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的傷勢可以說是很重了。

    本就是一個孱弱無比的身子，現在又因為新傷舊傷，整個人都陷入了昏迷。

    陌塵把脈時，眉頭便開始緊皺。

    他不想看見楚翹傷心落寞的表情。

    因此剛剛楚翹問他傷勢情況時他撒了謊。

    他說他一定會給她治好，還她一個健康活潑的廖青。

    可事實是，

    廖青的身子本就是在耗底子了，沒有之前這麽多年的進補，這具身子早就不在了。

    這次的重傷，一下子就把底子耗完了。

    陌塵看著廖青雖然昏迷著，但還是自愛一眨一眨地眼睛，以及眼睛上長長的眼睫毛也在微微顫動著。

    這具破敗的身子，這家夥竟然守了這麽多年。

    他將廖青的手放進被子裏。

    轉身就對上了一雙滿是憂慮的眼睛。

    “還好嗎？”

    “阿翹.....有時候，我們不要太過於較真。”

    “治不好了是嗎？”

    楚翹出乎意料地平靜。

    對於這個結果她似乎已經想到了。

    “不是治不好，隻是他的底子實在是太差了。如果貿然醫治真的不能確保......”

    “楚翹姐！陌塵！”

    門口，夏卿和曲子琰兩人並排站著。

    夏卿的臉上還有滿滿的憂慮，曲子琰倒是很平靜。

    “廖青還好嗎？”

    夏卿急著進來，腳下有門檻都沒注意。

    眼看就要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了，卻被曲子琰一把拉了起來。

    “這麽大人了，小心點......”

    曲子琰的語氣十分地溫柔，溫柔地讓夏卿不自在。

    她尷尬地朝他笑笑，掙開他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快步走到楚翹身邊。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情況，我剛剛在問陌塵，你們就進來了。”

    楚翹說著，又將目光投向陌塵。

    這下好了，一下子就有三道目光齊刷刷地注視著他，陌塵心裏有點苦。

    “我的醫術自然是不及真正地郎中。隻會點皮毛。不過我看來，廖青太虛弱，我實在不敢治，”

    陌塵拿出一根帕子，擦了擦手，“不把底子養起來，這傷都沒得下藥去治。”

    夏卿看著陌塵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的。

    這麽說來，廖青的傷他治不了嗎？

    夏卿有些擔心地望向楚翹，果然她也是一臉的震驚和難過。

    這個標子，是廖青替她擋的。

    而她這輩子最不喜歡欠著別人的。

    可她最近似乎欠了很多人。

    楚翹呆呆地注視著昏迷著的廖青。

    你看，你躺在這裏這麽舒服，我們卻擔心的不得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家夥。

    你為什麽要替我擋了標子呢？

    你為什麽就不能讓我對你少幾分歉疚呢？

    楚翹的腦海裏，突然出現了廖青與她的過往。

    這個傲嬌的家夥，每次都嫌棄她，嫌東嫌西，想盡辦法地不跟她見麵。

    不過那時候她也不喜歡跟他見麵。

    本就是上一代人私自決定的婚約，他們不喜歡對方也很正常。

    他是什麽時候對自己改觀的呢？

    是那次暈倒在聖女府外？

    楚翹突然有點害怕。

    什麽時候開始，自己跟他竟然也有了這麽多的曾經。

    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看見陌塵時不會覺得心痛了。

    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開始注意起這個本來應該討厭的人。

    這是怎麽回事！

    楚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她不允許自己再這麽想了。

    這樣想下去，一切都會變得。

    她不想。

    她不想這樣。

    “楚翹，若是說沒有辦法，其實還是有一個方法的.......”

    “是什麽方法？”

    不管是什麽，總得一試吧。

    不過陌塵似乎支支吾吾的不大好說的模樣。

    夏卿看著陌塵，突然明白了些什麽。

    “你是因為我們都在這裏所以不好說嗎？”

    “不是的。隻是我怕這麽說出來，阿翹你可能會不同意。“

    陌塵看了看楚翹，發現楚翹也正好在看他。

    兩人的目光相撞，有些尷尬。

    “你說吧，能救人比什麽都重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那年，你給我的那個東西。能救他。”

    陌塵淡淡的開口，眼睛轉到了一邊。

    那年的事情，對於他們兩來說都是不能提的東西。一提便是尷尬。

    “那個嗎........”

    楚翹果然沉默了下來。

    夏卿看著兩人嚴肅地神色，那個東西，那是什麽？

    她努力回想著與陌塵的點點滴滴。

    終於是想起了一段。

    大漠的那個客棧裏。

    那個姓花的老板。

    那隻把他的血肉都吸幹的可怕蟲子。

    以及陌塵那段模模糊糊地話。

    他口中的苗疆女子，原來就是楚翹嗎。

    夏卿看著兩人尷尬的模樣更加確定這兩人之間一定不簡單。

    不過這又如何呢。

    苗疆的大事已經解決，他們也沒有在這裏待下去的理由了。

    更何況，陌塵的心裏似乎一直都住著一個姑娘。

    一個不能提，卻又不會忘的姑娘。

    “如果能救，把那東西送他又何妨呢？”

    楚翹很快便想好了。

    她轉身，走到門口，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轉頭，

    “陌塵，我們是斷了吧？”

    陌塵一愣，他沒想到楚翹會問他這種問題。

    斷了？

    那些謊言，那些欺騙，那些過往。

    他都不想再去想起。

    是他先對不起她的。

    現在她卻反過來問他，他們是不是斷了。

    “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這孽緣早該斷。”

    陌塵站了起來，一雙星眸閃著光，“但我一直都覺得很榮幸，能認識你。是我的幸事。”

    “君之幸，吾之哀。“

    她轉頭，終於是出了門，一去不回頭。

    房裏變得很安靜，一根針掉下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陌塵看著楚翹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神情，早就猜出了這家夥在想什麽了。

    “你想問什麽？”

    他轉而看著夏卿，不過夏卿沒敢對上他的眼睛。

    “沒事.....我隻是.....隻是有點好奇....你跟楚翹姐......”

    “和她是一個舊識，一段孽緣。以後能相忘於江湖，便是最好的歸宿。”

    陌塵重新坐下，拿出廖青的手把起了脈。

    “我原以為我知曉這天下的一切，便是最厲害的人，什麽事情都瞞不過我。但是我現在知道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的東西是我不知道的，以後，再也不能犯這樣的錯了........”

    陌塵的手帶著一點顫。

    這樣的陌塵，夏卿也是第一次見。

    即使是強大如斯，還是有很多的不敢麵對的過去吧。

    楚翹便是他的過去，一段不敢麵對的過去。

    隻是夏卿一直都清楚，他的心裏應該還有更加可怕的一段過去。

    那裏甚至可能埋葬著一個女人。

    一個在他心裏住了不知多少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