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欲蓋彌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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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不惑奉旨入宮,在踏入老淩王的書房之時,看到哭的梨花帶雨的賀蘭公主母女倆,心裏有了大概。
“混賬,看看你做了什麽汙糟事!”老淩王未等淩不惑走近,便罵了出來。
“兒臣不知。”淩不惑冷冰冰個臉答道。
“太子殿下,今日姬和聽說你全城邀帖招選侍妾,在家懸梁自盡,你可知為何?”賀蘭公主先發治人,一句話將姬和的委屈道盡,也是厲害。
“賀蘭姑姑真是消息靈通,連我本人都不知曉的事情竟知道的如此清楚!”
淩不惑反駁道,他這才想通前幾日太子府登門的熱鬧隻是今日發難的鋪墊。
賀蘭公主也是費勁心思,那日姬和從中陽殿出去後,無一目擊證人,她知道淩太子自己肯定不會自揭其短,那她就需要找一個非常好的借口來提起此事,否則一切就顯得太過刻意。
於是她命人全城散布太子選侍妾的消息,鋪墊幾日,再演了這出苦肉計,將姬和的委屈放大至極,順理成章的找老淩王做主,以求更好的達到她的目的。
“我真是要感謝那些傳言,否則哪裏會知道姬和受了如此大的委屈,竟相要以死明誌!”
“是以死明誌還是以死相逼?!賀蘭姑姑不妨說的再明白些。”淩不惑仗著淩子域從前對外的無賴形象,故意學著諷刺道。
“太子!你非要逼我把話說明白麽?你在外胡作非為也就算了,姬和可是你的表妹,你怎可對她行不軌之事!”
賀蘭公主指著淩不惑的鼻子,拿出受害著母親的身份嚴厲的指責道。
“當夜我醉酒,什麽事都記不得了。”
淩不惑雖不想牽扯其中,但也不得不說了實話,那夜他隻記得姬和來送解酒藥,但他喝下後很快察覺出不對,卻也為時已晚,於是不得不當即打暈了姬和,可再之後的事情就完全沒有印象,早晨起來他發現自己衣衫不整,姬和又仍在屋內,竟也不能為了洗清自己而篤定什麽都沒發生。
“你混蛋,做過的事居然不認!”
“我隻是在闡述事實,不過既然說到此事,我也想弄個清楚明白。姬和,我且問你,那日我醉酒,已遣散所有仕女,你為何能出現在我的寢宮?”
淩不惑雖不確定那夜發生了什麽,但有一點他很確定,姬和在其中絕非無辜,他更急於獲得更多的信息去推測當夜發生了什麽,於是借著這個機會開始逼問姬和其中關鍵細節。
“我……擔心太子哥哥身體,特意送上解酒藥。”姬和低頭小聲答道。
淩不惑瞥了一眼老淩王,其中的意思再清楚不過。
“那解酒藥我喝了沒有?”
“喝了。”姬和低著頭戰戰兢兢的答道。
“即是喝了你的解酒藥,就當歇下了才是,為何還有精力去做非禮之事?!”淩不惑半調侃半質疑著這解酒藥的藥性。
“太子!事到如今,你還在狡辯!”賀蘭公主見事態不利,很是氣急敗壞。
淩不惑未予理睬,繼續盤問著姬和。
“你可確定我對你行了絲毫不軌之舉?”
姬和沉默了一會,揪著自己的衣裙,慌張的瞥了眼自己的母親,賀蘭公主趕緊警示道。
“和兒,別怕!今日你就照實說,有母親和你舅父為你做主!”
“我……我不知道,可等我醒來時已經是早上了。”姬和在母親的威逼下仍留有餘地,她也是真的不記得當晚發生了什麽。
“你我可是合塌而眠?”淩不惑接著問的很詳細。
“我不知道,我隻知我醒來時在榻上。”
“那我在哪兒?”
“在太師椅上……”
淩不惑問完了所有的一切對自己有利的問題,再不說話,但他心裏仍舊沒有答案。
賀蘭公主急了,連忙補充道:“這又能說明什麽?一夜的光景,你能證明什麽都沒發生過麽?”
“不能。”淩不惑坦輕輕歎了一口氣,坦誠答道。
“和兒,我問你,你即是不確定,為什麽今日聽說太子要選侍妾就尋了短見?!”賀蘭公主見狀,又追著姬和去確認此事。
姬和不做聲,哭的稀裏嘩啦,站都站不穩。
“事已至此,賀蘭姑姑想要我怎麽做?父君想要我怎麽做?”淩不惑不想做無謂的爭執,也懶得再掰扯,替她直接奔入了主題。
“你自己說!”老淩王麵色凝重,直接將問題拋了回去。
“不如還是請賀蘭姑姑明示!”淩不惑橫眉冷對,逼賀蘭公主自己說出自己的目的。
“還能怎麽做,自然是還姬和一個名正言順!”
“做太子妃麽?”淩不惑邊問便看向老淩王。
“當然!“賀蘭公主果斷的答道。
“這個,恕難從命!”對於這個提議,淩不惑當即一口否決。“太子妃我心中已有人選,那日在壽宴上的每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況且,月升將軍已經答應我的求親之請了。”
“皇兄,您要給姬和作主啊!”
見淩不惑態度堅決,賀蘭公主便撲通一聲跪在老淩王麵前,揪著龍袍,大聲哭了起來。
“太子!你做過的事就當負起責任!”老淩王自覺理虧,又架不住自己妹妹如此哀求,開口警示道。
“若真是我做的事,我自當負責!但太子妃之位沒的商量!”淩不惑無畏無懼,不肯鬆口。
“若是她尉遲予初知道你如此薄情寡義,始亂終棄,她可會從你?!”
賀蘭公主橫著眉毛,含著眼淚,目露寒光,捏住了他的軟肋威脅著,淩不惑瞬間被激怒,顧不得什麽禮數,冷冷回敬道:
“你這是在威脅我?!”
“她早晚都會知道的,你以為你瞞的住麽?我已經叫人通知她入宮了,一會咱們就當麵把話說清楚!”
“賀蘭姑姑好大的膽子!不日是否要搬進這紫延宮來!”
他們姑侄二人針鋒相對、唇槍舌劍,互不相讓,句句話都戳到老淩王臉麵上,隻見他麵色漸漸陰沉了下來,隨手拾起桌上的折子摔了下來,喝止道:“這件事與月升將軍有何幹係!”
賀蘭公主頓時嚇的變了臉色,她急於求成為了將太子的路堵絕,不惜擅作主張通傳顧予初,可未曾想觸到了帝王最大的忌諱。
禦書房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姬和小聲抽泣的聲音被放大,老淩王又於心不忍,話鋒一轉:
“但既然人都叫來了,就當麵說清楚。”而後他停了停,盯著賀蘭公主沉思了兩秒,接著說道:“未來的太子妃、一國皇後自當要有母儀天下之風範,與帝王同進同退。”
賀蘭公主心涼的徹底,這明裏暗裏皆是基本認可了月升將軍太子妃的地位,雖然前提必須是接納了姬和,但也提前鎖定了自己的敗局,她眼看自己精心設計的鴻門宴成了顧予初一飛升天的跳板,恨的牙癢癢,但又不敢多說什麽。
沒過一柱香的時間,顧予初便出現了。
她遠遠瞧見這麽一個局麵,姬和楚楚可憐,賀蘭公主怒不可遏,淩不惑橫眉冷對,老淩王斂容正坐,氣氛陰鬱又緊張,心裏狐疑起來。
她從容鎮定的邁入內殿,一行禮節到位,便不再做聲,一副坐等好戲開場的淡然態度。
淩不惑直直看向她,心裏五味雜陳,眼神一秒也不肯離開。
顧予初微微側頭,似乎再求一點提示。
“尉遲將軍,今日這事與你相關也與你不相關,但太子堅持要你的態度,所以才把你叫來問個清楚。”老淩王打破沉默,開口道。
“臣也很好奇很,到底是什麽事能與臣相關又不相關。”
“太子說,你已答應他的求親,是否屬實啊?”老淩王心裏偏幫著兒子,先確認求親之事,別的一概不提。
“回王上,的確屬實。”顧予初很是坦然,回答之後笑意盈盈的望向淩不惑,他亦是滿眼的歡喜和感動。
“本宮有一事想請教尉遲將軍,若是你的未婚夫婿玷汙了旁人的家的女兒,你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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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老淩王表態,賀蘭公主搶了先質問道,可她孤注一擲,急於激怒顧予初,逼她毀婚,竟忘了言語之間的分寸。
老淩王眉頭緊鎖,異常反感,方才賀蘭公主假傳聖令已讓他心生不悅,而後這玷汙二字更是完全未把皇室的顏麵和威嚴放在眼裏。
顧予初不可置信的怔怔的看著淩不惑,腦子裏嗡嗡一片。
淩不惑沉默不語,那夜最讓他不能確信的是,他依稀記得顧予初同自己糾纏過,似夢非夢,可晨起時殿內隻有姬和一人,這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麵對顧予初失望又悲傷的審視,他眼中光亮漸暗,很是複雜,有如山如海的愧疚,有洶湧而來的不安,也有不曾動搖的堅定。
顧予初頹然收回目光,忍住心中的酸楚,強行打散腦中的懵然一片,對著賀蘭公主開口道:“玷汙二字,賀蘭公主切要慎重,男歡女愛左不過你情我願,怎的就變成是太子一人的罪過。”
“中陽殿一夜,他翻臉不認賬轉而大選侍妾,我和兒羞愧難當,一條白綾險些喪命,不是他的罪過是什麽?!”
賀蘭公主為達到目的,不惜潑淩太子一身的髒水,隻不過她這舐犢情深,關心則亂的戲碼演的太過了些,已全然不顧聖心所向。
“中陽殿一夜?據我所知太子當夜醉到不省人事,是被人抬上床榻,入了寢宮再未出去,小郡主本是宿在灩陽公主的慎詞齋,如何出入中陽殿再失了貞潔,這其中原委恐怕也沒有那麽簡單吧。”
“你休在這裏信口開河,我和兒不過顧念兄長,特意送去解酒藥,而後竟受了如此天大的委屈,你居然汙蔑她別有用心。”賀蘭公主見顧予初巧言善變,帶偏了節奏,大罵了出來,而後慌亂的瞥了幾眼高坐不發一言的老淩王。
“小郡主真是未卜先知,竟隨身帶著解酒藥。”顧予初逮住對手一點破綻,句句維護著淩不惑。
“你究竟是何等狠毒心腸!皇兄,那解酒藥是灩陽公主寢宮的,我兒不過是代為送至中陽殿的呀!”話至此處,賀蘭公主不得不將灩陽也牽扯進來,好洗脫姬和身上的嫌疑。
“賀蘭公主息怒,我不過就事論事,既然說小郡主是受灩陽公主所托,才前往中陽殿送藥,為了弄清事情原委,還小郡主一個公道,那不如我們請灩陽公主來做個澄清吧。”顧予初就勢向老淩王提議道。
“準!”又涉及自己一個子女,老淩王眼底的怒火顯然是壓不住了,但事已至此,他也想弄清原委,不想兒子被無辜冤枉。
灩陽公主得了通傳,慌慌張張的趕來,竟忘了一應禮節。
“寡人問你,壽宴當夜,是你讓姬和去給你哥哥送解酒藥的麽?”老淩王懶得浪費時間,冷著臉直接問道。
灩陽沒有驚訝之色,她本能看了賀蘭公主一眼,而後低下頭,猶豫不決,沒有立即回答。
“王上問話,公主看著賀蘭公主是為何?”顧予初又逮住這個細節,追問道。
“你少在這混淆視聽!”賀蘭公主嗬斥著,她臉上的表情再也繃不住了,心裏也慌亂了起來。
顧予初慫慫肩,望向老淩王,不再接話。
“快點回話,是還是不是。”老淩王很不耐煩的催促道。
灩陽嚇的一激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因對老淩王本能的畏懼而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賀蘭公主緊張的屏住了呼吸。
但她還是心裏有些把握的,畢竟她手裏握有灩陽的隱秘之事,已經幾番威脅,若其不為此事做遮掩,便公之於眾。
灩陽哪裏會不知道欺君的代價,可她已經沒有退路,於是握緊拳頭,最終開口:
“那日兒臣也有些醉了,喝下解酒藥便睡下了,但想著太子哥哥大醉,便托姬和代為送去中陽殿。”
賀蘭公主揪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隨後委屈的摟住自己的女兒,眼淚汪汪的看向老淩王。
“可真是兄妹情深,不知灩陽公主可有給闔宮其他的貴人主子送上解酒藥,還是獨獨太子有份?”顧予初看的出來她在說謊,借著讚歎反諷了一番。
灩陽公主隻是跪著低著頭,不再接話。
老淩王心裏有了計較,直接遣了她退了出去。
“事已至此,淩太子還有何話說。”賀蘭公主以為自己已占據絕對優勢,乘勝追擊道。
“那夜發生什麽我真的不記得,該說的也都已說了。”淩不惑不欲多言,也不欲狡辯。
“你呢?”老淩王問向顧予初。
“我?這事約莫與臣真的沒啥關係。但臣認為不能因為淩太子從前風流不羈而推及他事事都荒誕不堪。小郡主即便是受灩陽公主所托,也當不必事事親力親為,即便是表兄妹,夜裏出入寢宮送藥也是有些不妥,太子酒醉意識模糊,可小郡主卻是清醒,即便是發生了什麽,也絕談不讓玷汙二字。”顧予初心裏雖難過,卻還是中肯的回道。
老淩王點點頭,對這樣的答複很是滿意,賀蘭公主也看出了老淩王的態度,便轉了方向,揪住解決方案,問向顧予初:
“好,那我們便不論緣由。你且說發生了此等事,該如何處置。”
“賀蘭公主這話問的沒有緣由,我可沒有資格來處置此事。”顧予初不上她的套,一口回絕。
“那若你是太子呢?”
“太子堅持這件事由你來做主!”老淩王及時表態,打斷了賀蘭公主的咄咄逼人。
“我沒有立場來做太子的主。”顧予初仍舊推辭。
“你是我親口求娶的心上人,即是未來的太子妃,你且說出你的想法,我都依你!”淩不惑堅定的看著她,將所有的決定權交與她手。
“既然誰都說不清楚那日發生了什麽,但又涉及小郡主的清白和皇家顏麵,不如娶了過去,對誰都有個交代。”顧予初沉默了好一會,瞥了一看在旁虎視眈眈的賀蘭公主,而後盯著淩不惑的眼睛良久,淡淡說道。
“那你該如何自處?”老淩王又問。
“我既然答應太子的求親,即是相信他的為人,也甘願托付終身,無論能否得到王上的認可,是不是太子妃,也願與他同進同退。”顧予初堅定的答道,這翻話一出,折斷了賀蘭公主最後一點希望,讓本來上心裏難過無可複加的淩不惑感動不已,更讓老淩王刮目相看。
“好。寡人也相信太子的眼光,即是他認定的人,寡人自當認可,即日起,月升將軍就是未來太子妃。”老淩王頓了頓,看向賀蘭公主,繼續說道:“中陽殿一事雖未有定論,但為保姬名節,太子聲譽,便封為側妃,待太子妃禮成入主東宮後,再行昭告天下,賀蘭,這個結果你可滿意?”
“臣妹……謝皇兄恩典!”賀蘭公主計劃落空,為長遠計,隻得順從,可她心裏仍是怒火中燒,但卻不是因為自己的女兒居於側室,而是顧予初一朝得勢、入主東宮。
誰也沒想到,這場鴻門宴變成龍門之選,顧予初通過了老淩王親設的考驗,打消了他從前對她的全部顧慮,成全了兒子的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