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錯不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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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太子和月升將軍親密同遊的消息很快被傳的沸沸揚揚,有人道淩太子風流寡情一夜季換,有人道月升將軍野心勃勃不甘平庸,也有人稱他們二人同病相憐,不過抱團取暖罷了。
但傳言終究是傳言,但凡認識這兩位主兒的熟人除非知道真相,否則都絕不會相信他們兩個能有什麽牽連,隻道是坊間為了增加點談資趣味瞎杜撰出來,講的熱鬧罷了。再則,淩太子被奪妻,誰也不會愚蠢到上趕著去觸著他的黴頭,故而,也沒有好事的熟人過府去打探一二。
而正主這邊,淩不惑對此充耳不聞,絲毫不為所動,顧予初被議論誹言慣了也見怪不怪,兩人在太子府裏關起門來日子過的也是悠閑自得。
可今日府上來了一位故人,倒是翻起了兩人之間的不少漣漪。
半年未見,姬和出落的更加秀麗,眉眼之間女孩的青澀褪去,漸漸開始透露出女人的嬌媚迷人。
她本是臉帶霞光,提著食盒前來拜見,可在見到淩太子伏下身子摟著坐著的顧予初低頭一起研究武器製動圖譜時,錯愕又無措立定在原處,一時間,尷尬氛圍在淩太子的書房裏彌漫開來。
“姬和,好久不見。”雖說情敵見麵分外臉紅,可那畢竟已是過去,顧予初拿出應有的氣度,輕鬆的主動招呼。
“予初姐姐。”姬和也調整好心態,淺笑迎合著。
“姬和今日又做了什麽好點心要送於我嚐嚐?”淩不惑立直身子,放下玉尺,可另一隻手仍舊自然的搭在顧予初的肩頭,笑著客套道。
“蓁子蝴蝶酥還有牡丹蜜酪。”姬和輕聲答道,幾步上前輕輕將食盒置於書桌一角。
“來嚐嚐姬和的手藝。”淩不惑單手將食盒拉進顧予初,溫柔又寵溺。
“姬和手藝我可是嚐過不少了,一頂一的好。”顧予初隻覺得這個場景過於熟悉,心裏隻覺著好笑,繞了一個圈,三個人似乎又回到了原點,便也學著女兒家的撚酸吃醋,話裏有話的責怪道,“你這個做哥哥的,妹妹來看你,怎的連著坐也不給。”
“是我疏忽了。”淩不惑笑的意味深長,溫順的像一隻小貓,趕緊招呼姬和坐下。
“不了,不了,原就是來送著吃的,現已送到,姬和就不打擾太子哥哥和予初姐姐了,告辭了。”姬和掂量了下自己現在的身份,很是識相得悄然退了下去,可走到門口仍舊忍不住回頭再瞧上一眼他們兩位,再想到市井上的傳聞,心裏似乎有了答案但又很難接受,苦笑一番才沒了蹤影。
“她應該是看出來了。”顧予初看出了她的心思,擺弄著毛筆,喃喃道。
“她又不傻。”淩不惑挑眉,他本就是故意而為。
“怎麽,這些日子她經常來找你麽?”
“可不是找我,是找淩子域。她哭著在單府後院跪了三天三夜,說要為自己做的錯事贖罪,明曦扛不住又不敢擅作主張給什麽承諾便打發她去找淩子域,淩子域一心想著給她一點教訓,以後便不敢如此膽大妄為,於是悄悄把她送去京郊軍營的浣衣局,打掃浣洗整整一個月,才把她接回來。再之後,靖川王府和明曦的婚事定下,她就偶爾來送些吃食,聊上幾句。”
“她那個公主母親可是又有什麽打算?”
“你猜?”
“那件事,被你們兩個強壓了下去,她心裏應當是感激的。”顧予初白了他一眼,懶得繞彎,直言道。
“應該是吧。”淩不惑難得感歎著,“綁架將軍,險些害死儲君,可是十惡不赦誅九族的大罪。可論起這九族,也是包含我們和父君的!說到底是一家人,姬和年紀尚小,受人唆使,情有可原,明曦不願揭醜不欲計較,淩子域因禍得福抱的美人歸更是無心處置,這事本是因我而起,能平息就平息了,希望賀蘭姑姑能夠謹記此事,收斂野心,再不要胡作非為,惹禍上身。”淩不惑意有所指,但未點破。
“賀蘭公主府現在是個什麽情況?”顧予初問的含糊,姬和之前受諾達唆使,雖說後來一口咬定隻是自己一人所為,與他人無關,但賀蘭公主府難逃與東啟巽影交往過密的嫌疑。諾達一事絕非偶然,賀蘭公主的野心昭然若揭,這背後的牽連還不知道有多複雜。
“賀蘭姑姑對外宣稱閉府養病,實則是被禁足在家,淩子域準了姬恒辭官專心伺候母親,整個賀蘭公主府唯有姬和可以自由出入府邸,也算是堵住了外麵的各種傳言。”
“也許是我小人之心了。”
顧予初當然知道姬恒不會是主動辭官,但她覺得這樣的處置非常合理。
束縛住她們母子倆的手腳,便是斷了賀蘭公主府所有的交際和周旋,也算是釜底抽薪的法子了,老淩王愛惜兄弟手足之情,和一心想要保全這個嫡親妹妹的用心良苦但願賀蘭公主能看的明白。
但她心裏也清楚,以賀蘭公主的性子是覺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她本能的認為姬和時常來太子府走動的動機並不單純,可她不好說的過於明白,隻得自嘲自己幾句。
“你可不是小人之心,你是主權在握未雨綢繆了。”
麵對淩子域的調侃,顧予初白了一眼,可說來也是神奇,兜兜繞繞,姬和還與她們兩個牽連在一起,真是於是她接了這個茬,故意打趣道:“是呀,她與靖川王府雖是錯過,但到底還是與你有緣的。”
“有沒有緣,還不是你說了算。”
淩不惑用指節敲了敲女人的腦袋,寵溺的笑道,接著眉心一閃,似有愁慮,一語道破關鍵,“我的那位姑姑就是太過於要強,這輩子怕是回不了頭了。”
顧予初沒有再多言,賀蘭公主府以後前路如何與她毫不相關,更何況這是她們老淩家的家事,她也實在沒必要過分關心。
…………
姬和回了公主府後便神情恍惚的去向母親請安。
賀蘭公主府雖沒了往日的榮耀,可賀蘭公主本人仍舊珠光璀璨一身,但卻掩蓋不住她累積心頭的憔悴和焦慮。
姬恒沒了官職,也隻能日日閑在府裏,陪在母親身邊,說來他也二十有餘,卻未曾婚配。
想來,賀蘭公主遊走世家大族多年做成了不少金玉良緣,可涉及自身,她終究是自視甚高,總覺得沒有那個大家閨秀能夠配得上自己的兒子,而姬恒生性軟糯沒什麽主見,自然是事事都聽從自己的母親,除了幾個通房丫鬟,也不敢在外麵隨意招惹高門閨中,便落了個乖順好娘兒的名聲,可眼下這境遇下的母慈子孝,不知是不是她們母子心裏的所期、所想。
“今日怎麽這樣早就回來了?”賀蘭公主看出了女兒的異樣,卻沒有絲絲關懷,隻是斜睨著眼睛責怪道。
姬和沒有做聲,自顧自的坐下,向哥哥討了一杯茶水。
“淩太子沒有留你用膳麽?這段時間他必定心裏愁悶,妹妹需把握這個好機會。”姬恒本是想寬慰一二,可無意間撮到了姬和的痛楚。
“我聽母親安排,已經茶點小吃隔三差五的送了過去,可並沒有看到什麽所謂的機會。”姬和忍了忍心中不快,語氣平淡,但卻意指母親的白費功夫。
“淩太子自小對你關愛有佳,軍營之中雖辛苦,卻不曾讓你受委屈,情分擺在哪裏,哥哥對你有信心。”姬恒撇了眼自己的母親,打著圓場,可這一句有信心更是讓姬和悲從中來,她實在不能忍受哥哥作為旁觀者的樂觀和愚蠢,橫了他一眼,語氣愈發強硬起來:“哥哥的信心要不留著自己用吧,別指望在我身上。”
“你這是什麽話?是你膽大妄為害的你哥哥前程盡毀,害的我被禁足於府,賀蘭公主府今日之禍全是你一人之責,還好意思在這裏抱怨。”賀蘭公主再也聽不下去,擰著眉頭打斷了他們兄妹倆的談話,怒拍茶案狠狠的訓斥道。
“我沒有……”茶盞侵倒,茶水濕了姬和的袖子,她心有愧疚,收好情緒,低聲答道,很是小心。
“還說沒有?明日帶上糕點再去!”賀蘭公主命令道,不容置疑的語氣比冬日的天氣還要冰冷。
“我不要去……”
“你不去誰去?”
“愛誰去誰去……”姬和低著頭,小聲的不能再小聲。
母女倆你來我往,氣氛僵硬凝滯起來。
“你一人之過,累及全家,還好意思在這裏討價還價?!”賀蘭公主指著女兒的鼻子,頤指氣使的訓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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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母親以為當下這窘迫全是因我一人而起麽?母親做過什麽難道心裏沒數?”
在母親愈演愈烈的數落和譏諷下,姬和再也繃不住了。
她心裏對家門是百倍愧疚的,所以她才會聽從母親的安排去單府示弱,去太子府請罪。可今日當她徒然意識到太子府裏她違心百般討好的竟是她魂牽夢縈求而不得的淩不惑時,羞憤和難堪如洪水一般將她一秒吞噬。
她逃回家中,可她的母親非但沒有一絲關懷,反而將家門所有的禍事全怪罪於她一身,讓她多日來高築起不敢發泄的委屈一泄而下,當即紅著眼睛第一次開口為自己辯駁。
“你大膽,膽敢這樣同我說話!”賀蘭公主被忤逆的女兒激紅了臉,當即砸爛了杯盞,厲聲嗬斥道。
“母親,妹妹不是那個意思,她。。。”姬恒本想為妹妹開脫,可賀蘭公主橫掃而過的眼神,嚇的他再不敢多言半句。
姬和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可心裏的委屈再也收不住了,眼淚如暴雨而下。
“別哭了,有這樣的好手段,留到太子府再用,家門因你受辱,自當由你去彌補過錯,隻要你當上了太子妃,你哥哥才有可能官複原職,你的母親我才有機會東山再起。”賀蘭公主吞了吞怒火,穩了穩心神,語氣雖好了很多,可依舊霸道獨斷,一股腦將複興家門的重擔和希望全部壓給了姬和,不容她拒絕分毫。
“母親,別太真了,靖川王府將我拒之門外,我轉而去巴結太子府,你覺得世人會怎麽看我,怎麽看你?!”得不了安慰和理解的姬和情緒紛亂又起,哽咽著將自己藏於心底又不敢說的話宣之於口。
“別人怎麽看,有什麽可在意的,你隻要當上了太子妃,日後坐上皇後寶座,別人又會是另外一番說法。”賀蘭公主鄙夷的看著她,隻覺得她愚蠢又可笑。
“太子妃?哈哈哈,母親,你可知今日我在太子府裏看到了誰?”姬和見母親執迷不悟,想到自己從前對淩不惑和淩子域的脅迫,還有今日太子府裏的種種,隻覺得異常的諷刺,索性與她攤了牌。
“誰?”
“尉遲予初。”
“那個賤蹄子去太子府做什麽!”賀蘭公主本是一驚,再聽到顧予初的名字更是怒不可遏,大聲罵了出來。
“母親,你還不明白麽?什麽靖川王為了求娶單明曦願意交兵權於太子,不過是幌子罷了,靖川王就是太子,太子就是靖川王!”
“妹妹,這事可不能胡說!”涉及皇儲,姬恒本能的諱莫如深,趕忙提醒道。
“你們都清醒一點吧,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嫁給他的。”
“那也不能是尉遲予初那個賤人,她怎麽配!她不配!”
賀蘭公主眼露凶光,憤恨的喘不過氣來,她原以為靖川王大婚,尉遲予初從此再無攀龍附鳳的可能!即便靖川王娶的不是自己女兒,也並不重要。卻沒曾想,顧影的女兒又一次勾引上了太子,若她成為太子妃,甚至皇後,地位豈不是要尊於自己之上!
“母親,你都尚且不能左右父親的心意,又何況是他。”姬和苦笑著,想著既然都開了口,不如說的徹底,於是肆無忌憚的提起了母親的禁忌,可話音剛落,賀蘭公主突如其來的一巴掌,徹底擊碎了她的自尊。
“不準提你的父親!”賀蘭公主眼睛通紅,女兒這一席話硬生生揭開了她心中最為隱秘從不未愈合的傷口,讓她瞬間發了狂。她太清楚的知道自己這一輩子無形之中都被顧影壓製,婚前輸的一敗塗地,婚後更是沒有一天活的輕鬆快樂,甚至在顧影去世後的這些年,依舊如此。
她發瘋似的砸爛了所有的杯盞,掀起了茶案,蹬翻了圍爐,如同盛怒的母狗,齜牙咧嘴,顫顫發抖。
姬和錯愕於母親過激的反應,在哥哥偷摸的示意下,捂著自己的臉頰,哭著躲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