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問詢和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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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

    午張秀才留在袁家吃飯,又陪著袁老秀才說了一下午的話,等到傍晚才從東城回到南城,返回了自家,這時朱元旦已不在張家了,而方誌遠卻是還沒走。

    見張秀才回來了,方誌遠興衝衝的,帶著些許求表揚誇讚的心情,把一篇章雙手呈給張秀才,道:“先生,這是學生今天做的章,還請先生斧正!”

    張秀才看著麵前這章,神情不由一怔,道:“今日我不是放了你們一天假,不曾給你們出題做嗎?這章你如何寫的?”

    聽他如此問,不等方誌遠回答,那一旁的張進就笑道:“爹!今天你給我們放假,我和元旦倒是結結實實地去外麵玩了一天,可誌遠呢,自己一個人留在房裏溫習功課呢,這篇章想來也是他今天自己做的練習吧?哈哈,他可比我更加努力刻苦多了!”

    “原來如此!”張秀才聞言,也是滿心欣慰的,一個學生能夠主動去學習,當然比被自己壓著學習要好,他看著方誌遠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瞪了一眼張進道,“既然知道不如誌遠刻苦,那就該想著改正自身才是,你這樣嬉皮笑臉的可不行!”

    張進撇了撇嘴,不以為然,也不把他的話聽進去,難得放假休息一天,他要還不去外麵透透氣,真的覺得哪一天自己就會窒息在這房裏,在張秀才這樣高強度的練習下去,身心總需要放鬆一下的,勞逸結合嘛!

    張秀才看他這樣子就知道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搖了搖頭也有些無可奈何了,從小到大他總覺得張進心裏總有自己的成算,不管他怎麽說怎麽教,人家該不聽他的還是不聽他的,說了也沒用。

    此時想來也一樣,不由張秀才歎了一口氣,也懶的說張進了,接過方誌遠的章,問道:“誌遠,你這篇章又是以哪句聖人之言破題做的?”

    方誌遠答道:“回先生,是《論語的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嗯!這句話也是微言大義了,是挺適合破題做的,你挑的這句不錯!”張秀才點了點頭,隨口誇讚他,然後就開始看起方誌遠的章來。

    方誌遠的章寫的是一如既往的好,運用各種典故論述著這句“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章用詞也優美流暢,花團錦簇,在他這個十三歲的年紀就能夠寫出這樣的章來,真的可以說是很不錯了,之前張秀才對此也是讚不絕口的。

    可是,或許是今天聽了袁老秀才對方誌遠的章的點評吧,他此時看著這花團錦簇,滿滿聖人言,挑不出一點錯的章,卻是皺起了眉頭來,沉吟著一言不發。

    那方誌遠本就是聰敏之人,他一見張秀才沉吟的神情,心裏就有些忐忑,以為自己這章哪裏寫的不對,惹張秀才不喜呢。

    就是張進見了張秀才此時神情的變化,也有些詫異,之前張秀才看他的章還總會挑各種毛病,而看方誌遠的章則是一直讚不絕口的,怎麽此時卻沉著臉不說話呢?難道方誌遠這篇章寫的不好?不應該啊,依方誌遠的水平,這句“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也不難著手破題啊,他不該在這樣的一篇章上發揮失常吧?

    張進感到有些奇怪,不由笑著試探問道:“爹,怎麽了?是誌遠這章寫的不好,發揮失常了?”

    卻不想,張秀才搖了搖頭道:“也不是!誌遠這篇章寫的一如既往的好,各種典故和聖人之言也都用的恰當其分,挑不出錯處來!”

    聞言,頓時忐忑不安的方誌遠放下了心來,輕舒了一口氣,剛剛他還以為自己這篇章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呢,看來不是自己的章的問題。

    張進也是笑道:“那爹你怎麽不說話?以前看了誌遠的章,你可總是誇了又誇的,可不像剛才那樣沉吟不說話的。”

    沒想到,張秀才聞言,又是沉吟一瞬,也沒回答張進的話,隻看著方誌遠問道:“誌遠,我問你,你為何總是在章裏用這麽多的典故啊?而且大多數都是聖人之言,怎麽章裏卻是看不出來你自己的見解來?為什麽不在章裏把自己的見解也寫出來呢?”

    終究,張秀才是受了袁老秀才對方誌遠的點評的影響了,向方誌遠問出了這話來。

    這也難怪,袁老秀才可是張秀才的授業恩師,對張秀才的影響是很大的,雖然袁老秀才直言不喜方誌遠的章時,張秀才為方誌遠很是辯駁了一番,但其實他內心裏說不得已是受了些許影響了,所以此時才會向方誌遠問出這話來。

    方誌遠被問的有些不知所措,又覺得張秀才問的莫名其妙,他也蹙眉不解道:“先生,這我用典故佐證有何錯處嗎?而且聖人之言是人都該遵守的聖訓,也應該是沒有錯的,我在章裏用它們應該是更加具有說服力吧?至於我自己的見解,都是粗陋不堪的拙見,要是寫在章上,豈不是給本來嚴謹的章添加錯漏之處?我想著還是用聖人之言和各種典故來佐證好,這樣就不會漏洞百出了,也不會犯錯犯什麽忌諱,至於我自己粗陋的見解,還是不要於章好。先生,我這樣做有什麽錯處嗎?”

    張秀才聽的神情怔然,他萬沒想到方誌遠是這樣想的,當然他想的也不錯,用各種典故和聖人之言來佐證章的立意論點,確實是更能讓人信服的,也確實是不會犯錯,也不會犯什麽忌諱的,畢竟聖人之言,誰又敢說是錯的呢?

    隻是,這做章卻是不能隻附和聖人之言啊,到底還要有自己的想法見解的,就算自己的想法見解粗陋不堪,比不得聖人之言的微言大義和振聾發聵,但也比不說自己的見解好。

    更何況,方誌遠小小年紀,就有這樣所謂“藏拙”的心思,隻想著附和聖人之言,自己的見解卻棄之不顧,隻想著不犯錯不犯忌諱,把章寫的極為“正確”,這讓他覺得有點不對,可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一時之間他張了張口,卻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最後,他看起來有些意興闌珊,歎道:“罷了!你說的也對,但是我倒是希望誌遠你以後寫章時,除了運用典故和聖人之言以外,也把自己的一些所思所想寫進去,隻有這樣,這章才是你自己寫的,而不隻是把聖人之言巧妙地複述一遍而已,你明白了嗎?”

    聞言,方誌遠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先生!”

    然後,張秀才再沒多說什麽,擺了擺手,就讓方誌遠和張進出去了,他自己則是坐在房裏,翻找出方誌遠以前寫的一篇篇章,不斷地看著,越看眉頭卻是皺的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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