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世間風氣不像千年之前那般保守，但這樣的行為，也太叫人難以接受。

    即便自己能看慣別人去做，總歸自己是不願的。

    可巧，誰都不是那個“別人”。

    千年以來，這樣的方法永遠隻能停留在那冊子上。

    這一邊，蹲在地上的青年一直重複自己的動作，終於，那落水之人的手動了動，眼皮眨了幾下，緩緩睜開。

    “哎呀哎呀！”

    “醒了醒了！”

    “真是神了……”

    路人議論紛紛，那落水之人的同伴更是當即激動的掉下眼淚，一邊驚喜地說“颯颯你終於醒了”，一邊又慌忙地對著救人的青年行禮：“謝謝，謝謝你！”

    西嶺千秋眼見得這一幕，也覺得神奇。

    若是落水之人是月神，或許他會以內力幫助月神恢複心跳脈搏，救他性命。可若是尋常路人，他自然不會浪費這份力氣。倘若這青年不曾出現，或許他隻會對著那落水之人的同伴說一聲“節哀”便離去，繼續自己的行程。

    月神生命衰微，他不願為這些事浪費自己的時間。

    但此時，他卻看到這青年不費半點兒內力，隻是依靠著簡單的什“心肺複蘇”，就把這個失去心跳與脈搏的人救了回來。這是千年之前傳奇女子鍾離月留下的法子，在她的影響下，各國都有推廣過這種簡單高效的心肺複蘇術，可惜，這種方法到底不為人所接受，無論是醫者，還是被施救的人。

    且這種方法雖然簡單，也要遵循一定的法門，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

    想不到，今日親眼得見。

    心底湧起一抹奇怪的感覺，再想起先前有人稱這青年為“小神醫”，西嶺千秋想著，或許，這人能救月神呢？

    盡管，他看上去很年輕，但鍾離雪顏醫道成名的時候，比他還年輕。

    其實也知道，那種可能微乎其微，但西嶺千秋不願放棄任意一種可能。

    青年救人之後，就要離開，西嶺千秋衝過去攔住他。

    “嗯？”

    青年停下腳步，望向西嶺千秋，麵帶疑惑：“請問……”

    不等他說完，西嶺千秋先開口：“我是西嶺千秋，我的馬車裏有一位病人，想請你去替我看一眼。”

    西嶺千秋，或許許多人不曾見過他真容，但他的大名，許多人都是聽過的，這青年也不例外，他遲疑了一下，便點頭同意。

    西嶺千秋是西嶺的國主，在這西嶺他請自己去看病，自己若是當場拒絕，實在說不過去。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西嶺千秋與青年一道走向馬車的時候，西嶺千秋問了青年姓名，青年據實以告：“冷星輝。”

    靠近馬車的時候，冷星輝心頭狂跳，呼吸也莫名地加重，等到看見那個倚在馬車上的人，他終於明白為什麽。

    曾經，在他重傷欲死的時候，就是這個人，救了他。還在離去之時，將他托付給忘前塵這位絕代名醫。

    而今，他醫道小有所成，居然與他再次相遇。

    心中有欣喜，有歡愉，等看清這人的麵色，卻盡數消散。

    他不好，很不好。

    無需把脈，他就能知道，這個人，已經陷入生死之境，且在他看來，已經藥石無醫。

    “我要，先把脈……”

    將萬千思緒掩映在心底最深處，冷星輝故作淡定地開口。月神看著冷星輝，似乎認出了他，又似乎沒有認出，隻沉默著，沒有說話。

    西嶺千秋伸出手，將月神的腕子送到冷星輝麵前，月神掙紮了一下，沒有掙開，也就放棄。

    仔細探查了月神脈相，冷星輝心裏清清楚楚，自己的判斷，全然沒有錯誤。

    月神，真的……

    當初，那個在孟城無人可擋的月神莊莊主，而今，居然成了這樣一番模樣！

    許久，許久，冷星輝都沒有開口。

    西嶺千秋麵上的期待一點點褪去，他已經知道了結果，卻不願開口說話，他怕，他怕再聽到一次讓他絕望的話。

    可是，再怎麽躲避，也不能更改注定的結局。

    在月神煩躁地哼了一聲時，冷星輝終於說話。

    “我，沒有辦法……”

    西嶺千秋的麵色變得慘白，盡管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真正聽到的時候，還是覺得很難過。

    月神倒是很淡然，他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運，而今，不過是再聽一次罷了。

    可兩人都沒想到，冷星輝會再次開口：“可是，我的師父忘前塵，或許有辦法……”

    這一回，倒是月神先做出反應，他將冷星輝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開口：“想不到，他真的收下了你。”

    於是，冷星輝便知道，月神是記得他的。

    忽而心底開出萬千繁花，冷星輝整個人都歡喜起來：“當初月神莊主救命之恩，冷星輝沒齒難忘！”

    “非是刻意相救，隻是恰巧遇上了而已。”月神並沒有與冷星輝敘舊的意思，隻問：“那老頭兒還好嗎？”

    當初忘前塵教授他易容改麵之術，後來又助他解開封魂咒，他心裏不是不感激忘前塵。

    冷星輝恭恭敬敬地作答：“師父還好，日日都歡喜。”

    “千秋……”

    月神主動對著西嶺千秋提出要求：“我們去看看他吧。”

    總歸，心底都留著那一絲希望。

    於是，在聽到忘前塵的名字時，他便動了心。

    在孟城相遇之後，忘前塵便離開了孟城，他去往何處，無人知曉，就連暗香閣，都不賣他的消息。沒想到，上天卻將他留在此處，讓他們在此間相遇。

    西嶺千秋自然不會反對。

    冷星輝雖然沒能救月神，卻給了西嶺千秋與月神無盡的希望。催著冷星輝踏上馬車，西嶺千秋一刻也不能等，催馬前行，很快就來到忘前塵居住的小樓外頭。

    “臭小子，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忘前塵的聲音中氣十足，他看見冷星輝，當即罵了一句，繼而又看馬車上的另一人。

    “咦，你好像是西嶺國主？”

    西嶺千秋點頭，“在下正是西嶺千秋，見過忘前塵前輩。”

    “哎呀你這臭小子，怎麽帶外人進了這裏？”

    忘前塵並不歡迎西嶺千秋，他很不滿意冷星輝帶人來擾他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