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睿王的話，我沒有聽見。我什麽都不知道。但是，也希望你能明白。陌塵，我們是好朋友。”

    她不喜歡拖泥帶水的。

    曾經她也是一個柔軟的，膽小怕事的小姑娘。

    但是後來，經曆了這麽多的生死，經曆了這麽多的事。

    結識了一大幫的江湖兒女。

    她變了。

    變得果敢了些。

    變得堅強了些。

    變得明白了些。

    有些事情和有些人，是不能拖太久的。

    就像是你身上的一塊傷，你不去處理它，它會潰爛，會積膿水，會變得很棘手。

    但如果你及時將它處理好了，後來的一切麻煩都可以省去。

    就像現在一樣，

    對於她來說，陌塵接下來的話，她承擔不起，也不能承擔。

    或許，就如同她最先的那個猜測一樣，陌塵喜歡她的，也許從頭到尾就不是她。

    而是把她當成了一個替身。

    雖然不知道那個大丫頭是誰，也不清楚為什麽她會變成替身。

    但有一點她可以很確定。

    陌塵他一直都是喜歡那個大丫頭的。

    一個人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

    那種通過她去看另一個人的眼神，她已經不止一次看見了。

    此時湖風正強，陌塵的衣角被吹起，連帶著他今日半束的墨發也在風中飄蕩著。

    翩翩君子，仿若仙人。

    這樣的一個男人，被他愛慘的女人，會是一副怎麽樣的光景？

    “陌塵，實話說，那日在大漠，你跟一個男人在房裏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夏卿不想瞞著陌塵了。

    這件事，時間長了，竟變成了她的一個心結。

    一日不解開，她一日覺得難受。

    “我知道那日你在門外。”

    陌塵的聲音有些顫抖，帶著絲絲的痛苦。

    “果然如你所說，不管過了幾世，你的心裏還是隻能是他.......”

    他用雙手扶住腦袋，聲音悶悶地。

    夏卿知道，這時候的陌塵又把她當做另一個女子了。

    “陌塵，不要傷害曲子琰。雖然外界都說他......不是什麽好人.....但是我知道，他其實就是孩子心性.....所以你們......”

    “夠了！夠了！事到如今，你還是向著他！你還是喜歡他對不對！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還是喜歡他！”

    陌塵突然直起了身子，雙手緊緊地箍住夏卿的肩膀。

    力道之大，讓夏卿皺起了眉頭。

    他的雙眼變得赤紅，有些迷離，帶著探究地看著她的臉。

    “你.....你，他就有這麽好嗎.....好到你這麽死心塌地.....”

    “陌塵等等，你醉了。”

    夏卿側身，想將肩膀上的禁錮解開。

    可是完全沒有用。

    陌塵的雙手就像粘在了她的肩頭，絲毫不會動搖。

    “明明是我，是我先遇見你的.......”

    陌塵的臉上，痛苦並現。

    他微微張開嘴，還想說些什麽。

    可最終他沒有，他用了更加實際的方法。

    “陌塵，不.....不要....唔.....”

    夏卿看著眼前放大的臉。

    唇上是淡淡的竹香，混著酒香。

    陌塵的唇與曲子琰的冰冷不同。

    帶著熾熱的溫度，他顫抖著貼著她的唇。

    沒有再進一步。

    夏卿雙手垂在身側，她想推開眼前的男子，卻被他眼裏的痛苦所驚到。

    那種深入骨髓的痛，那種看著她時的心疼。

    這個一向溫潤如玉的男子，

    這個曾經會向她撒嬌鬥嘴的男子，

    這個一直默默幫助她的男子。

    雖然不知道曾經有多少事情是真，有多少事情是假。

    但是至少，他從沒有真的傷害過她。

    即使中間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可她的心還是告訴她，這個男人，他是朋友。

    唇上的觸感漸漸消失，陌塵緩緩抬起了頭。

    他在顫抖。

    從他低下頭到現在，他就沒有停下過。

    “夏卿.....你是夏卿......”

    他突然像是沒了力氣，整個人都鬆了下來。

    禁錮在她肩膀兩邊的手漸漸滑落。

    夏卿看著他，他對著她笑。

    極盡溫柔的笑容。

    “若是她，若是她，她會推開我。她一點也不會留情的......因為是你，因為你是夏卿......”

    他朝後退了幾步。

    修長的手慢慢蓋住眼，但是夏卿還是看見了他眼角慢慢滑落地淚滴。

    晶瑩的，滾燙的。

    淚水。

    “對不起.....夏卿對不起.....對不起夏卿......”

    他像是沒有了意識，嘴裏喃喃重複著對不起。

    夏卿想往前拉他，可卻被他擋住了。

    “對不起，我想，我想冷靜一下。剛剛是我喝醉了.....冒犯你了.....夏卿.....我去冷靜一會......”

    他放下手，轉身就走。

    素白的衣衫上繡著的修竹。

    在潔白的衫上更是挺拔。

    就如他的身影一般的挺拔。

    那個挺拔的背影，此時走的很不穩。

    帶著濃鬱地悲傷的氣息，他一步一步地朝著與夏卿相反的方向走去。

    夏卿站在原地，看著陌塵的背影。

    曾幾何時，她是不是也見過這樣一個背影。

    決絕地，一去便不會再複返的背影。

    也是這般的挺拔，也是這般的驕傲。

    卻也是帶著這般的悲傷。

    一走就沒有再回來。

    耳邊又響起了一個女人悲戚地，隱忍的哭聲。

    她在哭，卻又努力地壓抑著自己的聲音。

    她美麗卻又憔悴的臉上，兩道淚水怎麽也止不住。

    她想幫她擦去那兩道淚水，可不知為何，越擦越多。

    女人抱著她。

    抱得很緊很緊。

    她幾乎不能呼吸。

    耳邊的抽泣聲慢慢地停了下來。

    女人的聲音一直都是溫柔的，帶著濃濃的鄉音，柔軟又甜蜜。

    但這次，女人的聲音是這般的沙啞，

    她慢慢鬆開她，雙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肩膀上。

    女人認真地看著她小小的臉，嘴邊努力地露出一個和煦的笑顏，那雙像天空一般湛藍的眸子，深深地望著她。

    她最喜歡她的眼睛。

    是這麽的美，這麽的神秘。

    “卿兒，以後你沒有爹爹了。”

    “卿兒，以後娘親會繼續疼你，會代替爹爹愛你。”

    “卿兒，以後你要學著堅強。”

    “卿兒，以後的日子，我們自己過。”

    這個女人，是她的母親。

    她的母親，堅強地，倔強地拉扯她長大。

    卻也在她最需要她的年紀離開了她。

    歲月蹉跎，她的母親的臉她已經有些模糊，但是那雙湛藍的眸子，卻一直深深印刻在她的腦海中。

    即使是到現在，夏卿每每想起母親的雙眼，還是會被那美麗的顏色所折服。

    可也是，這雙過分美麗的眸子，要了她的母親的命。

    這世間的事情，又豈是那麽容易。

    夏卿望著陌塵的背影，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不想要那礙人的眼淚流下來。

    她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在她身後的拐角處，一個人影正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