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切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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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神……

    心如天宮神子,無情無邪,麵若皎皎明月,不染纖塵,而今,卻被人……

    雙眼似乎被鮮血灌滿,西嶺千秋周身氣旋激蕩,他衝到若蘭身前,狠狠地一掌打在她身上。

    若蘭沒料想西嶺千秋會如此衝動,身體受西嶺千秋一掌之力,便如枯葉墜地,無可挽回。

    她手中的刀也失去控製……

    萬幸,月神守住清明,在刀刃接觸體膚的時候,拚盡全力移動了身體,冷月刀砸在他鎖骨上,入骨三分,方才力竭。

    性命無憂。

    西嶺千秋一掌便將若蘭打死,她所背負的愛恨情仇,也如落地塵埃,無論曾經何等絢爛,都再也不值一提。可月神……

    刹那間的衝動仿佛魔障,此時已經離去,西嶺千秋看著月神被血染濕的肩,心中有無限悔意,都是他……

    強撐了三天,不是不累。而今,終於被西嶺千秋抱在懷裏,月神知道,他已脫離危險。脖子一歪,他陷入沉睡,卻把西嶺千秋嚇得魂不附體,以為月神就此喪命。孤獨絕望地嘶吼了許久,他才被新入地牢的西嶺護衛叫醒,連忙抱起月神,去尋醫問藥。

    潺潺流水,清脆鳥鳴,甚至還有隱隱的花香,獨特的竹樓隱藏在山間,仿佛世間另一方天地。月神醒來的時候,就見到半開的窗戶外,有驕陽似火,碧空高懸。

    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月神劍就放在手邊,相距不過三寸。將劍柄握在手裏,仿佛找到了依仗,月神暗自呼出一口氣,才掙紮著站起身。

    疼,全身都在疼,更有幾處,仿佛是傷口綻開,月神鼻尖聞見鮮血的味道。

    月神是不怕疼的,很多時候,他甚至稱得上不知好歹。明明已經惹得傷口流血,他卻依舊掙紮著起身。好在,西嶺千秋剛巧推開門,踏入房間。

    “月神,快躺下!”

    快走幾步來到月神身邊,西嶺千秋強硬地將月神按在床上。大約是無意掙紮,月神沒有與西嶺千秋抗爭,在最初的僵硬過後,順從地躺了下來。

    西嶺千秋掀開月神寬鬆的衣衫,就見肌膚之上,鮮血亂流,幾處傷口居然有種血肉模糊的感覺。

    “都怪我,沒有及時找到你……”

    用潔白的帕子替月神擦去血漬,再拿出藥替月神塗抹,西嶺千秋自責地望著那一道道傷:“可惜我手中無好藥,隻能用這‘純寂膏’,還要你再受許多苦……”

    月神知道純寂膏,也是療傷的良品,西嶺千秋卻看不上麽?

    “醫師說用線縫合,隻怕你身上要留下許多疤痕,我不願……”西嶺千秋手指在傷口邊緣拂過:“這樣的肌膚,怎麽能刻上那樣難看的傷痕……”

    西嶺千秋這話說完,情緒忽而低落無比,“但若是不縫合,你這樣可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愈合……”

    月神從不為身上的傷口而擔憂,反倒是臉,這是第一次傷在臉上,或許就是旁人所說的毀容,也不知西嶺千秋……

    心裏還沒想清楚,眼睛已經望向西嶺千秋,月神看著西嶺千秋,忽然就從他的眸中,看見了自己的臉。

    果然啊,一張臉,全毀了……

    他的紅顏鍾離雪顏曾經暗示過幾回,他的容顏獨絕,或許會招惹許多情緣。但若是因著一張臉而成就的緣分,怕是抵不過時光如水,顏色更易。西嶺千秋之於他,可有幾分特殊?

    “月神……”

    西嶺千秋的麵色比月神更難過,他撫著月神的鬢角,輕聲問:“月神……倘若你這一張臉……再也好不了了,你……”

    忽然聲音就頓住,仿佛去到了另一個時空。

    月神等啊等,都沒有再等到西嶺千秋說話。他便疑惑。

    若是再也好不了,又會怎樣呢?

    “月神……”好似情緒積壓太久,終於噴薄而出,西嶺千秋忽然低下身摟住月神,在他耳邊問:“若是你再也好不了了,你是否願意,與我為伴?”

    你不再那麽美好,或許,我便配得上你。

    月神想過許多種答案,獨獨沒想到,西嶺千秋會說這一句。

    “千秋……”

    月神伸手,作勢將西嶺千秋推開:“很熱。”

    大概,是正值午時,驕陽似火。

    西嶺千秋直起身,用微笑掩飾失落:“你剛醒,我該問你身體可還好……”

    一個月後,西嶺千秋護送月神回到月神莊。與西嶺千秋的擔憂相反,月神身上臉上都沒有留下任何傷口,甚至,痊愈之後,月神的肌膚反而更加細嫩,看不出半點兒瑕疵。

    若蘭已死,月神無意再去追究那些陳年舊事,冷月刀也被他用月神劍毀去。於是,這一段曆程就仿佛從未曾發生過。

    一切,無痕。

    唯有那一句話,時常在月神心湖掀起漣漪。

    最讓他難以釋懷的是,西嶺千秋那樣好,可他想要的,偏偏卻是她……

    偏偏,卻是,她……

    那個“她”,不曾在月神眼前出現過,可每每午夜夢回,最難以掩飾的是,心底那個人,總會在毫無防備的時候冒出來。他騙得了別人,唯獨騙不了自己。

    等到秋風又起,鍾離雪顏帶著果酒踏進月神莊,月神仿佛盼到了救星,將心中萬般糾結說與她聽。

    “紅顏……怎麽會這樣……”

    月神不解,“明明千秋是那樣的好,澹台姑娘卻當我……可……”

    心有不甘,無可奈何。

    怎麽世上的事,就連有理,都說不清呢?

    “母親愛父親,姨娘愛母親,紅顏,就連你帶我去看的大戲,也沒有這樣的亂局。可我,難道要重蹈姨娘的覆轍麽……又不像姨娘……我這樣的人,到底算與父親一般,還是與母親一樣?”

    月神心中擔憂害怕,他還是十幾歲的年紀,從小就生活在因為錯愛而造成的悲劇裏,到了這時,西嶺千秋已經訴說心中情意,他該如何應對才好?

    若是西嶺千秋,本來並無不可。

    偏偏,他惦念的人,叫澹台君言。

    澹台是姓,君言是名。澹台家的女兒,逍遙界的界主。

    與之相匹,且去問天下人,任誰也說,澹台君言與月神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隻除了,月神,澹台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