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無望海(二)Business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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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航船甲板的震蕩逐漸平息,連帶著海風都輕柔了許多。
    亮度逐漸增加,卻依舊暗黃。齊斯看到了黃色的天空和黃色的雲,紋絲不動,像是油畫。
    他眨了眨眼,兩秒後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從站姿變成了躺姿。他伸手一摸,摸到了身下濕漉漉的沙子。
    事情變得糟糕起來了,齊斯開始後悔自己沒在商城裏買幾件換洗的衣服。
    他坐起身來,入目是七零八落地躺在沙灘上的玩家,除了沒有斷裂的木板和擱淺的破船外,這一幕處處都充斥著海難的既視感。
    齊斯由衷地感謝詭異遊戲安排的是無痛轉場,而沒有出於惡趣味讓他們在風浪中飄一會兒——否則他絕對會比現在更狼狽。
    “我們怎麽突然從船上到這裏了?船長說我們都會死,到底是什麽意思?”一個染綠頭發的姑娘喃喃自語,不知道是在問誰。
    “之前那一段劇情類似於遊戲的開場CG,主要用於展示故事背景。”回答她的是先前那個反問船長的年輕人。
    年輕人一身棕色長風衣,金絲邊眼鏡下的眉眼柔和斯文,看起來頗有學識:“我想現在應該才算正式進入副本。我們不要輕舉妄動,等主線任務刷新出來,再決定應對之策。”
    “我們先一起複盤一下吧,船長聲稱海神發怒,要求我們進入船艙,但船艙裏似乎有鬼怪。是這麽回事嗎?”
    “是的,我……我都看到了!”說話的是一個妝容精致的長發女孩,她怯生生地做了個舉手的動作。
    見年輕人投以鼓勵的目光,她才回憶著說:“我是夜視眼,能在黑暗中看清周圍景象。當時我被擠進船艙,看見裏麵堆滿了腐爛的屍體,有的已經爛成了骷髏,他們還在動……然後我看到他們站了起來,開始往外走,有的走了幾步,還長出了魚尾……我絕對沒有看錯!雖然隻有幾秒鍾,但我絕對看到了!”
    人變魚的故事在童話故事中十分常見,但放在詭異遊戲的背景下,著實不怎麽令人愉快。
    年輕人沉吟道:“這應該是一個線索,類似於西方神話中常見的啟示和預言,可能和這個副本的世界觀有關。我當時在甲板上,隻看到那些鬼怪排成隊跳到海裏,看肢體動作,似乎處於歡愉的狀態。這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事……”
    他說到關鍵處,抿了唇不再言語。綠發姑娘好奇地追問:“什麽故事?”
    “隻是我的無端聯想罷了,希望不會給接下來的推理造成誤導。”年輕人失笑,然後壓低了聲音,用陰森的語調緩緩念道,“達特穆爾,全世界所有的惡魔都聚集於此;它們喜歡將美麗的女孩誘上海崖,然後站在她們的身後,突然,用力一推……”
    齊斯在一旁聽了一會兒,不由輕嗤一聲:“聽起來確實是無端聯想。”
    年輕人並不生氣,隻溫和地笑笑,搖了搖頭。
    常胥一直遊離在外,這會兒終於重新開機,向齊斯投去詢問的目光:“司契,你當時為什麽……”
    係統提示音毫無預兆地響起,截斷他的話語:
    【主線任務已刷新】
    【主線任務:逃離島嶼】
    兩行文字出現在係統界麵上。
    玩家們的討論硬生生終止,齊斯不著痕跡地瞥了常胥一眼,知道這位仁兄應該還在糾結《玫瑰莊園》的事。
    這人看著挺幹淨利落的,想不到為人處世這麽拖泥帶水,已經過去的事非要弄個水落石出才肯罷休。
    日後會是個大麻煩。
    常胥不知道齊斯已經把他歸入了“有害垃圾”一類。他沉默兩秒,見沒人出聲,再度幽幽開口,主打一個執著:“司契,你當時……”
    “你現在還活著,林辰大概率也還活著。”齊斯笑了一下,不冷不熱地說,“事實就是我讓更多人活了下來,而到現在還糾結於程序正義的伱,又做了些什麽呢?”
    常胥沒有被邏輯陷阱繞進去:“但你事先並不確定結果如何,你算好的是讓我和林辰中的一人作為犧牲,而你借此機會完美通關。”
    “是啊,”齊斯坦然承認,“所以我並不高尚,也不想裝什麽好人。我費那麽些周折,不過是想讓自己活下來罷了。”
    他眯起眼,看著常胥笑:“而你,之所以有餘裕糾結過程是否符合道義,不過是因為以你的實力,大概率能活到最後,不用擔心通關的問題。”
    “可別說什麽以你的武力值可以救所有人。沈明死了,葉子也死了,就因為他們是昔拉的人,所以你見死不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以後你還會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原因袖手旁觀?”
    不容辯駁地進行了一番道德綁架,估摸著這些信息夠對方的大腦轉一陣子了,齊斯迅速站起身,丟下還在懷疑人生的常胥,向遠離海岸的方向走去。
    他在開闊的地方站定,踏著一塊平滑的巨石,調轉視角觀察四周。
    左邊是碧藍的海洋,海浪正緩慢地拍打著沙灘,投上來潔白的浪花。
    右邊是一片蓊鬱的椰子林,林前矗立著一座雕像,雕的是一隻手握短刀的人魚。
    用人魚來概括其實並不準確,雕像的頭部是一隻側麵對著海洋的魚頭,下方卻偏偏長著人類的四肢和軀幹,灰白色的表麵被魚鱗鋪滿,在昏黃的光線下粗糙得好像抹了一層幹蠟。
    這個半人半魚的怪物將短刀橫在身前,做出一副準備戰鬥的樣子,讓人生出它隨時會振臂一呼的錯覺。分明怎麽看怎麽怪異,卻讓人難以生出惡感和抵觸,反而想上前觸碰。
    齊斯果斷移開視線,向遠處眺望。
    密林深處矗立著一座高大的鍾樓,頂端尖而高聳,是文藝複興時期的樣式。
    可以看出,此地有較文明的原住民,並非荒島,玩家不必優先考慮荒野求生的情形。
    旁白聲再度響起:
    【你是一名商人,為了追逐金錢環遊世界,黃金、稀有物種、人口、槍支,這些都在你的交易清單上;可有幾個該死的學者總是譴責你的行為,甚至妄圖推動立法禁絕你的生意】
    【幸運的是,那幾個掃興的家夥剛好和你在一條船上,且和你一起被困於這座島嶼。這是個絕佳的除掉他們的機會,不是麽?】
    齊斯煞有介事地品評:“首先,金錢和政治往往不分家,幾個學者的發聲對一個有作為的商人來說無足輕重;其次,僅僅是因為反對的聲音就殺人,又麻煩,又沒有直接利益;最後,如果我真要殺他們,我會選擇在船上動手,把屍體扔到海裏喂魚明顯方便又環保。”
    發表完質疑後,他垂下眼補充了一句:“……當然,已經這麽設定了,那就這樣吧,你開心就好。”
    詭異遊戲:我可謝謝您嘞。
    眼前的虛空中,一個金色邊框的身份卡片在係統界麵上另辟一格:
    【您的身份:“商人”】
    【身份效果:①花費更少的金錢獲得相同的服務;②所有對“貴族”的謀殺意願將無法轉化為行動】
    【支線任務已刷新】
    【支線任務(選做):殺死所有“學者”】
    提示文字至此刷新完畢,不給玩家選擇的餘地。
    顯而易見,“商人”“學者”之類的隻是玩家的陣營身份,背後的敵對邏輯無法細究。玩家需要做的是隱藏自己的身份,同時盡可能試探出其他人的身份,然後給予致命一擊。
    “玩家之間分三個陣營……是對抗副本麽?”齊斯摸著下巴,雙目眯成狹長一線。
    對抗屬性的遊戲中,要想取得最終的勝利,了解每個對手的思維模式和行為選擇勢在必行。十幾個玩家,都是從新手池中脫穎而出的老油條,想摸清底細並不容易。
    這時候,常胥的存在就很微妙了。齊斯早已對他的行為邏輯有所了解,可以確定他是個好用的工具人,同時擁有合作傾向。有這麽個知根知底的人在,相當於在博弈中占據了先天的信息優勢。
    而且,他雖看上去頗為警惕孤僻,但渾身上下都是破綻,其實並不難對付……
    齊斯不懷好意地盤算著,徑直向椰子林前的雕像走去,在半步距離的位置站定,目光落在雕像前刻字的石碑上。
    隻見上麵用熱情洋溢的語句寫道:
    【歡迎來到無望海,這裏是逃離歲月與時光的淨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夜晚】
    【偉大的海神庇佑著這片美麗的海域,並為遠道而來的旅者定下如下幾條規則:】
    看到“規則”二字後,齊斯下意識地將手搭在腿側,一下下地叩擊起來。
    已知詭異遊戲中的規則類怪談副本的數量不到總數的三分之一,他這一路走來,遇到的卻都是規則類怪談副本,這同樣是一個概率較低的事件。
    副本的匹配真的是隨機的嗎?作為詭異遊戲背後至高無上的存在,那個所謂的放逐了邪神的“規則”,和“規則類怪談”的“規則”是否存在某種聯係?
    事情千頭萬緒,一時間理不清邏輯,齊斯索性將從邪神那兒獲知的所有信息都埋進記憶深處,不做考慮,以免影響通關思路。
    這會兒,海灘上的其餘玩家也都弄明白了情況。烏泱泱一片人紛紛起身,浩浩蕩蕩地向雕像這邊聚集。
    加上齊斯總共十五人,不複之前的吵鬧,每個人都沉默著觀察旁人的麵色,眉眼間是不加掩飾的戒備。
    雕像前的石碑上寫著一行行規則,此時有人喃喃地念了出來:
    【1、請確保身上始終攜帶一定數量的可使用的金錢,這裏的大部分服務和設施都不是免費的,需要支付金錢才能獲取和使用】
    【2、鍾樓的鍾每隔兩小時敲響一次,敲響十下的時候請入睡,敲響四下的時候請醒來;請相信,在旅館的房間裏入睡是安全的】
    【3、島上的食物都是可以吃的,請按時進食;隻有吃下島上的食物,才能成為海神的信徒】
    【4、海神願意庇護所有迷途的信徒,但祂不喜歡吝嗇的人;如需向祂祈禱,請準備足夠的祭品】
    【5、如要離島,可向海神求問出海的相關事宜。切記,不要帶走島上的任何東西!】
    【6、海洋是危險的,遠離岸邊,小心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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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