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嶺千秋見狀，倒也沒阻攔，任由他去。

    這麽晚的時候，哪裏還有人賣什麽餛飩，冷星輝走出去之後，打聽了好一陣子，都沒能得到滿意的答案，索性抓了一個人，叫她給自己做餛飩。

    那個被冷星輝選中的人無聲笑了笑，月神沒有與沐藝可爭論。

    當初的李家小院兒、如今的恨天居雖然是村上最好的房子，卻不能和月神莊相比。好在，當初建房的時候就照著村裏的人家來，每一間房都很寬敞，整個院落看起來簡單大方。

    小心地扶著月神，沐藝可帶他來到專門為他收拾的房間。

    恨天居都是青磚壘砌的房屋，為月神準備的這一間裏頭單獨造了暖床，冬天已經到了，月神住在這裏也能稍稍緩解冰寒之苦。

    徹骨的冰寒，貫穿四肢百骸，這病痛來的無端，也沒有醫治的法子。

    沐藝可從來不敢去想，月神還能活多久，她隻希望他能堅持的更久，或許有一天，奇跡就會降臨。

    月神這一生，承受了太多的悲喜，但他努力像一個大男兒，光明磊落，胸懷坦蕩，唯一一次費勁心力的欺騙，也就是這一回了。

    生命是否擁有意義，死亡又可需畏懼，月神這一生，曾無數次思考。

    一路走來荊棘密布、坎坷重重，無數次遊走在死亡邊緣，又無數次重獲新生。

    當身邊的人越來越多，當見過的風景越來越美，當心中的牽絆越來越深……

    他從不曾說他不怕死，他隻是願意為了她們，付出這生命。

    但真正到了麵臨的時刻，心中不是沒有遺憾的。

    他還沒能真正與她執手，也沒能共她賞這陌陌紅塵。

    當他知道，還有辦法可以活下去，他心中湧起無邊欣喜。可當他知道那活下去的方法是什麽，他卻放棄了。

    西嶺千秋要帶他回西嶺，他拒絕，西嶺千秋仗著他失去武功、無力反抗，強行帶他走。

    他想過逃跑，最終卻放棄。

    若是費盡心機，或許也能從西嶺千秋身邊逃走，可是之後呢？

    是趕回去月神莊，讓他們知曉自己的不堪，然後為自己擔憂，還是孤獨地走到生命盡頭，默默地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角落？

    於是，真就跟著他，一路去到西嶺，進了那莫呐山。

    西嶺千秋是真心要救他，為了能讓他聽話，激發體內脈相，甚至步步退讓，到最後，全然用澹台君言的名字來勸他。

    不是什麽都不懂的癡兒傻子，西嶺千秋的情意，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是，歡喜愛恨並非人能夠掌控的東西，他偏偏真就如西嶺千秋所言，唯愛澹台君言。

    那一晚，西嶺千秋知道他再也等不得，便使出百般招數，哄的他妥協，到最後，他甚至已經被剝落全身衣衫。

    如果你死了，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月神知道，隻有活著，才有希望。

    “如果你敢讓人摘下這顆相思豆……”

    澹台君言當初如何威脅他，他已經不太記得，隻知道，這相思豆，是澹台君言烙在他身上的印記，意味著，他月神，屬於澹台君言。

    若是他活著，卻背叛了澹台君言，那麽，澹台君言也會拋棄他吧？

    或許，有些東西，比生命更重要呢！

    於是，那一晚，他終究還是推開了西嶺千秋。

    西嶺千秋執意要救他，即使救了他之後，他將這一切當作恥辱當作不願回想的記憶，他也認了。

    他是要用強的，月神無力阻止，到最後，他說：“千秋，不要讓我恨你。”

    縱然掏心掏肺又如何，終究，月神還是當初那個混賬玩意兒，不領情。偏偏，他西嶺千秋最在乎的，永遠是月神。

    那一晚之後，他們離開了莫呐山，兩人乘坐馬車，慢悠悠地在西嶺晃悠，仿佛就要這麽默默地等待死亡降臨的那一天。

    世間事從來無常，誰也不知，明天會看到怎樣的風景，遇見怎樣的人。

    那時在山水城，西嶺千秋駕著馬車，帶著月神沿湖遊覽岸邊風光。月神早年畏水，近年稍有好轉，可身體的虛弱降低了他的自信，他愈發不敢靠近河邊。

    不巧，那一日河中有人落水，呼救的人不少，敢下水幫忙的卻沒有。月神聽見了動靜，便拜托西嶺千秋幫忙。

    溺在水中無可奈何的情形，月神此生都不願回想。

    月神有求，西嶺千秋自然遵從，他下水將人救起，可那人落水許久，已經沒了呼吸。

    就在那落水之人的同伴傷心難過時，有一青年靠近，蹲下身檢查那人情形，繼而便開口：“還有得救，交給我吧。”

    眾人因著他的話紛紛去看他，就見到青年容顏平凡，卻帶著一股平和安然的氣質，有人認得出，他是居住在附近的小神醫。

    “救救他，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那同伴聽見青年的話，忙不迭地求他，青年擺擺手：“無需多禮”。

    將那落水之人放平，然後將他的頭側傾，掰開他的嘴，檢查了一下，隨後放手，雙掌十指交叉，放在落水之人的胸口，開始按壓。

    月神有求，西嶺千秋自然遵從，他下水將人救起，可那人落水許久，已經沒了呼吸。

    就在那落水之人的同伴傷心難過時，有一青年靠近，蹲下身檢查那人情形，繼而便開口：“還有得救，交給我吧。”

    眾人因著他的話紛紛去看他，就見到青年容顏平凡，卻帶著一股平和安然的氣質，有人認得出，他是居住在附近的小神醫。

    “哦，哦，我好像聽過這個東西。”

    原先的路人此時看見青年動作，忽然熱議起來。

    “是啊是啊，我也好像聽過，據說是千年之前就有的法子呢。”路人本來以為這落水之人必死無疑，沒想到，這麽巧遇見了懂醫的人。

    實則，也未必懂醫的人才能救他，隻是，此時這青年所用的法子，官府雖然按照慣例每年都會宣傳一回，就放在那薄薄的《民生諸事》冊子裏，可那冊子真正用心去看的人並不多，更何況……

    眾人將視線集中在那青年身上，此時，那青年居然以唇去親那落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