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章 家宴前夕(八)

字數:6114   加入書籤

A+A-




    這一晚,夏卿又是沒能睡著。

    司舞房的一切都好,就是這夜晚太難捱。

    她看著周圍大通鋪裏睡著的姑娘們。

    明明都是富家千金,達官貴人的女兒,現在卻來這裏受苦。

    也不知道她們花了多久才習慣了這樣的大通鋪呢。

    她並不是嫌大通鋪不好,隻是她一直都有些認床。

    在外麵的時候,晚上她也常常失眠。

    但因為那時候很安靜,她能努力地睡著。

    不過很奇怪的是,隻有在醉仙樓的床上她能睡得很好。

    那床似乎有魔力,跟她在乾摩的小茅草屋裏睡得小床一樣,讓她很是心安。

    身邊是姑娘們睡覺時發出的均勻的呼吸聲,她小心翼翼地拉開被子,又一次來到最初去的那個窗台。

    已經是初秋了,夜晚時,已經有些寒意了。

    晚上已經有露水了。

    她摸了摸窗台上的露水,有些涼,卻是一下讓她更加的清醒了。

    整個京城都已經陷入沉睡了。

    一片黑暗,一片祥和。

    黑暗,一直都是能隱藏一切最好的武器。

    她站在船台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這麽多天了,在這裏她也沒有好好地練過,不知道自己的舞技有沒有退步呢。

    她小心的退到窗台後,跳了起來。

    柔和的月光照射著她的身影。

    輕柔細膩。

    她跳的是夏荷當年的拿手曲目之一,荷葉。

    這是一個一直在浪跡天涯的樂師寫給自己亡妻的歌曲。

    後來被一個琴師聽到經過改編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有些哀傷的舞曲。

    她第一次看見夏荷跳這首舞曲,是她剛剛來醉仙樓不久的時候。

    那時候,她總能在自己房外的亭子裏聽見有人吟唱。

    有一次,她悄悄地開門偷看。

    發現亭子裏,是一個翩翩起舞的纖細身影。

    她一眼便認出了那是夏荷。

    再後來,她幾乎每晚都會悄悄起來看夏荷跳舞,有時候是深夜,有時候是清晨。

    直到後來,夏荷變成了她的師傅,她終於能正大光明的學她的那些好看的舞曲。

    她一直沒有告訴過夏荷,自己一直悄悄地看她跳舞。

    直到夏荷去世,這件事都是她的秘密。

    有那麽多次,她都被那哀傷的歌聲和那優美的舞蹈催出了眼淚。

    雖然夏荷從來沒有說過,但是那個時候她就隱隱覺得,夏荷身上一定有一段悲傷的故事。

    隻是那時候她沒想到,那故事的主人公,竟然是陌塵。

    月下起舞,聽上去很美好,但是前提是,沒有突然冒出一個人嚇你一大跳。

    “哇!!!唔.........”

    她還沒叫完,一隻手又一次捂住了她的嘴巴。

    窗台上,蹲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本來還在轉圈的夏卿以為自己是轉了太多圈,眼睛暈了看錯了。

    但是直到她停下,這身影還是蹲在那裏,沒有動過絲毫。

    所以才會有後來的一幕。

    “叫什麽。是我。”

    清冽好聽的男聲。

    撲鼻的花香味。

    夏卿就算是閉著眼睛都能想到這是誰了。

    “曲子琰,你怎麽又來了。”

    “想你了就來看看你。”

    “不是說了嗎,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

    那隻礙人的大手又一次捂住了她的嘴。

    “最好,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曲子琰的聲線不變,隻是語氣不似剛剛那樣的柔和了。

    “唔唔唔....你先放.........”

    夏卿被捂著嘴,隻能靠扭動著身子以示抗議。

    憑什麽他長得高就能這樣呢!

    “別動,我進來可不隻是來看你,還有東西給你送過來了。”

    身後的人貼著她的耳朵說道。

    “東西?”

    那隻手也已經鬆開,夏卿迫不及待地轉過身。

    她有什麽東西能讓曲子琰送來。

    “這個。”

    曲子琰在袖子裏摸了摸,終於是摸出了一張東西來。

    “這是信嗎.......哎!這不是楚翹姐......你幹嘛偷她給我的信!”

    這信不是她好好藏起來打算回去後慢慢看的嗎!

    怎麽會在曲子琰的手上。

    “玫娘給我的,說是你落在練舞的地方了,若不是被人撿到,你這信就沒了。”

    “什麽?”

    夏卿愣住了。

    自己不是有好好的藏起來的嗎。

    怎麽又變成在練舞房了?

    “我前兩日去看你們的凰騰曲,玫娘知道我會進宮便給我了,讓我轉交給你。”

    “等等,你為什麽會跟玫娘這麽熟悉,還跟她講這種事情?”

    “我跟她啊,多少年的交情了。”

    曲子琰薄唇微翹,好像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情。

    “嗯,今日來這就這件事,順便想著看看你的,沒有其他的事情,你也早些休息吧。”

    他說著,又想伸手摸一摸夏卿的腦袋。

    卻被她躲開了。

    曲子琰的手伸在那裏,收也不是伸也不是,有些尷尬。

    “沒事你就走吧,等會被人看見不好。”

    夏卿將信紙塞進懷裏,努力讓自己不去看曲子琰的表情。

    她怕這一看,又要動搖。

    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不能這麽輕易地就動搖了。

    “嗯.....你好生休息。”

    曲子琰的聲音聽上去虛無縹緲的,“對了,當時我給過你一塊玉佩,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對,是有........”

    “你放在哪了?”

    “你想做什麽?”

    “沒事,就想著問問你。”

    “我藏得很好,你放心,畢竟是你送我的東西........”

    “嗯....藏的很好我就放心了,那東西,還是蠻重要的......我走了。”

    夏卿猛地抬頭,頭頂上的聲音消失了,一起消失的還有那道高瘦挺拔的身影。

    真的,走了呢.........

    “麗妃娘娘!您就聽奴婢的,睡吧。”

    桃花跪在麗妃的床前,都快哭出來了。

    麗妃還是與傍晚時穿著一樣的衣服,一動不動的坐在床上。

    她看著前方,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不,還沒到子時,再等等。”

    她時不時地轉一轉自己手腕上的玉鐲子。

    這是她成婚時,程青親手替她戴上去的。

    雖然不知道那時候他是不是被迫的,但是她還是很開心。

    這個鐲子,她就這麽戴了多年,一直沒有摘下來過。

    她總覺得,這個鐲子上,有程青的溫度。

    溫暖的,淡淡的撫慰著她的心的溫度。

    “娘娘,不會來的,您睡吧!”

    桃花在地上磕著頭,聲音沉重。

    “你幹嘛這樣!”

    麗妃的眼睛終於收了回來。

    “快給我起來!”

    “您答應奴婢現在就休息,奴婢就起來!”

    “不!我不睡!我要等!”

    “那我也不起來!”

    桃花毫不畏懼地與麗妃對視著,小小的身板說不出的倔強。

    “你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