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納絹代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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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老丈是劉家當家作主的人,有了劉老丈這句準話,劉辰星就不擔心要不到賠禮。

    

    隻可惜好好的一遝紙,全都被劉寶兒弄壞了,一時也找不到可以練字的紙,畢竟這年頭紙張還是精貴物,尋常人家是可是連半張都沒有。

    

    初學書法,臨帖為先。

    

    首先,對臨——將範本置於眼前,看一筆寫一筆。

    

    其次,背臨——不看範本,隻憑印象將諸字臨寫下來。

    

    最後,意臨——臨寫範本時,追求行氣及整體的神韻和意境。

    

    當然,劉辰星現階段還在對臨,勉強有個別字能背臨。

    

    劉寶兒毀去的不僅有未用過的紙張,還有柳阿舅給的一張字帖。

    

    所謂“字無百日功”,前幾日割麥子,她已經拉下了多日未練字,如今是不願意再耽誤了。

    

    好在她現在記憶力不錯,可以“背臨”練字。

    

    於是每日上午,劉辰星就以筆蘸清水在木板上,憑印象將諸字臨寫下來。

    

    共同學習能促使人進步,劉青山因為每日要下地播種,一天下來還是頗累,但見自己不用科舉、年僅五歲的胞妹都如此用功練字,他不免大受激勵。

    

    遂於每日早起半個時辰,就著麻麻亮的青灰色天光,在院子裏的石上練字。

    

    劉青山啟蒙多年,練字早有一定基礎,所以他現在既是練字,也是默寫所學的詩文課本。

    

    人上了年紀睡眠變少,而且起夜頻發,劉老丈沒過一兩日便於早起時,發現劉青山一大早就獨自在井水旁的石頭上蘸水練字。

    

    大概默寫的太過專心,劉青山並未發現劉老丈。

    

    劉老丈也無意叫劉青山,他就站在正房的廊下,看了良久,終是歎了一聲,沉默地轉身回房。

    

    之後劉老丈像是刻意回避一般,再未大清早的出現了。

    

    同樣少出現於人前的,還有劉寶兒。

    

    畢竟都是一個小娘子了,知道難為情了,先當眾承認做了壞事,又臉上被王氏掌摑的地方還腫得老高,自也不好意思見人。

    

    是以,劉寶兒每日除了一日三餐必要場合出現,其餘時間都關在大房的屋子裏不願出來。

    

    被生母打成這樣,也是有些慘。

    

    但劉辰星自認為不是聖母,何況劉寶兒到目前為止都沒找她道過歉,或表示過一點兒的歉意,她又何必枉做好人?

    

    劉辰星自是樂得耳根子清靜,眼前也消停不少,終於沒有人再時不時找她麻煩了。

    

    這樣又過了五六日,該種的總算種完,卻不等大家高興一下,裏正召集全村村民告知,每戶每丁就今年朝廷服役之事該籌備了。

    

    朝廷規定:凡丁,年滿二十者,每年服徭役二十日。不應役者,按每日繳納三尺絹折抵徭役。

    

    一日三尺,二十日便六十尺。

    

    十尺為一丈,四丈為一匹。

    

    六十尺,即六丈,一匹半。

    

    換句話說,一個年滿二十歲的成年男丁,可以繳納一匹半的絹代替服役。

    

    這種由朝廷律法明文規定的徭役為正役,其服役範圍一向超出本州縣管轄範圍,且多是大型的力役,如修宮殿、陵墓、軍事運輸等,力役強度十分大。

    

    像現代廣為流傳的故事——孟薑女哭長城,便有提到古代的徭役。

    

    秦時徭役繁重,其夫被抓壯丁修長城,不久饑寒勞累而死,屍骨被埋藏於長城之下。孟薑女身背寒衣,曆盡艱辛,萬裏尋夫來到長城,卻得到丈夫的死訊,之後方有孟薑女哭長城的故事流傳。

    

    雖然是講述的愛情故事,卻也客觀反應了古代老百姓的徭役之重。

    

    而且服役是無償的,期間還得自備糧食,服役之地又路途遙遠,這一來一回就得數月之久,不僅耽誤了農事,還費時費力毫無收入。

    

    加之現在醫療低下,又是地廣人稀,路上許多地方為荒郊野嶺,萬一服役期間有個好歹,那真是有去無回了。

    

    故此,時下百姓幾乎都選擇這種向朝廷納絹的方式代替服役。

    

    一匹質量較好的絹,市價要五百文一匹。

    

    一個成年男子一年納絹代役的花費,即為七百五十文,相當於每天向朝廷繳納約三十八文,便可不用長途跋涉的服役。

    

    朝廷又規定,丁男年五十可免役。

    

    劉老丈早年逾五十,不用服役。

    

    劉家達二十歲以上標準的,隻有劉千裏他們三兄弟,故需繳納代役的絹,共四匹半,即二千二百五十文。

    

    一鬥小麥三十五文,一鬥相當於九斤。

    

    也就是說,劉家三兄弟一年代役所納,折算成小麥,大約需要六十四鬥,五百七十六斤。

    

    彼時一畝地,可產小麥一石,即十鬥。

    

    劉家六畝半的田地產出,便可替代兄弟三人的徭役。

    

    且不說如今小麥剛收,拿出七畝地不到的產出代役不難。

    

    加之每月又有劉千裏和劉百裏交公的錢,還有家裏女人們織布的收入,徭役又是大事,劉家老兩口早就準備好了代役的錢帛,便是春耕請人務農那樣急缺錢,劉老頭都壓著這一筆錢不敢動,畢竟誰也無法保證今年小麥能順利收割。

    

    劉家已備妥今年男丁代役的錢,村裏其他人自也如此。

    

    隻是不像劉家一個兒子藝高人膽大能掙活錢,一個又在縣城酒肆領工錢,村裏大多農戶手上都少有現錢,如今要交代役的絹,他們索性直接交了糧食,再有村裏人統一拉去縣城換絹,也正好順道就將絹上交給縣尉。

    

    劉老丈深諳處世之道,不會做那打眼的事,自然隨大流交糧食。

    

    “點好了,就運走吧。”再三清點過應交的糧食數量,劉老丈終是不舍地揮手,讓二兒子用牛車將這六石半的小麥運走。

    

    小麥是今年新產的,應該能換個好價錢。

    

    陳糧就留著自己家吃吧。

    

    劉老丈歎息一聲,轉身回了院子。

    

    院門外,劉千裏架著牛車,身邊一左一右坐著兒子和女兒。

    

    他沒有劉老丈那樣不舍,反倒覺得糧食交上去,今年的任務算完成一項,也能鬆口氣不是?

    

    “坐好!走囉!”劉千裏一聲吆喝,就架著牛車交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