連接的並非神明而是棲身地獄的惡魔,盡管如此不詳,卻是唯一能夠進入少女體內之物——傑羅將惡魔的“神知”注入了薇薇安的身體。隨著紋路從手掌侵入少女的胸口,在看不見的軀體深處,摧毀與重生已經悄然開始。
被契約的印記指引,生命之火如落在了幹草之上,片刻間便滕然而起。一股強大的能量將傑羅的意識彈開,被尖牙咬中的刺痛感從手掌傳來,傑羅收回手,看著少女平躺在地的身體。
黑色的光芒如焰火在胸前的劍傷跳動,周圍的皮膚像是被燒焦般呈現黑色的印記。光芒最後擴到全身,少女胸前的黑色印記才從露出最終的模樣。那是一條如長矛般的尖尾,黑色的紋路夾在豐滿的隆起之間,一直延伸到小腹,而在平坦光潔的小腹上,連接著尖尾的,則是一對倒立的天使之翼。
這很明顯是惡魔的記號,但令傑羅將擔憂一掃而空的,是少女濃密的睫毛如落下露珠的花朵,柔弱而又輕盈的顫動。
“薇薇安”
像是隔了太久,口中喊出的名字都顯得懷念。
睫毛又顫動了一下,仿佛想要從甜蜜的夢境脫離。
輕盈的風終於吹散了陰雲,天空的明月露出。少女的眼睛如暗夜綻放的曇花,輕輕開啟。在月光下,半啟的眼眸流露出魅惑的淡藍色。
不願讓月光繼續窺探少女的身體,傑羅將薇薇安的衣扣重新係上。
動作剛完,旋轉的破空聲從背後傳來,傑羅迅速一劍將其挑飛。
戰士長的配劍落在地上。
“大人,這個人類已經是惡魔的仆從,必須將她殺掉。”
因為澄清魔力的消退,傑羅對加特爾特的束縛也失去作用。但對方現在的狀態依舊無法對他有所威脅。
“有主仆契約的控製力她不可能有效忠惡魔的想法。”
“但是契約無法隔絕惡魔的蠱惑。”戰士長拖著殘廢的腿挪動過來。
“但是惡魔能做的也隻是蠱惑,”傑羅並沒用太大音量與他爭執,隻是盯著少女無神的眼睛輕聲說道,“我會看緊她的。”
“惡魔的蠱惑沒有人能夠抵抗,而且很難被人察覺,唯一防範的辦法便是將帶有惡魔印記的宿主殺掉。”
在戰士長繼續喋喋不休的同時,少女淡藍色的眼睛發現了身邊的青年。
月光逐漸在眼眸中凝聚,屬於少女的意識慢慢浮現其中。
傑羅笑了起來。
“加特爾特,你要是擔心,就和我一起監督這家夥。”他盯著少女的眼睛,對走到身邊的魔族戰士長說道,“這就是我對你的懲罰。成為我的眷屬吧,加特爾特·紅石。”
“菲尼克斯大人,你知道在下沒有拒絕的權力,但是”
“趁著這家夥還沒清醒,我先告訴你吧。”
傑羅抓起少女的手,繞著無名指的指節輕撫一周,一節小巧潔白的骨質指環憑空出現在指節上。
“這家夥是我的妻子,”傑羅牽著少女的手對著她懵懂的眼睛說道,“你若尊我為王,這就是我的王妃。”
隔了許久,身旁終於傳來回應。
“在下明白了,這裏的事情在下定將閉口不言。”高大的魔族在旁邊跪下,月光顯得更明亮幾分,“從今以後大人便是在下主人。願菲尼克斯殿下榮光永存。”
回到營地的時候其他戰士已經聚集在了一起,發現三人之後趕忙迎了上來。
解釋的工作交給了加特爾特。傑羅背著薇薇安回到了自己的營帳。
左眼的眼布重新綁好,然而增多的魔紋還是從眼布下顯露出來,這些魔紋的輪廓用手按壓就能感受,輕微的刺痛感一直蔓延到左耳邊。複雜的紋路已經感覺不出具體的模樣,不過據加特爾特所言,是象征了威嚴和力量的圖案。
薇薇安在半路才徹底清醒,一開始先是大喊大叫鬧騰了一番,然後確定自己確實還活著後,又不知道發現了什麽反常的安靜下來。
“這下你真的成為奴隸了。”
一回到營帳,傑羅就將薇薇安放到了床上。
少女像是還沒回過神,似懂非懂的看著他。
“來做個實驗吧。”
傑羅走到薇薇安的身前。
“坐下。”
薇薇安還在愣神的時候,身體已經麻利的完成了指令。乖巧的墊著腿坐在了床上。
“伸手。”
薇薇安握成爪的手搭在了傑羅伸出的手心。
“伸舌頭。”
少女“哈哈”的吐出舌頭。
傑羅不住的點頭。
“最後,叫兩聲來聽。”
“——你到底在幹什麽啊!”
與想象中差距甚遠的聲音響徹了營帳,恐怕連整個營地的魔族都能聽見。
雖然命令的執行並不徹底,不過看到奴隸恢複以往的精神,作為主人也放心下來。
因為這家夥還是這樣傻裏傻氣的,所以傑羅準備好的道歉也沒辦法再說出口。反正那些簡單的道理這個笨奴隸也想不明白,給她道歉隻會助長她囂張氣焰。
——要是她哪個時候真的生氣了,說出來哄哄也不是不行。
但在這之前
“這可是主人大人的床,你這個奴隸跑到上麵去幹什麽?”
“誒?不是你把我扔在上麵的嗎?”
“難不成蠢奴隸今晚想要侍寢?”
“誰誰誰誰誰會這麽想啊,你是笨蛋嗎?”
“坐下!伸手!吐舌頭!然後把屁股給我翹起來。”
“嗚你這個惡魔”
——還要好好的用這隻蠢狗來取樂才行。
看著淚眼婆娑,滿麵緋紅露出屈辱姿態的薇薇安,傑羅愉快的想到。
在水晶曖昧的光線中,少女左手無名指上,骨質的戒指泛著白乳般的光輝。
“這個是能隔絕氣息的鬥篷,狩獵魔獸時候用的。”
“保險起見,大人最好能帶上麵具。”
“其他戰士同樣會保守和大人相遇的事情,大人之後請暫時屈尊扮成在下的眷屬。”
“在進入白夜城之前,在下會幫助大人和人類奴隸弄到新的身份。”
加特爾特做完一係列準備後,帶著傑羅二人和少量眷屬脫離了隊伍。
目標變更,直接去往東部氏族中心,白夜城。
不隻是關於“”惡魔的事情,主從契約,還有傑羅自身的“神知”,都需要進行徹底的調查。
不管是在深淵還是現世,他需要做的事情都爭分奪秒,沒有時間在路上浪費。
一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空餘的時間傑羅便向加特爾特學習魔族的常識,在確保自己不會隨意暴露身份的同時,也終於明白為何魔族如此排斥王族與人類接觸。
這同樣是發生在白夜城的故事,盡管10年的時間已將大部分的傷痛淡化,然而那段血腥的往事仍深刻在每個魔族的記憶。
傑羅聽到了那段故事後,腦中卻產生了另外一個猜測。
——或許,從那個要塞都市,能找到另一個裂縫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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