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爾走到了與二層相連的露台上，到現在他還不是很習慣酒會的氣氛。

    不過令他更不習慣的是那位粉色長發的優雅女子。

    這一次深淵之行耗費了一周的時間，在魔王國的經曆見聞讓這七天顯得無比充實。不過布萊爾在感覺到充實的同時，心裏始終有一塊空當怎樣都無法被填滿。

    關於朧的事情，塞西莉亞把一切都告訴了他。

    在緋月帝國，對於風俗行業有許多嚴格的規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提供服務者的本人意願和從事行業的最小年齡。以塞西莉亞的身份，她本來是不會和這個行業有什麽接觸的，但是因為一個偶然的發現，她不得不主動尋找這些她不齒的墮落者。

    而且，還必須是帝國法律所不容的罪犯。

    在龐大金幣的誘惑下，很快有人聯係上了塞西莉亞，對方是一個有組織的犯罪集團，經營著一個巨大的人口販賣網絡。經過他們的介紹，塞西莉亞見到了朧。

    “不過是一個名字都沒有的普通貨。”

    介紹人準備了一批“商品”，這個相貌平凡的小女孩隻是作為陪襯的前菜而已。但是塞西莉亞隻選擇了她，因為其他女孩都被調教得很好，隻有她還是一具空殼。

    塞西莉亞為這具空殼取名叫“朧”，意為虛幻的模糊月光。

    “空殼就保持空殼的樣子就行，任何一點像人的轉變都會成為加速死亡的劇毒。你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愚蠢了吧布萊爾。”

    布萊爾轉過身，指尖輕柔捏著高腳杯的女性走入了月光下。

    “這已經是你第幾次從我麵前逃走了？”

    不大的露台上有著歇息的長椅，欄杆之外是浸在月光下的“天空之城”。房屋與街道仿佛沉入蔚藍海底，有種奇異的安靜和夢幻般的美。這是“天空之城”頂層獨享的景色。

    布萊爾靠在欄杆上，塞西莉亞走到長椅邊坐下，雙腿交疊一隻手撐在身後，慵懶的仰著身子。

    “還不打算回複我嗎？少女的心意可是經不起等待的。”

    布萊爾歎了口氣“為什麽是我呢？”

    “因為我需要一個堅實的同盟，我們彼此剛好適合。”

    “但是塞西莉亞小姐根本就不喜歡我吧。”

    “不，”塞西莉亞抿著嘴一笑，“不隻是不喜歡，我討厭你，討厭到什麽時候會忍不住殺掉也說不定。”

    布萊爾苦笑了一下“我感覺到了。”

    “所以我們才適合。”

    “是類似於政治婚姻吧？”

    “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塞西莉亞端著酒杯搖晃著，看著杯中月光的倒影，輕輕一笑，“不覺得這是最好的報複嗎？如果能讓你愛上我，你的幸福與不幸都由我一手掌控，你的人生都在我的支配之下，還有比這個更過癮的事嗎？”

    “我大概一生都不會喜歡上會這樣想的女人。”

    “但是這樣你就能得到朧了。”塞西莉亞嘴角繼續揚起，“怎麽樣，有一點心動了嗎？”

    布萊爾厭煩的皺起眉，剛準備說話，塞西莉亞半眯起眼睛，帶著妖豔的微笑，交換了交疊的腿。

    盯著布萊爾，塞西莉亞的眼中閃過一抹流光。

    “你應該在想象了嗎，布萊爾？”

    從喧鬧大廳漏出的光芒與月光混合，披在塞西莉亞身上的光線實在太過魅惑，布萊爾移開了眼。

    “你很漂亮，塞西莉亞小姐，如果能被你真心喜歡一定會很幸福。但是，”布萊爾停了片刻，在塞西莉亞的注視中走到她麵前，“請不要再說那樣的話了。”

    布萊爾稍微猶豫後，在塞西莉亞麵前屈膝蹲下，從下往上的看著少女的眼睛。

    “太複雜的話我不會說，可能塞西莉亞小姐不會相信，但是我很尊敬塞西莉亞小姐。在我們一起尋找朧的那幾天，我似乎看到了真正的賽西莉亞小姐。體貼、溫柔、富有責任感，雖然大多時候都隻表現在菲諾小姐麵前，但那個時候的塞西莉亞小姐是我認為最真實的。”

    “這是在嗎？我是不是也要想辦法來誇讚布萊爾先生？”

    布萊爾有些落寞的笑了笑“可能是我的一廂情願吧，我總會不自覺的將塞西莉亞小姐當成菲諾小姐的姐姐。塞西莉亞小姐的作為比起騎士效忠主人，更像是家人之間不求回報的給與。”

    塞西莉亞逐漸收起了笑容。

    “我那個時候就在想，這個人一定非常的善良，才會為了家人故意扮演壞人。和這樣的姐姐相比，我這個哥哥真的是差得太遠了。”布萊爾繼續說道，“後來塞西莉亞小姐告訴了我朧的事情，我更加肯定，塞西莉亞小姐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布萊爾低垂著眼猶豫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該怎樣將自己的心意表達出來。

    “其實，我有一位暗自仰慕的女性不過，已經完全沒希望了。塞西莉亞小姐身上有很多和那位女性相似的地方，那些都是令人尊敬，並且非常有魅力的地方。”

    布萊爾斷斷續續的說完後，深吸口氣。

    “越是接近塞西莉亞小姐，越是對塞西莉亞小姐了解得越多，我越是尊敬塞西莉亞小姐。這樣的塞西莉亞小姐並不是我配得上的人，但是我又舍不得拒絕塞西莉亞小姐，而且這樣的心情也並不是喜歡或愛，所以”

    “所以才沒法給我答複？”

    兩人的視線撞到了一起。

    “所以，先從朋友做起吧。”布萊爾說道。

    一時的沉默。

    “這可不像那個自大的天才魔法師會說的話。”

    塞西莉亞的臉上逐漸印上了幾分悵然。抬起頭望著明月，一口將杯中的酒喝幹。

    “真實的我好久沒想過這些了。原來在布萊爾看來其他時候的我都不真實嗎？”塞西莉亞輕笑兩聲，“那個沒用的樣子，我到現在也沒扔幹淨嗎？”

    布萊爾皺起眉想說什麽，塞西莉亞的手覆在了他的臉頰。

    “不是完全沒用，那個樣子能幫我複仇，那就讓我好好利用吧。”

    塞西莉亞托起布萊爾的臉，埋下頭，用滿是酒氣的嘴對著他輕輕說道“在接回朧之前，讓我們從朋友開始吧，布萊爾哥哥~”

    親昵的稱謂和混著少女氣息的酒香讓布萊爾的腦袋近乎麻痹，感受到全身血液集中到臉頰，他開始懷疑自己猛烈的心跳聲會不會太過明顯。

    布萊爾隻能慌亂躲閃著視線，飄到一邊的餘光越過塞西莉亞散發著香氣的粉色長發，剛好看到一對從大廳走出的男女。

    對方愣了愣，隨後快速的閃身返回。

    “怎麽了嗎，還是想在今晚嚐試一下？”

    “才不是啊，為什麽話題又回到原點了啊？”布萊爾重重的歎了口氣，“我這下又要被誤會了。”

    傑羅被迪妮莎拉回到了大廳。

    “剛才那果然是”

    “在接吻吧。”

    傑羅和迪妮莎麵麵相覷。

    “雖然有過預感，但沒想到”傑羅痛心疾首的感歎道，“哥哥真是渣男。”

    “你還有臉說？”

    “呃”

    迪妮莎托起了下巴。

    “不愧是塞西莉亞，還真的做得出來。為了自己的妹妹，用自己當成交易的籌碼。”

    傑咳了一聲“真心喜歡哥哥的可能呢？”

    “和太陽是宇宙的中心一樣吧。”

    “哥哥也太可憐了！”

    迪妮莎拉著傑羅走到角落。“剛才你也看到了吧，”她看向圍城一團的青鳥、佐伊和愛德華等人，“愛德華先生畫的那個故事。”

    趁著藝術探討的間隙，佐伊將愛德華的手稿交給了傑羅和迪妮莎，那是一個關於詛咒的故事。

    東方的緋月帝國有著與其他王國不同的權力結構，皇帝雖然是帝國的統治者，但在皇帝之上，還有地位更高的“晨星殿”。晨星殿由一群巫女掌管，她們平日侍奉月神，並不插手俗世紛爭。隻有在月神有神諭降臨，她們才會代為轉告皇帝。

    但是神諭是絕對的，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違抗，就算這個神諭是讓皇帝退位，或者更換皇後。

    好在這一次的神諭隻是後者。

    皇後和年幼的皇女被剝奪了姓氏，背上了災禍之名。慶幸的是皇帝並沒有放棄她們，不但將她們留在了皇宮，還重新賦予她們“月輝守護者”的姓氏。在這段時間，甚至又有一位留著皇室血脈的新皇女降生。

    曾經的皇女認同了自己的命運，在守護者家族中磨煉技藝，新的皇女則被皇帝特許，重新獲得“月輝”之名。

    即便皇帝與新的皇後有了其他孩子，對於曾經的愛人和自己的兩個女兒也並未冷落。大家原本已經接受了這個結局，誰都不再有什麽不滿，就在這時，新的神諭再次降臨。

    曾經的皇後被月神認作是會為帝國帶來“詛咒”之人，神諭斷絕了所有仁慈的可能，在皇帝做出決定之前，曾經的皇後自殺，留下的兩個女兒被送出了皇宮。

    就在大女兒打算帶著妹妹離開時，她們的父親找到了她們。

    皇帝陛下依舊承諾會保護她們，她們母親的“詛咒”和她們並無關係。不過這個時候的姐姐已經能夠明辨是非，這個男人不值得相信，她們隻有自己保護自己。

    皇帝沒有阻攔她們，正如他的大女兒所說，他需要為整個帝國負責，即便她們的母親比他的生命還重要，也比不過國家。

    皇帝給兩位女兒安排了兩位護衛，兩位都是原本在“守護者”家族中與大女兒交好，具有強大實力的同齡人。

    “如果你們想在其他國家安穩的度過一生，我會給與你們足夠的財富；但如果你們想要回到月都，你們必須證明自己。去尋找‘混沌’，找到‘混沌’之中的月神，親口問她你們的母親為什麽會帶來詛咒。這是隻有你們才能做到的事，原諒我。”

    故事在這裏戛然而止，姐妹兩的選擇盡管沒說但傑羅和迪妮莎早已知曉。

    為了能觸及到“混沌”的另一端，塞西莉亞找到了特殊的收集“混沌能量”的方法。大量生命的消失能聚集“混沌能量”。製造紛爭，參與紛爭，她們就能收集這些能量，用“混沌能量”強化自身，她們又能夠製造更大的紛爭。

    總有一天，塞西莉亞終究會與“混沌”中的月神對話吧，隻是那個時候不知道她的手上是否還有沒沾過鮮血的空白。

    “塞西莉亞想要我們帶她進入深淵，多半還希望我們能為她們做更多的事。”

    “所以要讓哥哥成為她的工具人。”

    “之前所說的以緋月皇族的名義贈與我們土地，也是為了這個目的。”迪妮莎停頓了片刻，“我原本以為她們是在權力鬥爭中失敗，在尋找複仇的機會，原來是想向命運複仇嗎？”

    “但是和我們的協議中確實有很多像是征服緋月帝國的條款。”

    “對於舍棄自己的國家，一般還會有多少好意？”

    “是嗎？”傑羅微微聳肩，“緹亞拉倒是不怎麽討厭把她驅逐了的羅裏安。”

    迪妮莎看向通往露台的方向。

    “可能這就是愛德華的‘漫畫’想告訴我們的吧。”迪妮莎說完後，微微一笑，“反正你的哥哥已經淪陷了，我們就在合作的基礎上思考怎麽把我們的利益最大化。”

    “嗯，這方麵一定不能讓哥哥參言。”

    “作為間諜布萊爾先生大概是最不需要擔心的。”

    “雖然很可憐，不過這倒是事實。”

    意見達成一致後，迪妮莎又向傑羅指了指另一個方向。

    “不覺得那邊的情況也很可疑嗎？”

    迪妮莎說的是王國首席師和他的緋聞女友的那邊。

    被一堆女性團員圍在中間，還被女友親昵的攙著，正一臉困擾的咪咪眼，傑羅隻在看了一眼後就忍不住從牙縫中漏出心聲。

    “——可惡，好嫉妒”

    “塞西莉亞好像很在意那位阿拉雅小姐，而奧卡姆大人又在意團長先生，不過團長先生在意的那方麵嗎？”

    迪妮莎抱上傑羅的胳膊。

    “要我攙著也是可以的哦~”

    “別做了再說啊”

    雖然是一個亂七八糟的酒會，但是也讓一些懸而未決的變化得出了答案。

    這應該是最後一個能夠放鬆的夜晚，明天開始就要準備戰爭與惡魔，再加上王座代理所委托的事情。

    想必會很忙碌吧，傑羅想到，但自己並不討厭。

    隻要有迪妮莎小姐在，就不會有無法跨越的困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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