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投靠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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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天黑,姬和都把自己鎖在房間,哭的天昏地暗,不吃飯不說話。隻要一想到前段時日自己百般討好的淩太子竟是靖川王時,就恨不得立刻殺了自己。
    這些天,她是如此的趨炎附勢,阿諛奉承,淩不惑該會怎麽看她?!
    那可是她活到今日最為心愛之人,感情之真摯和純粹,她再清楚不過。
    當日,她舍棄顏麵,親手呈上退婚書,不過是期盼著在他心裏留下關於自己最後的一絲美好,可這點微不足道的念想,變成一朵罪惡之花簪在她的頭上,撕爛了她最後的體麵。
    而她的母親,明明知道這樣卑微的愛有多痛,可還是逼自己重蹈覆轍。她淪為複興家族的一枚棋子,不能左右他人的感情,更不能左右自己的人生,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心底生出塌天的絕望。
    她終於哭累了沉沉睡去,在醒來的時候,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賀蘭公主已然坐在她的床前。
    姬和背過身去,眼淚又灑了出來,賭氣不肯喚一聲母親。
    “和兒,還在生母親的氣麽?今日是母親過分了,不該與你動手。”賀蘭公主拉著她的手,一轉午日前的態度,很是愧疚的求著和。
    “母親就該把我打死一了百了。”這是這麽多天來,母親對她唯一的一次溫柔和關懷,姬和委屈的大哭了起來。
    “好孩子,別哭了。”賀蘭公主安慰道,“母親何嚐不知道你心裏苦,母親也是這樣苦過來的。”
    “即是如此,母親又何必逼我。”
    “孩子,不是我要逼你,劍懸梁上,咱們已經是窮途末路了。”
    “母親是北淩最尊貴的公主,王上恩寵有加,即便是今時今日府上的吃穿用度不曾縮減,可見王上是顧念和母親的兄妹之情的啊!”
    “傻孩子,你不懂,最是無情帝王家,今日雖看起來一切都未變,可卻什麽都變了,什麽兄妹情深,一朝猜忌,翻手便將你打入泥濘。”
    “不會的,母親,不會的,太子哥哥已經原諒我了,那件事他也壓了下去,沒有旁人知道……”
    “賀蘭公主府從此門可羅雀,這難道不是最大的懲罰麽?”
    姬和哽咽,無言以對,她心裏的愧疚又翻湧了起來,終究是她連累了家人。
    賀蘭公主見姬和沉默,繼續蠱惑道:“你以為母親我是真的病了麽?諾達可是東啟巽影,你受他驅使,紫延宮怎會不懷疑,為了保全你,我隻有自請囚禁與府,你哥哥主動辭官便是從此絕了出仕的可能,方才暫時打消王上對賀蘭公主府的猜忌。”
    “紫延宮即是對咱們起了疑心,咱們就應該加倍小心謹慎才是,如今又去招惹太子,不是更加惹人懷疑麽?”姬和含著淚,不能理解母親的執著。
    “紫延宮遲早是要易主的!你哥哥從前追隨太子,也是給太子辦過幾件像樣的大事,多少還是有情分在的,你若再能收入太子府,待新帝登基,賀蘭公主府又會是另外一副光景。”賀蘭公主心心念念自己的重榮之路,不惜裹挾女兒的尊嚴和幸福,隻要她還活著,就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機會。
    “可是母親,現在太子是靖川王,而靖川王才是從前的太子啊!”姬和急了,再次重申她的篤定。
    “你確信麽?”賀蘭公主沉默良久,才開口問道。
    “我可以拿我的性命擔保,若有半句不實,天打雷劈,死無全屍。”姬和單手立誓,嚴肅異常。
    賀蘭公主僵在原地,表情凝滯。她並未拿姬和午前的話當回事,隻覺得她為了推脫責任興口胡說罷了,畢竟易儲是天大的事,即便他們兩個是老淩王最寵愛的嫡子,也不容他們兩個如此胡來!
    可現下姬和的立誓,讓她不由開始懷疑,若真是如此,無疑是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她憂心忡忡,慌張無措,終於繃不住哭了出來。
    “天要絕我啊!”
    “母親,母親,別哭,生死我都與母親一起。”
    母女倆依偎在一起抱頭痛哭了起來,可過了一會,賀蘭公主雙手拖住姬和的臉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淚眼婆娑的喃喃道:
    “他是靖川王更好!他是靖川王更好!”
    “母親,我不明白。”
    “淩子域是個風流混賬,但淩不惑不一樣,你又心悅於他,即便委身於他,也不算委屈,而他亦會給你一個名分,到時候母親再去紫延宮哭?一場,以後即便不能做皇後,封個貴妃也不是什麽難事。”賀蘭公主沉寂在自己的計劃裏,眼裏全是抓住生機的光亮!
    “母親你……瘋了麽?這樣的話你怎麽說的出口!我可是你的女兒啊,難道為了榮華富貴,連名節臉麵都不要了麽?”姬和震驚這樣下作的算計,不可置信的看著母親,這是全然要將自己獻祭出去,哪怕是鉤欄瓦舍的齷齪手段都要試上一試。
    “是誰之前說死了也要嫁給他的!”賀蘭公主悲喜交加,瘋癲一般的怒斥道。
    “我要的是明媒正娶,而不是暗中款曲!”
    “有什麽區別,你隻要肯豁的出去,就一定能嫁給他!”
    “我不要!除非我死了!”姬和雖年紀不大,表麵柔弱,內裏卻是剛烈的性子,她一口回絕,淚如雨下。
    “和兒,算是母親求你,你是母親最後的希望了。”賀蘭公主見女兒誓死不從,也不敢用強,便轉頭施起了苦肉計,哭著扶著女兒的雙肩苦苦哀求道。
    姬和哪裏見過母親這副模樣,被攀扯著不得動彈,心也跟著軟了起來,可她仍舊不能將自己的尊嚴剪碎踩入泥濘,過了許久,她才緩緩開口:
    “母親,琉璃墜都不能左右他的心意,我這是自取其辱。況且,他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女人,我即便是主動……勾引,也絕不會成功的!”
    “母親有辦法,你隻要答應我。”
    “母親有什麽辦法,能讓一個不愛我的人去和我……行……苟且之事?”姬和也是羞憤到極致,言語再無任何的修飾。
    “你的父親愛我麽?可我還是懷了你和你哥哥,有些時候,隻需要一些手段罷了。”賀蘭公主鬆開扣住姬和肩膀的雙手,淡淡的說道,提及往事,這是她最平靜的一次,接著,她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放在姬和麵前。
    姬和腦子一片空白,不敢相信尊貴又自傲的母親能夠委屈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而她自詡不輸公主的幸福出生竟源自於一場一個人即興而為的荒唐,多麽的可笑,她哭的紅腫澀漲的雙眼中灰暗一片,心痛到快要窒息。
    “所以,母親是已經替我決定好了,是麽?”她用盡全力,扯出一絲笑意,問道。
    “你可以拒絕的。”賀蘭公主沒有看她,隻是起身往門口走去,嘴裏喃喃的念叨著:“可拒絕以後,你會發現曾經擁有的一切都會一件一件消失不見,包括賀蘭公主府,包括你的哥哥,你的母親。”
    這一夜,賀蘭公主府的兩個女主人都是徹夜未眠,姬和絕望的伏在窗前守了一夜的月亮,而她的母親枯坐於書案前,一整夜寫了三封書信。
    天剛剛亮,她將其中兩封書信套於一起由信鴿送走,另一封於卯時一刻親自置於府邸後院槐樹後的圍牆下一塊凸起的石磚之後。
    七日之後,賀蘭公主其中一封信送達至東啟皇宮,悄然放置啟幀偌大的朝案上,他負手而立,親口告之傳信的高階使者:“她女兒能不能坐上皇後之位,寡人幫不上什麽忙,但有一點她必須牢記,離顧予初遠一點,膽敢傷害她分毫,寡人讓整個賀蘭公主府灰飛煙滅!”
    得令的使者退了下去,燭火不及的陰暗處,啟幀矗立很久,而後收斂起帝王不該有的悲慟之色,轉身坐定,繼續批閱那些堆積如山的奏則、軍報。
    再七日之後,賀蘭公主收到回信,她氣的當場推倒書架,砸爛了桌案上的硯台及其一切。但她並不死心,越是這樣,她越是要鬥上一鬥。
    姬和還沒有從如山海的悲傷走出來,又被自己的母親逼著去太子府走動做無用徒勞之功,她拒絕過,可每拒絕一次,賀蘭公主便用匕首在自己的胳膊上劃上一刀,她實在無可奈何,隻得從命。
    然而她是有自知之明的,每每到了太子府,並不去叨擾主人,隻自己一人躲在後門偏院無人的台階上,幹坐上個把時辰,吃完自己做的糕點,再悄無聲息的回府。
    對此,淩不惑心裏是清楚的,他吩咐府裏管事,隻管隨了她,隻要不去招惹自己的心上人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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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束淵並不這麽想,他反感姬和矯情賣慘,認為她又動了歪心思意欲破壞自己姐姐和姐夫的感情。為了不讓她的陰謀得逞,每每她來,他都會躲在暗處監視著直至她離開,可次數多了,他也動搖了自己的猜測,也許她這次真的是無心又無意。
    終於,出於好奇,束淵忍不住裝作幾次偶遇,與她攀談一二,再順便吃上幾塊糕。
    兩人年紀相差不大,是能聊的來的。可束淵性子急,聊到最後也不管前言後語搭不搭界,直接質問她為何總要來太子府!
    姬和似乎也猜出了他的來意,答的也很中肯,苦笑著直言是母親逼她如此,一來為自己做的錯事贖罪,二來盼著她能為自己哥哥說上幾句好話,重入仕途,其他隻字未提。
    束淵漸漸卸下防備心,甚至覺得她有些可憐,一來二去,便也不再處處針對她。
    …………
    再一月之後,老淩王的六十五歲壽誕,紫延宮大擺宮宴,三品以上文臣武官皆回京來賀,賀蘭公主即便是被禁足於府,也是要去參加的,畢竟對外她隻是閉府養病。
    這也是她這些天來最為期盼的日子,姬和哪裏會不知道母親在計劃什麽,她心如死灰,更不想拋頭露麵,可母親拿她自己和姬恒的性命要挾於她,她別無選擇。
    在母親精心的打扮下,她揣上那個瓷瓶,同哥哥一早坐上馬車前往紫延宮。
    她們入宮之後,賀蘭公主遣了姬和、姬恒去慎言齋找豔陽公主小聚,而後自己獨自求見老淩王。
    “皇兄,臣妹知錯了!”賀蘭公主一進皇家書房,便撲通一聲跪地,抱著老淩王的大腿哭了起來。
    “起來說話吧。”老淩王並不驚訝,隻是無可奈何的拉她起來。
    “不不不,是臣妹教女無方啊。”賀蘭公主不為所動,依舊跪地不肯起身。
    老淩王鬆開了攙扶她的手,站定悠然的開口道:“那這些天你可有好好反省?”
    賀蘭公主愣了半晌,又哭的梨花帶雨:“自是認真反省過了,臣妹每一日都後悔沒有好好教導子女,她們兩個自小沒了父親,臣妹的確是過於溺愛了,以至於闖下那樣的禍事。好在,明曦不計較,太子殿下無大礙,皇兄仁慈和偏愛,才保的賀蘭公主府的平安。”
    “既知道是偏愛,就不要有恃無恐,屢教不改,拿國家法度當兒戲。”老淩王坐定,麵對著自己這個幼妹,嚴肅的提醒道。
    賀蘭公主跪在地上,揣測這話裏的意思,心慌意亂:“皇兄嚴重了,臣妹從小受皇兄教導,自始至終都將皇家威嚴,朝廷法度奉為圭臬,哪裏有這樣大的膽子,姬和姬恒更是不敢了。”
    “不過隨便說說,嚇成這樣,你且起來吧。”老淩王語氣轉和,招呼她起身。“今日,你來正好,有喜事要與你商量一番。”
    “皇兄說笑了,這紫延宮的喜事哪有臣妹說話的份呀。”賀蘭公主陪著笑,緩緩起身,端坐在一旁,有些拘謹。
    “是你賀蘭公主府的喜事。張掖侯愛子留京已五年有餘,年紀已有二十,近日老侯爺陳請接愛子回張掖相看親事,以圓久病纏身的老母之願。孤想著自是不用那麽麻煩,在京中娶了位貴女帶回去亦能寬宥慈母之心。這合適的人選孤想了又想,姬和最為合適,你看如何?”
    “皇兄如此惦念姬和,臣妹受寵若驚,張掖小世子一表人材,人品持重,能嫁給他是姬和的福氣,可姬和年紀尚小,又是戴罪之身,臣妹擔心她照顧不好未來公婆,辜負了皇兄的厚望。”賀蘭公主怎麽肯讓自己的女兒遠嫁,姬和可是她現在唯一可以翻身的籌碼了,所以連忙找了借口推辭道。
    “你是擔心張掖路圖遙遠,姬和受了委屈無人知曉吧。孤可封姬和為郡主,張掖侯府自然不敢小覷了她,你大可放心。”老淩王似笑非笑,承諾道。
    “可……可姬和萬一不願意怎麽辦?”
    “難不成你還要再容她任性妄為一次不成?!”
    老淩王再沒了好脾氣,收斂了起笑容,賀蘭公主噤若寒蟬,連忙改口:“臣妹糊塗了,臣妹代和兒謝王上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