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萬事皆有轉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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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和十九年八月十六,帝都鳳華,皇宮。

    秦羽涅撐著一柄玄色十六竹骨傘行在去往議和殿的道路之上,兩旁皆是朱紅色的重重宮牆,將他困鎖其中,而他唯一地選擇除了沿著這條道走下去之外,別無他法。

    隻是還不等他走至議和殿外,便遇見了前來相迎的紅公公,“慎王殿下,陛下讓老奴來帶殿下去往禦書房。”

    秦羽涅知道萬欲司一事疑點重重,想必父皇也不想在一切還未查清的情況下走漏風聲,於是他向紅公公點頭示意,便隨著紅公公一路去往禦書房。

    至禦書房外,紅公公則先行告退,而他則獨自走進禦書房中。

    此時,皇帝正在書桌前批閱奏章,見秦羽涅來了,隻是從書桌的另一端抬眸瞥了他一眼,昨夜發生的種種尚在眼前,皇帝的氣一時半會兒自然是消不下去的。

    “兒臣拜見父皇。”秦羽涅行禮後便端正地立在殿中,靜靜地等待皇帝開口。

    良久之後,皇帝將手中的朱筆擱置在筆架之上,抬首望向秦羽涅,歎了口氣,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秦羽涅自是知曉皇帝定然是對昨夜之事耿耿於懷。

    “昨日萬欲司中發生的事情可有調查清楚?”不過皇帝卻未開口提及昨夜的事,隻問起關於萬欲司中的事情來,“烏落珠真的死了?”

    “回稟父皇,昨日兒臣奉父皇旨意去往萬欲司中查看,發現烏落珠並不是暴斃而亡,而是死於九幽聖教之手。”秦羽涅將昨日所見的情況一一敘述。

    皇帝的眉驟然一跳,眼眸半眯,“又是九幽聖教!”

    “沒錯,外界有傳言說當初綺蘭與九幽聖教一直有往來,但在蒼玄軍大舉進攻綺蘭之時,並未見九幽聖教前來援救,想來九幽聖教並不想與綺蘭合作。”秦羽涅劍眉一蹙,“九幽聖教和綺蘭皆是野心極大,兒臣猜測他們想是不願綺蘭到最後阻了他們的道路。”

    “你說的有理,所以他們才千方百計想要將烏落珠除掉,永絕後患。”皇帝點點頭,讚同秦羽涅的分析。

    “但是父皇,此事還存在一些疑點。”皇帝疑惑,隻聽秦羽涅道,“父皇可還記得,昨日在宮宴之上,婉才人因被人下藥而不能前來獻舞?”

    “自然記得。”皇帝點頭,“最後不還是那個叫蘇梨的女子代替婉才人獻舞的嗎?”

    “是,其實在宮宴開始前,蘇梨為了探望婉才人很早就被兒臣帶進了宮中,她在得知婉才人被下藥後便立即前往太醫院為婉才人取藥,但回到忘憂宮中之後卻發現婉才人被人下了迷藥,暈倒在了殿中。”秦羽涅頓了頓,“而她去往太醫院的那段時間裏,也正好是萬欲司出事的時間。”

    “你的意思是?”皇帝聽他如此一說,也愈發覺著此事蹊蹺。

    “兒臣不確定這兩件事是否存在這關聯,但實在太過巧合,不可輕易忽視。”

    “你說的不錯,紅公公。”皇帝即刻召了紅公公進殿,“你去一趟皇後殿裏,讓她就婉才人被人下藥一事好好徹查,給朕一個交代。”

    “是,陛下,老奴這就去。”紅公公領了旨意後便退了出去。

    “這件事朕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皇帝眸色一暗,“對了,關於你大皇兄一死的事,你查的怎麽樣了?”

    “洛懷薇此刻正在養病,待她痊愈便可記起當日所發生的事情,屆時兒臣會帶她進宮向父皇說明一切。”

    皇帝聞言便暫為放心地點了點頭,實際上他是相信秦羽涅的,若是秦羽涅連自己的清白都無法證明,那麽日後這江山,他也沒有辦法坐穩。

    “那麽兒臣便先告退了。”秦羽涅向皇帝行禮後便要離開,卻不想被喚住了。

    “等等。”皇帝從桌前起身,繞至秦羽涅的跟前,問到,“你昨夜在宮宴上所言可是真的?”

    秦羽涅當即便明白了皇帝所言之意,他一如昨夜在殿上那般堅定不移地道:“是真的。”

    “你說你是在博義遇見那女子,你可有弄清楚她的身世來曆?父皇也希望你能夠遇到自己心儀的女子,但那女子來曆不明,若是她接近你是另有圖謀,父皇擔心你的安全。”皇帝語重心長地說到。

    “父皇不必擔心,蘇梨她是個好姑娘,兒臣能夠分辨得了。”

    對於秦羽涅如此堅持,皇帝也不好在說什麽,他隻得點點頭,又叮囑他萬事還是多一個心眼的好,便讓他離去。

    秦羽涅剛從禦書房出來,便碰見了從遠處走來的安永琰,安永琰見了他似是十分高興,趕忙迎了上來,“皇兄,皇兄怎麽在這兒?”他滿麵笑意,秦羽涅卻覺著別扭,隻得挪開目光。

    “父皇找我有事商議。”

    “那皇兄此時是要走了嗎?”安永琰拉住他的胳膊問到。

    秦羽涅點頭,“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這幾日,日日都來,一則是看望父皇,二來是向父皇請教學習,皇兄你也知道我流落民間多年,對宮中和朝堂上的事情都知之甚少。”安永琰細心地向他解釋著。

    “那本王便先離開了。”他轉身要走,卻不想被安永琰攥住衣袖,不放開他。

    “皇兄不能等我嗎?還是在為昨夜的事情生氣?”安永琰蹙著眉,“皇兄,昨夜我看見那女子並非婉才人,擔心父皇安危,情急之下才那般做的,我不知那是皇兄的心上人......”他說的愈發委屈,秦羽涅幾乎便要相信了他。

    “本王沒有生氣,隻不過還有事罷了。”秦羽涅斂去眸中的所有情緒,對他說到。

    “那好吧,我相信皇兄,我先進去了。”這時,安永琰才放開他來,在秦羽涅轉身離去之際,輕輕地勾動嘴角。

    秦羽涅離開禦書房,一路去了鳳祁所在的住處,隻是被宮婢告知,鳳祁今日一早便已經出了宮,秦羽涅猜想他定然是與銀決一道向辰砂府中去了,於是便趕忙出宮。

    這廂,蘇辰砂整束衣冠,從小樓的階梯慢慢地走了下來,踩至最後一階時,忽然發現階梯之下的地麵上竟是躺著一支明晃晃的金步搖,他走了下去,蹲身將步搖拾了起來。

    因雨刷衝刷而潮濕的土地上的泥土沾在了這支步搖的縫隙之中,蘇辰砂撐著傘起身,隔絕大雨,將步搖捏在手中,他認得這支步搖,它昨夜還戴在刀鸑鷟的發髻上。

    隻是為何今日會在此處?難道是因為阿梨她跑的太急,所以才落在了這裏?

    蘇辰砂思索著,不禁蹙起了雙眉,他最擔心的一種情況是,阿梨跌在了地上,才致使這步搖落下,若是這樣她定然受傷了。

    “公子,有人求見。”此時,花容竟從小徑匆匆走來,向他稟告。

    “來人是誰?”蘇辰砂將視線從步搖上移開,順著問下去。

    花容先是一愣,而後答到,“是荊漠王。”

    蘇辰砂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去奉茶,我馬上就來。”他吩咐之後,花容便點頭離開,蘇辰砂總覺著從昨夜開始,花容便有幾分與往常不同,但他卻又說不上是哪裏不同。

    蘇辰砂整理思緒,將步搖捏在手裏,便向正堂去了。

    在正堂中果然見到了鳳祁與銀決,鳳祁見他到來,便即刻迎了上去,“辰公子,小阿呢?”言罷,他朝著蘇辰砂身後張望了片刻,卻並未見到刀鸑鷟。

    蘇辰砂行了個禮,才道:“王來的不巧,阿梨她此刻未在蘇某府中。”

    “那小阿她去了何處?”鳳祁好不容易與刀鸑鷟團聚,自然是對刀鸑鷟心心念念。

    “昨夜阿梨與慎王殿下有事相商,此刻應該在慎王府中。”蘇辰砂回答到。

    鳳祁聞言後頷首,目光卻是落在了蘇辰砂手中所拿的那支金步搖上,他記得那支金步搖是昨夜刀鸑鷟獻舞時所戴。

    “這支步搖是蘇某在庭院中拾得的,想是阿梨她落下的。”蘇辰砂似乎看出了鳳祁的心思,於是便解釋到。

    “辰公子不要誤會了,本王沒來南朝時,曾聽銀決講過,說是辰公子和慎王對小阿都十分照顧,到了南朝後親眼所見,不禁對你們三個之間的情感有些好奇,別無他意。”鳳祁笑了笑,“那小阿何時會過來?”

    還不等蘇辰砂回答,秦羽涅便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之中,他清冷的音調從堂外傳來,“荊漠王與我一道去慎王府便可。”收了傘,走進堂中。

    “阿梨她可是受傷了?”蘇辰砂靠近秦羽涅,壓低聲音問到。

    秦羽涅見他眉目間是掩不住的擔憂,也不好隱瞞,隻得點頭,“辰砂你如何得知?”

    蘇辰砂將手中的金步搖拿給秦羽涅看,“我在庭中拾得這個,猜想阿梨定是跑的太急落下,夜裏黑她看不清路,想必是摔了。”

    “你想的沒錯。”談及此事,秦羽涅便感到內疚,若不是他,刀鸑鷟也不會受傷。

    “那麽,我們便走吧。”鳳祁並未聽到他們二人低聲談論。

    “辰砂,你也一同前去,洛懷薇此刻正在我府上。”秦羽涅想洛懷薇此次被抓,定然又受到了驚嚇,還需讓蘇辰砂前去診治才行。

    蘇辰砂點頭同意,他們三人便同銀決、蘇越一道向慎王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