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他做了什麽我很清楚，我也知道，我改變不了什麽……”

    麗妃的手仍然放在太傅的臉上，即使上麵已經滿是血汙，即使那張臉早已經辨別不出本色，麗妃還是沒有絲毫的恐懼，隻是這麽放著，嘴裏喃喃著，

    “以前，我總是不懂事，總是不理解你的決定，總是頂撞你，不願意聽你的話，現在，好像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了……你為什麽這麽的傻？你為什麽，就是不願意等等我呢，就是不願意，接受別人的幫助呢…….明明，明明一切都是有救的…….”

    她的哽咽聲低低得響起，夏卿聽著有些難受。

    這樣的經曆，她也有過。

    而且還有過好幾次。

    以前的事情，果然還是不容易忘記。即使是過了這麽多年了，她還是印象深刻，那年她母親死的時候，她甚至還是個懵懂的孩童，但是到現在，那種心痛的窒息的感覺，她還是能完完整整的回憶起來。

    即使，是過了這麽多年。

    “你也，不要這麽難過了。太傅他選擇這麽做，肯定也有他的原因的……麗妃娘娘你，還是節哀吧，不要影響到了肚子裏的孩子了。”

    夏卿能想到的安慰麗妃的話，也就隻有她肚子裏的孩子了。

    畢竟，做一個女人和做一個母親是完全不一樣的。母親的堅強完全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至少，她能看到自己的母親，當年是如何的堅強，又是如何的倔強，一直，一直都堅持到了最後。即使到了死的那天，她還是相信，她的母親，是最堅強，最好的母親。

    獨自在異鄉，獨自撫養她。

    這樣的勇氣，她到了這個年紀才能明白。

    那時候遭受了多少鄰裏的白眼，遭受了多少的非議，都沒能動搖的了她的母親繼續撫養她的決心，她可以相信，今天的麗妃，即使是為了她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會輕易放棄希望的。

    “孩子…..他生不逢時啊…….若是早上這麽一年，他的境遇可能就完全不同了…….爹，你的外孫，他若是沒有那個命，你也不要怪女兒，女兒也不想這麽無情的…….”

    麗妃終於緩過來了，她收回那隻放在太傅臉上的手，轉過頭看著一直都沒有講話的百攸時，“你，一定知道爹他是怎麽死的吧……他這麽驕傲的人，肯定不會允許自己死在別人的手裏…..他一定不會…….”

    “他的確不是死在我的手裏的。他是自盡的，用了劇毒，自盡而亡。”

    百攸時的聲音聽上去很是平靜，對於太傅的死，他似乎已經釋懷了，

    “不過他也是有夠固執的，即使是死，也不願意把那個東西交給我。難不成，你們父女還是一心想著要保住程青？你們不知道他的事情嗎？關於他的身子…….”

    “你不必說什麽。我已經知道了。他的身子是什麽情況，我剛剛已經知道的一清二楚……我相信我爹，也一定已經知道他的身體情況，他才會選擇這麽做的…….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做什麽事情，都是那麽的自我，那麽的自私，永遠不會跟別人去商量…….”

    “既然已經知道了他的身子是一個什麽情況，那你覺得這樣的人，還能坐在這個位置上嗎？繼續坐在那個位置上，那豈不是萬民的不幸嗎？一個連子嗣都沒有的皇帝，死了以後，是打算讓這個國家陷入戰亂被別的有心國家占去嗎？”

    “就是因為……你們都是這麽想他的，所以你們就打算揭竿起義？就打算把他逼退嗎？”

    麗妃的眼裏，隱隱的閃著淚光，

    “之前，我也不知道這個，我還一度的很恨他，恨他這麽做傷害了所有的人，恨他沒有人性，但是……現在我知道了，他不僅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他更沒有對不起他所愛的這個國家，沒有對不起他的黎民百姓們…….”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因為剛剛哭過的原因她的鼻子都有些紅彤彤的，美人哭起來自然也是梨花帶雨，讓人心疼。

    夏卿看著麗妃一臉的難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她一直都是聽說，程青這個皇帝怎麽樣的可怕，怎麽樣的泯沒人性，怎麽樣的心機深，但是真的她都沒怎麽聽到過有人誇獎這個皇帝。

    好像他做的事情，每一樁每一件，都是壞事。

    他大晚上不睡覺在寢宮裏看奏折，一年都沒有時間去後宮，導致連子嗣都沒有，派遣了大量的軍隊駐守邊關，導致京城都沒有多少官兵來保護他的安全。

    為了減少戰爭，為了保護百姓，他把自己的危難放在了最後。

    以至於這一次睿王的謀反進行的輕而易舉，幾乎一舉就進入了皇宮。

    若不是因為鬼麵將軍，若不是他連夜帶著兵回了宮，或許，今日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現在坐在皇位上的人就已經是睿王了，那個不可一世的，高傲的男人，或許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程青，總是把自己最糟糕的一麵展現給他人看，他不善於交際的模樣，讓大家都對他充滿了誤解。

    這也是，為什麽睿王一直都沒有辦法理解自己的哥哥，一直以為他想要殺死自己了。

    程青，從來就沒有得到過真正的親情。

    他活在一個滿是謊言的世界裏，這樣的他，也是扭曲的一個人。

    或許，他也想過要變成一個好人吧，但是事實，卻不能允許他這麽做。

    “程青的好，我們都沒有看到……我們永遠都追著他的不是，永遠都想著他可能會甩過來的一把刀……其實，我們也沒有比他高尚多少吧……我到剛剛，才真正的理解了他。之前，我都是恨他的…….我爹，或許也是覺悟了這個，才會在最後，選擇了死吧…….”

    麗妃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表情很是悲痛，“以前，我隻顧著他的外表，隻想著年幼時的所謂情誼，就這麽守了他十幾年，現在回過頭想想，也許，我並不是隻看中了這些，這個男人身上，本來就有很多更好的東西，隻是我們，一直都沒有發現…….”

    “麗妃，你不恨他了？”

    百攸時低下頭，看著麗妃的臉，滿臉的難以置信。

    “換句話說，今日害死你爹的人，就是他程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