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隻盼來日風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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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鳳華,慎王府。
殘餘的水珠斷斷續續地自青簷之上滴落,呼呼作響的涼風與淅瀝的雨聲從耳邊遠去,雲霧散了,青天也自然而然地漸漸展露出澄淨,就好似從一片朦朧中撕扯出了一縷微弱的光。
他們三人至慎王府時,靳含憂恰好正在庭院中為一些花草澆水,她見到秦羽涅回府,自然是高興,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婢子後,便即刻迎了上去。
“殿下,你回來了。”靳含憂莞爾一笑,福了福身子,“蘇公子,這位是......”她朝著蘇辰砂頷首,卻不想抬眸間看見了與蘇辰砂並肩而立的鳳祁,但她卻並不認識。
“這位是荊漠王鳳祁。”秦羽涅向靳含憂介紹到。
“見過荊漠王。”靳含憂兩手交疊在腰間,福了福身,端莊地向鳳祁行了個禮。
“王妃免禮,本王現在微服在外,不受這諸多禮節。”鳳祁不經意地打量著靳含憂,他知道秦羽涅前幾年便娶了妃子,隻是從不曾見過,他原以為秦羽涅的王妃定當是位個性張揚,如烈火般耀眼的女子,卻沒想到竟是這般的溫柔嫻淑。
靳含憂聽鳳祁如此說,便不再多禮,噙著笑意頷首,“不知蘇公子和荊漠王駕臨慎王府有何要事?”
“他們同本王至府上一敘,順道讓辰砂替洛懷薇診治。”刀鸑鷟與鳳祁一事說來話長,秦羽涅也就不打算在此向靳含憂解釋了,“鸑鷟她可還在房中?”
“在的,方才妾身去過房中為她上了藥。”靳含憂頓了頓,思及著下半句話是否該說。
“她傷勢如何了?”秦羽涅低聲問到。
“蘇姑娘已經沒有大礙了。”
“本王知道了。”秦羽涅點頭,示意蘇辰砂與鳳祁,“那我們先過去吧。”
“蘇公子和荊漠王不如今日就在府中用膳吧,妾身吩咐廚房準備午膳款待二位。”靳含憂說著便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小越你同銀決便留在此處吧,看看王妃外出采貨可需人幫忙。”蘇辰砂吩咐到,“王覺得呢?”
“就照著辰公子說的辦吧,銀決你去吧。”鳳祁揮揮手示意。
“是,王,那屬下便和越大哥一道去廚房看看。”言罷,便拉上蘇越一道追上了靳含憂。
秦羽涅他們三人則朝著演武場的方向而去,蘇辰砂一路上不時地四下張望,眉頭微蹙,似是在確認什麽事情一般,暗暗思索。
終於,行至秦羽涅的臥房外,蘇辰砂的猜測也就此有了答案,隻是他不曾想原來阿梨每次到慎王府來都是住在此處。
秦羽涅伸手將門推開,便看見了正倚在案幾旁欲倒水的刀鸑鷟,刀鸑鷟被這開門的聲響驚動,手中的動作停滯了下來,隻呆呆地朝門口望去,發現來的不止秦羽涅一人,還有蘇辰砂和鳳祁。
“公子、王兄,你們怎麽都來了?”刀鸑鷟將手中的茶壺擱下,撐著案幾便要起身。
秦羽涅哪裏能由得她如此,看見她如此吃力,眉一蹙,趕忙跨步至她身邊,將她攙扶起來,“不是讓你待在床上不要亂動嗎?”
刀鸑鷟抬眸,“我一整日都待在床上快要悶死了,再說我哪裏就有這樣嬌弱,不過是膝蓋蹭破些皮,今日王妃來上了藥,已經好多了,沒有大礙。”她細細地向他解釋,就是不想他這般為自己擔憂。
“你果真受傷了。”蘇辰砂麵色凝重地走至屋中,將手裏一直攥著的那支金步搖放在了桌子上。
“小阿,你受傷了?怎麽回事?”鳳祁聽聞後心下一緊,連忙邁開步子跑至刀鸑鷟的跟前,“傷到了何處?還有沒有事?”說著便要查看刀鸑鷟的傷勢。
刀鸑鷟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竟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們不必如此,我真的沒什麽,昨夜摔破了膝蓋,好在慎王妃及時為我上了藥,此時已經沒事了。”刀鸑鷟握住鳳祁的手,“王兄,放心吧。”
她話音才落,便忽然身子一輕,騰空而起,已經被秦羽捏一把橫抱起來。
秦羽涅將她帶至床榻上,為她蓋上錦被,“還是在床榻上躺著,我才放心。”
刀鸑鷟水唇一嘟,“躺著就躺著。”她輕哼一聲,撇過頭去。
“你若是再將嘴巴翹的這樣高,我可要吻你了。”秦羽涅見狀,有意湊到她耳邊輕聲說到。
刀鸑鷟聽後,想起昨夜發生的事情,不自覺地紅了臉,即刻恢複了平日裏的模樣,但還不忘了狠狠地瞪他一眼,
“你就聽羽涅的吧。”蘇辰砂將刀鸑鷟飛紅的麵頰看在眼中,緩緩行至床榻旁,“可要我再開幾貼外敷的藥,這樣好的快些。”
“有勞你了辰砂。”秦羽涅對著蘇辰砂淡淡一笑,又將目光移回刀鸑鷟的身上。
鳳祁現在或許此開始有些明白了他們三人之間的感情。
“今日本想來與你說說話,卻不想你竟是受傷了。”鳳祁跟了過來,站在蘇辰砂的身邊,“還是好好休息吧,我隔幾日再來看你。”
“不礙事王兄,說說話再走吧。”刀鸑鷟知道因為她的身份重大,不可輕易暴露,所以他與鳳祁的相見也不是一件易事,若是此次錯過,又不知要等上多久。
“是啊,你們今日可是答應了要在府中用膳的。”秦羽涅看得出刀鸑鷟沉浸在與鳳祁相認的喜悅中,他想將她這喜悅一直延續下去。
“你們先聊,我去看看洛懷薇。”蘇辰砂看向秦羽涅,“羽涅,洛懷薇在府中何處?”
秦羽涅特意喚了婢子來將蘇辰砂領去,蘇辰砂不常來他府中,對府中大多地形也並不熟悉。
蘇辰砂走後,這屋子中便隻剩下了刀鸑鷟、秦羽涅與鳳祁,刀鸑鷟喚鳳祁去端了凳子來坐在床邊,陪她談天。
“羽涅你今日進宮,皇上他可有怪罪你?”刀鸑鷟最為擔心的還是昨夜宮宴上發生的那件事,秦羽涅那般膽大直接地將他的心思向皇帝吐露,也不知皇帝會否因此對他生出芥蒂來。
秦羽涅搖搖頭,唇邊的淺笑使她安心,“父皇並未怪罪,隻是問了我一些關於萬欲司的事情。”
“那烏落珠之事可有查清?”刀鸑鷟追問。
“是啊,本王昨日在宮中也聽聞了此消息,烏落珠當真是死了?”鳳祁對此事心中也尚存疑惑。
“照眼下的情形來看,烏落珠確是死了,但我卻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秦羽涅眼眸半眯,緩緩道,“萬欲司發生事情的時間與忘憂宮出事的時間太過巧合,雖然不能肯定這兩件事一定有聯係,但卻不得不引起注意。再則烏落珠身上的傷痕皆是出自九幽聖教之手,並非暴斃,當時與烏落珠在一處的隻有烏落瑤,但她卻說她睜眼便看見了似在地上的姐姐,也就是說在此之前發生了什麽她也一概不知,我總覺得這其中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羽涅,你的意思是......你懷疑死的人並不是烏落珠,這一切隻不過是個障眼法?”刀鸑鷟大膽地說出了心中的假設。
而秦羽涅卻是緩緩地點了點頭,“我們對烏落珠並不熟悉,也不知道地牢裏究竟發生過什麽,隻是看到了烏落珠的屍體便認定死去的是她,我覺得不大可能。”頓了頓,“況且,綺蘭與九幽聖教一直有來往,烏落珠那般有手段的人不可能對九幽聖教毫無防備之心。”
“沒錯,就算九幽聖教若是想要永絕後患,那為何不將烏落瑤一並鏟除,而偏偏要留下她?若是有朝一日烏落瑤能夠走出萬欲司,九幽聖教就不擔心她會為烏落珠報仇嗎?”鳳祁也隨之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啊,但這一切都隻是我們的猜測。”秦羽涅劍眉一蹙,“父皇已經派人去調查那日忘憂宮中發生的事,先要將下巴豆粉的幕後之人找出,才能知曉她是否和那下迷藥的人是一夥。”
“此事我也一直覺著奇怪,若是宮中有人不想讓若初姐姐在宮宴上獻舞,那麽下了巴豆粉後便可達到目的,為何又多此一舉用藥迷暈她呢?”刀鸑鷟思前想後也解釋不通這一點。
“所以下巴豆粉和下迷藥的或許根本就不是同一夥人。”秦羽涅墨色的瞳仁猶似結了一層寒霜,幽暗而深不見底,“希望此事能盡快有個答案。”
“那麽,秦嬰則一事呢?”
“現在唯一的期望便落在了洛懷薇身上。”
鳳祁來南朝這段時日,在宮中對此事也有所聽聞,他始終堅信秦羽涅絕不會是那樣的人。
“說一些輕鬆的吧,總是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你的傷怎麽好?”鳳祁不願刀鸑鷟日日有這般沉重的心思,便將話題岔開,“對了,為何辰公子他喚你阿梨,而慎王殿下卻喚你鸑鷟?”
刀鸑鷟眉頭舒展,展顏一笑,看了眼秦羽涅,向鳳祁解釋到,“我初來南朝時被公子所救,為了隱藏身份,便以公子的姓為姓取名蘇梨,其實我在十五年前失蹤後被公子的父親所救托付給了現在的師傅刀客影,所以跟著師傅姓刀,名喚鸑鷟。”
“原來如此。”鳳祁點點頭,“本王還未曾見過你的師傅。”
“師傅他近來有要事在身,應該快要回來了,師傅知道我與王兄相認定然會替我高興。”
鳳祁見她如此開懷,覺得自己沒有放棄尋找她這個決定是多麽的正確。
他欣慰地笑著,伸手摸了摸刀鸑鷟的發絲,那是來自一個兄長特有的溫暖,是其他人所不能替代的。
就在此時,蘇辰砂推門而入,想來已經替洛懷薇診治過了。
“怎麽樣?”秦羽涅起身相問。
蘇辰砂轉身將門掩上,眉目間卻有隱隱地擔憂,“她本就未痊愈,又被人擄去,定然是受了莫大的驚嚇,情況比她才來之時還要糟了。”
“什麽!”刀鸑鷟驚呼,說著便要掀開被子下床去看,被鳳祁一把攔住。
“先聽辰公子如何說。”
“治好她自然是沒有什麽大問題,但我怕趕不上皇上定下的期限。”
“無妨,盡量治好她,父皇那裏我去拖延時間。”其實秦羽涅心中清楚,皇帝那裏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需要給朝廷給天下一個交代。
“我會盡力而為的。”蘇辰砂許諾到,此事事關重大,若是因此讓皇後他們大做文章,便是害了羽涅。
刀鸑鷟坐在床榻上,頗為焦躁難安,蹙著兩道秀眉,眼下自己的膝蓋又受傷,真是諸事不順。
“咚咚咚......”屋外響起了敲門聲,來人是靳含憂的貼身婢子,是來喚他們去偏廳用膳的。
“我就不去了,行動也不方便,也沒什麽胃口。”刀鸑鷟有些泄氣地耷拉著頭。
“多少也要吃一點。”蘇辰砂覺著不妥,知道她是在擔心洛懷薇的事情。
“是啊,辰公子說的對,你受了傷還不吃飯,身子垮了如何是好?聽王兄的話。”
“也好。”言罷,刀鸑鷟掀開錦被,正要從床榻上下來時,卻被秦羽涅輕輕地摁住了肩膀。
“我抱你過去。”說著,也不待刀鸑鷟回應,便半躬下身子,將她抱起,“走吧。”
蘇辰砂垂下眼簾,跟隨在他們身後,鳳祁也隨之跟上,一行人朝著偏廳而去。
他們達到偏廳時,靳含憂正在吩咐婢子們布菜,而京華因在府中看護洛懷薇,便也被靳含憂請來一起用膳,此刻正坐在桌邊。
見了秦羽涅他們,趕忙起身行禮,“殿下,蘇公子......”
“這是荊漠王鳳祁。”蘇辰砂向京華說到。
京華點點頭,拜見過後便再次坐了下來,但目光卻悄悄地落在了抱著刀鸑鷟的秦羽涅身上。
隻見秦羽涅將刀鸑鷟放在凳子上後,這才與她分離開來,就著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來。
“粗茶淡飯,還望荊漠王不要嫌棄。”靳含憂吩咐婢子退下後,自己落座,言辭談吐間都落落大方。
“是本王該多謝慎王妃盛情款待才是。”客氣一番之後,眾人終於起筷。
“京華,等這陣子過了你便回山莊去吧。”秦羽涅吩咐京華,“莊裏隻有清然和千靨,也不知他們是否應付的來。”
京華先是一愣,心中不願,但卻不能不遵從秦羽涅的命令,最後隻能答應。
“我也想去穹玄山莊,雲裳和攸寧還在那裏。”刀鸑鷟已經許久不見他們二人,心中十分掛念。
“待此處事情了結,我便帶你回去。”秦羽涅勾起唇角看著她淺淺一笑,滿是柔情。
刀鸑鷟點點頭,這畫麵被他人看在眼中,自是各有不同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