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兩處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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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努力辨認著眼前的男人。

    似乎是給過菲諾小姐零食的人。零本著試毒的想法嚐過一顆,確實是味道不錯的零食。

    她對著一臉驚恐的男人點了點頭,然後用鬥篷下的麻繩將他裹成一團掛在樹上。連嘴也被麻繩封住,男人支支吾吾無法發出聲音,不停扭動的身體就像想要破繭而出的青蟲。

    零向後望了望,沿路的樹梢全在有節奏的晃動,她都已記不起自己這一路吊了多少人。

    為什麽會這樣呢?她有些困惑的歪過頭。本來是打算殺光這些人的,但是這些人好像都有不能殺掉的理由。

    在這些人中,有稱讚過菲諾小姐的,有送過菲諾小姐禮物的,最不濟也有和菲諾小姐打過招呼的。

    “這群愚民們已經拜倒在本小姐的魅力之下,將來必定都是本小姐的臣民。”

    菲諾小姐確實這樣說過。為了菲諾小姐的王國,這些未來的臣民還是留著吧。

    “下一個,一定,殺了。”

    不知是第幾次下定決心,零將身體藏回到鬥篷之下,繼續前進。沿路隻留不尋常的殺氣四溢。

    青鳥遠遠的看著這一切。站在樹梢之上,背後是翻湧的濃煙。被烤熱的空氣如浪潮般陣陣翻湧,這個時候她倒是挺慶幸自己裝扮的清涼。不過她知道她更應該慶幸的是,這身頗具“情趣”的鎧甲能夠根據環境進行改變的偽裝能力。

    不管有多不情願青鳥也知道,以她的實力想要成為戰力,必須借助這件所謂的“靈器”。這十天以來,她忍著各種心裏和生理上的不適,對“靈器”的使用做了個“深入”了解——當然是在沒有允許保羅店長觀摩的情況下。

    這個黏糊糊的觸感無論多久都無法適應,但至少心理上對於這個“暴露”的著裝稍微接受了些。隻要知道露出的是哪些地方,或多或少,習慣了也就不是那麽抗拒。

    ——這種想法挺危險的吧?

    青鳥自己也知道。

    ——說不定真的有一天會成為不穿也無所謂的暴露狂。

    不過,至少現在,她還沒有舍棄羞恥心的打算。

    “所以,別怪我不去救你們。”

    青鳥朝著零前行的方向躍去。

    羞恥心隻是一方麵,青鳥知道如果去解救那些別動隊隊員,自己一定會被暴露。

    即便全身都被這粘膜般的物質所包裹,覆上了一層偽裝色,對方依舊對青鳥的視線有著反應,好幾次青鳥都覺得對方已經發現了自己。

    ——這就是“漆黑羽翼”的“無星之夜”。

    作為“漆黑羽翼”中最擅長隱秘行動的刺客,青鳥不難打聽到她的名號。在某種意義上,這位黑發的冷峻美人,或許是六羽中最危險的一羽。

    “刺客嗎?”

    靈器化為的鎧甲讓青鳥幾乎無聲的在樹梢間躍動。

    比起行動產生的動靜,她嘴中的自語還要大聲一些。

    “實際上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麽冷酷啊”

    傳說中的“無星之夜”跟在嬌小的貴族小女孩身後,因為操心過度而被嫌棄的樣子,青鳥看到過不知多少次。

    那副失落到雙眼失去焦急的模樣,青鳥每一次見到都倍感同情。這種笨拙的樣子和“刺客”的身份相差太遠。雖然那個身手確實是非比尋常的強大,別動隊根本沒有反抗便被製伏,不過也正因如此,這些隊員們幾乎沒有受到實質傷害。

    青鳥歎了口氣。

    ——不管從哪個方麵都不是願與之為敵的對手。

    歎息的片刻,一蓬枝葉遮蔽了青鳥的視線。雙腳剛落在牢固的樹幹時,她才發現一直跟隨的黑發女性已經沒有蹤影。

    就這眨眼一瞬,青鳥的身體已被危機感堵滿。

    ——快躲開!

    腦中沒來由的出現這樣的想法。這個想法太過突然也太過荒謬,身體卻不自主的作出了反應。

    明明相距還有百米以上,青鳥卻感覺像利刃已經架在了脖子上,狼狽的朝旁邊撲倒。

    手抓住腳下的樹枝調整身形,翻身跳到後方的枝幹。林中依舊靜謐,不遠是火焰燃燒和熱風撫林的聲響,頭頂是被煙雲籠罩的夜空。周圍是如之前相同的靜止,隻有被自己用於借力的樹枝在上下顫動。

    然後,一片枝葉墜落。

    如離開枝頭的鳥兒,伴著夜風輕盈落下。青鳥剛才所在的位置被整個斬斷。

    從樹枝切口的位置可以看出,這一擊明顯是朝著自己的脖頸而來,並且絲毫沒有手下留情的打算。

    ——之前不是不傷性命嗎?

    青鳥確定剛才不躲開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

    “為什麽”

    天空仍被翻滾的煙雲籠罩,青鳥卻覺得自己的眼前變得格外漆黑。每一寸光線,身體的每一絲注意力,全被那個站在光禿的樹顛之上,仿佛沒有重量的黑發女性所吸引。

    ——就好像被捕食者盯上的獵物,麵對死亡的威脅,求生的本能迫使全部感官集中在獵手的身上。

    而引起這一切的原因——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殺氣?”

    隨風揚起的鬥篷下,青鳥感受到的根本是潛藏在幽暗深處的猛獸,隻在鬥篷飄動的間隙展露擇人而噬的利齒。

    熱風又起,樹顛之上陣陣搖晃,黑發女性如葉片般搖擺不定的身形讓青鳥更加緊張。她好像在確認什麽,青鳥有一種被身前身後都被看了穿透的感覺。

    被柔軟鎧甲包裹的背脊被熱氣蒸出細汗,青鳥提防著下一次攻擊,並試圖去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麽。隨著無言的對視,青鳥發現自己的體力正因為全身的高度警覺而飛速流失,並且從剛才的情形來看,自己根本無法預測對方的下次攻擊。

    ——如果是平常,自己已經投降了吧。

    青鳥再次認為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但是已經不一樣了。

    ——現在的自己,應該飛得更高一點。

    要翱翔在更廣闊的天空,必須克服從雲端墜落的恐懼。

    更何況

    ——還有約會等著我。

    嘴角抿緊,青鳥放任身體從枝幹落下。

    後仰的身體滯空的一瞬,隨著後翻的動作從背後取出箭矢。搭弓、射箭,弓弦的顫動從連接雙手的觸須中傳來。

    這是比以前的任何時候更要強勁的顫動,就像體魄強壯的生物與命運抗爭時綻放的生命力。弓弦的每一寸都發生了細微而又悲壯的爆炸,飛射而出的箭矢便也被賦予某種非比尋常的使命感。

    青鳥輕巧的落在地麵。萎縮的落葉隨後落下。

    箭矢飛過的軌跡留下了一大片枯枝敗葉,枝葉衰敗的速度幾乎和青鳥視野移動的速度相同。而更快的,卻是箭矢破空的速度。

    “叮”

    金屬的箭頭不知與何物相撞,在暗紅的天空擦出細小火花。

    鬥篷揚起又落下。青鳥無法看見鬥篷下的武器,隻看到被氣息所沾染,在鬥篷上擴散的有如灼燒的痕跡。

    ——這已經是比預想中好得多的結果,隻要繼續進行壓製

    手伸向箭壺的瞬間,草木的動靜引起了青鳥的警覺。

    後跳,翻滾,連續變更方向,鎧甲的保護色如流動般在皮膚上變換。

    躲到一株巨大的樹幹後,青鳥讓身體完全靜止。

    ——剛才是什麽?

    青鳥回想著在閃躲的間隙中所見的。灌木、樹幹、野草,被整齊切割,就如同有個看不見的巨人正用隱形的鐮刀將樹林收割。

    而且,隻是一息之間,就有接連的數次攻擊。

    如此的攻擊方式青鳥不知道何種武器能夠辦到。

    ——還是說那不是武器,而是所謂的“劍氣”?

    青鳥有一瞬都要相信這個猜想了,然而說不出的某種“知覺”告訴她,那是有形的攻擊。

    緊繃的思維沒有太多餘地深思,感受到背後殺氣的靠近青鳥果斷逃離巨木的庇護。

    就在她剛離開的刹那,如被憑空切割無數刀,數人合抱之粗的樹幹被自身的重量壓碎,瞬間炸裂開。

    紛飛的木屑後是女性婀娜的身姿,待到輕盈的落地起身,鬥篷吝嗇的重新將曲線遮掩。

    青鳥還是沒看清零藏在鬥篷下的武器。

    她見過零用匕首劃開擋路的灌木的景象,那幹淨利索極具美感的姿勢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但青鳥能肯定現在她用的不是匕首,而是更鋒利,範圍更大,也更隱秘的武器。

    雖然想不到那是什麽,但青鳥至少知道了,保持距離用遠程攻擊壓製已成癡人說夢。

    打定主意後,她收起弓向著另一個方向逃去。

    修建中的建築穿過枝葉就能看到。而那裏,也是火焰即將吞沒之處。

    “你的樣子似乎很失望。”

    佐伊看著眼前的黑發男子。勻稱的身體到處透露著刀刃般的鋒利,隻是單純的站在那裏,仿佛就已有出鞘之劍的寒芒。

    沒有任何架勢,每一個關節,每一寸裸露的皮膚,都潛藏著危險的氣息。這是經過無數次打磨的身體,這具身體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殺戮。

    “影雷,伊戈爾。”佐伊念出了男子的名字。

    男子搖了搖頭,並不適合笑容的臉上泛出一絲苦笑。

    “我隻是沒想到下一個對手也是女性。”

    “無法對女士出手就束手就擒吧,‘溫泉之友’向來優待俘虜。”

    “如果是愛德華說不定就這樣做了,不過我並不是他。”

    男子捏了捏拳頭,對佐伊勾了勾手。

    “太陽穴、咽喉、後頸,我隻攻擊這三點。我不會讓你蒙羞的,女士。”

    “謝謝你的好意,”佐伊提著裙角微微行禮,這個才學不久的禮節做起來還有些生硬,“但對淑女而言,這三個地方也隻有親近之人才能觸碰。”

    女仆裙被輕巧的提起,蕾絲邊下的黑色長襪變得更能吸引視線,然而比這更加強烈彰顯存在的,是憑空浮現的漫天光劍。

    “魔法嗎?看來今晚確實不怎麽走運。”

    伊戈爾仰起頭,刺目的金光令他微微眯眼。

    “不知道這身衣服能堅持多久。”

    “需要在意的隻是衣服嗎?看來並不是看上去那麽老實的性格。”

    隨著佐伊的聲音,漫天光劍射下。

    直到金光迫近身體,被圍困其中的男子才終於動作。

    僅隻一瞬——這一瞬佐伊並未眨眼,卻覺得眼中失去了應有的片段——漫天光劍消失了,黑發男子紋絲未動。

    沒有停留,佐伊再次召喚出更多劍刃,持續不斷的作出攻擊。

    聚集了全部精力佐伊終於看見。金色劍刃包圍之中,男子確實未動,身邊卻有複數幻影環繞周圍。出拳、擊肘、掃腿、頂膝,每個幻影隻作出一個姿勢,而這個姿勢卻又像水麵波動的倒影,一瞬消散,一瞬重現,在波動中不斷往複。

    ——這都是殘影。

    佐伊預想過“漆黑羽翼”的強大,昨夜也已見識過“幻想劍”的速度。但佐伊知道,那個速度是借助其他力量才能達到的,而眼前的男子,憑借的僅僅是體能。

    ——這顯然已經不是人類的身體。

    即便拋開這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單憑接下魔法的攻擊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而且,經過如此長時間的攻擊,佐伊仍沒有絲毫攻擊奏效的感覺。

    ——繼續下去也是白白的浪費魔力,隻有增加單次攻擊的力度。

    一邊維持著“神罰之劍”,一邊在空中劃下數個印咒。

    “驅逐黑暗吧,耀陽之日。”

    不知是火球還是光團,燃燒的金色太陽照亮了整片夜空。

    佐伊頭一次感覺到魔力被大量抽走的空虛,然而換來的全是從未感受過的巨大破壞力。

    佐伊小心的維持著魔法的穩定,帶著無比炙熱的溫度,半空中的光團緩緩下落。

    光團之下,擊碎了最後一個光劍的伊戈爾臉上終於有了些許凝重。他做出衝刺的姿勢,這時腳下的大地突然融化,並以塌陷的速度向下陷落。

    伊戈爾微微閉上雙眼,用前翻的動作脫離泥沼,接著以爆炸般的力量向下砸去。

    以伊戈爾為中心,下落的地麵被擊出蛛網般的裂痕。砸下的軀體反彈而起,伊戈爾凝聚全身力量朝上揮動拳頭。

    拳頭的前方是無比巨大的光團,邊緣不時有火弧躍起,炙熱的溫度在伊戈爾接近時便將上衣燒焦蒸發。

    邊緣已燃起火焰,有如彗星被天空吞噬,燃燒的拳頭沒入光團。

    並沒有任何聲音,光芒的溫度似乎已燃盡一切。而在下一刻,這幾乎要主宰一切的光芒熄滅了。

    眼中落下龐大的光的殘影,視覺花了許久才重新適應。

    光芒的殘影下,黑發男子顯得格外渺小。然而站在落穴邊緣的他卻有著無法被忽視的強烈氣場。

    如天空雷鳴炸響,男子的視線穿過黑暗凝視著自己,佐伊感覺轟然作響的頭腦幾乎已無法將指令傳達給身體。

    ——是殺氣?是威懾?亦或是上級存在對下級存在的絕對震懾?

    佐伊緊緊盯著那個從的上身展現結實肌肉的男子。

    “隻能到此為止了。”男子將上衣殘留的布片扯下,“我原本挺喜歡這件衣服。”

    說完後,男子重新朝佐伊投去目光。

    “今晚的確不走運,”他頓了頓說道,“對我們彼此都是。”

    這個時候,佐伊明白了他的意思。

    “緋月的鬼族嗎?”佐伊眯著眼露出微笑,“看來魔法無效的傳言不是空穴來風。”

    “要換人來嗎?”

    伊戈爾刀削般的臉上露出悠閑的神態。

    “的確是個好提議。不過,在那之前我會試試你的極限。”

    佐伊向後躍起,附近的樹林中出現複數人影。

    “順便說一句——”

    在落下前,一個高大的人影接住了她,女仆站在對方的肩膀上,朝著黑發男子沉聲說道。

    “你還是不說話的時候比較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