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最後一堂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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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當初坐堂開講“天道酬勤”的學習方法在青陽縣境內頗受歡迎,如今又奪貝州解元,使她才到村學開課,就有外麵的學子旁聽,其中不乏縣城大戶子弟。

    

    如此一來,村學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收了。

    

    在女皇新政大興私學之下,聯合籌辦村學的三個村村裏正,都是德高望重的長者,對贈收的財物也不貪,留給了貧困生作為勤工儉學的學資。

    

    所以,不論古今,隻要有心,不乏真正為刻苦求學的學子著想之人。

    

    劉辰星並非古之聖人,能完全大公無私,雖有安福生認為這些收入應該分她,卻被給了村學的貧困生乃愧對於她,但多一個人聽講,少一個人聽講,於她並無不同,倒是村學要提供旁聽生席案及飯食,理當收了那些錢帛物什。

    

    而這些日子唯一讓她真有感慨的,還是自身的改變。

    

    古代的鄉村是一種依靠倫理道德自治的社會,除了上門女婿,幾乎沒有女方父母和男方同住的,但自柳氏將柳文蘇受封京官的事透露出去,又有他們兄妹二人雙雙取解,對於柳阿婆住到女婿家裏,村裏竟無一人說長道短,反紛紛稱讚柳氏孝順,劉千裏仁義,莫怪能教出如此出色的兒女。

    

    此外,也大概是見柳文蘇這個嫡親舅父已經成了京官,比他們青陽縣縣令都還要勝上許多,劉辰星又將要去長安省試,哪怕頭一年不能過,就衝如今不過十三歲,考上個三年五載,再考慮婚姻大事也不晚,何況有柳文蘇這個京官看著,劉辰星高中進士也並非不可能,這不貝州解元都是她麽?

    

    當初有心聘劉辰星為婦的人家這一番思下來,隻覺劉辰星以後多半會是官家婦,又如何看得上他們這些鄉紳,便也相繼歇了那求娶之心。

    

    至於劉青山這個好女婿人選,有柳文蘇當初的力拒眾人,至今二十有八也不見成親,就知道劉青山多半也不會現在定婚事了。

    

    一家四口自不知道眾人心思這樣百轉千回。

    

    彼時,柳氏也隻在意村民們竟未非議柳阿婆小住的事,便有心讓柳阿婆長期住在家裏,於是夜裏與劉千裏道:“二郎,我阿娘年事已高,阿弟又遠在京城,我可否將阿娘留在家裏常住?”

    

    雖已分家多年,但劉千裏一直覺得當初在老宅的日子虧欠了柳氏,現在能為柳氏分憂,自是點頭道:“嶽母也是我阿娘,與其像如今這般每月去柳家村看望兩三次,不如接到我們身邊來。再說阿星和青山馬上就要去長安投奔文蘇,我們為文蘇侍奉嶽母也是應當。”

    

    夫妻二人這就商定,再與柳阿婆一說,柳阿婆饒是再傳統守舊,可太多年的清冷日子過下來,被女兒女婿和外孫們一勸說,也就點頭了。

    

    有劉家眾人鑒於村民的口舌不好找他們,另有一個人獨居的柳阿婆如今也住在一起了,家裏更是頗有一些積蓄,至少上京應試的考資是夠了,劉辰星覺得這日子可謂諸事順遂,她隻用好好溫書,一心科舉就是了。

    

    卻自己也不知道什麽原因,估計是在現代時太注孤生了,今生難得有人心悅,在村學上課的時候,不覺下意識地去看衛三生可在。

    

    然而一天兩天,又十天半月,再是月餘過去,上京趕考的日子儼然已近,卻始終不見衛三生其人。

    

    倒也說不上遺憾,隻是心中多少有些奇怪,衛三生在一眾村學生中當算刻苦,怎會一連月餘沒來村學?

    

    是發生了什麽事?

    

    此念方起,又念及衛三生乃鄰村裏正之孫,若他家有事發生,必然傳得人盡皆知,遂歇了念頭,不再多想其他。

    

    也因著出發在即,一想此行不知經年幾何,劉辰星越發珍惜在家中的日子,每日除了村學講課,就是伴在耶娘和柳阿婆身邊。

    

    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是七月間了,算著日子薛程應該就這兩日來,她的村學授課也當到此結束了。

    

    想來想去,最後一節課再多講知識也學不到什麽,於是劉辰星又望了一眼窗台最後一排的位子——記憶中,總有個少年默默地注視著她,那目光專注而純粹,以為她不知道,其實她都看在眼裏。

    

    然,此時此刻,東升的太陽金光從大開的窗戶照進來,曾經沐浴在朝陽下的少年,一如這一個多月的每一天,座位不變,坐著的人卻已然成了一個陌生的旁聽者。

    

    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從心頭劃過,卻不及落地生根,已然了過無痕,劉辰星神色一正,高坐堂上,看著濟濟一堂的聽課者,緩緩道:“今日,將是兒在村學的最後一堂課。”

    

    此言方出,四下嘩然。

    

    劉辰星無視坐下眾人的訝然,繼續道:“多講一節知識點,其實意義並不大,是以兒本堂課的主講內容,乃兒此次州試經驗。”

    

    若適才那句“最後一堂課”讓眾學生震動,那麽這一句“州試經驗”則讓人震驚不已,他們難以置信劉辰星竟如此大方。

    

    劉辰星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她不在意一笑,所謂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她就再當一天好先生,這便徐徐開講了。

    

    “眾所周知,進士科考試分為縣、州、省三級,每級考試內容都一樣,分三場考,第一場帖經,第二場雜文,即詩、賦各一篇,第三場策文,則要五篇。”

    

    比起一堂知識講課,自然是解元的考試經驗更重要,自劉辰星開講,四下已然一片安靜。

    

    隻聽劉辰星接著說道:“與此同時,無論縣州省任何一級的評判標準都一樣,像策文五篇隻要三篇通過即合格。換句話說,應第三場策文試時,我們可以直接放棄兩篇策文,隻著重攻另外三篇即可。”

    

    才說到這裏,在坐學生就有一人起身道:“先生,若放棄兩篇,即使有三篇通過,達到合格的標準,也會導致名次落後。當上京的省試解額隻有三個時,排在後麵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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