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七碗狗血:是心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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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光眼鏡下的瞳孔有著短暫的失焦。

    言喻的性格並不是從一開始就這樣的。

    小的時候,他就表現出了超於普通人的高智商,隻是在家人的照顧下,他依舊保持著一顆無拘無束的赤子之心。

    那時候的言喻除了智商以外,跟其他小朋友沒有任何區別。

    他會笑,會同別人打交道,又陽光又開朗。

    沒誰見了是不喜歡的。

    可是在他七歲的時候,在保姆的惡意帶領下失蹤過。

    在這期間,一個小小的孩子嚐了無數苦頭。

    被打得遍體鱗傷,被苛待,被辱罵。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逃出來的。

    當渾身上下都沒有一塊好肉的七歲小孩逃出來迷茫不知所措的時候,遇見了一個比他大一歲的小女孩。

    是她向他伸出了手。

    是她帶了他回去。

    是她沒有嫌棄他又髒又亂的樣子,在他生病期間照顧自己。

    大概他真的命不該絕,就算是這樣,言喻也挺過來了。

    被家人找回去後,言喻就變得和現在一樣。

    他開始不愛說話,也不愛和被人打交道。

    唯一可以引起他關注,就隻有那個救了他的小女孩。

    可惜的是,對方在言喻的家人又重新返回去想要找的時候,已經搬走了。

    至於搬去哪,無人得知。

    而那名將他偷偷帶出家門的保姆又是什麽下場,言喻也不感興趣。

    他將自己封閉了起來。

    雖然大多數時候能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活著,可是他的家人卻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受到了這樣的遭遇後,已經不複從前了。

    他們想了很多辦法,也帶著言喻去看了心理醫生,結果都沒有什麽用。

    久而久之,言喻也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問你話呢?”

    放在沙發旁邊的腳被對麵的人踢了一下。

    言喻抬起頭。

    “盛沿,我要退出你欺負楚襄的計劃。”

    一句話令在場的三人都有些驚詫,就連賀別都微微抬頭看了眼言喻。

    不過也是,想到對方剛才竟然都讓自己去幫楚襄解圍,賀別就覺得他能說出這話也不足為奇。

    賀別是這樣想,剩下的兩個人就很不能理解了。

    往常想讓言喻多說句話都困難。

    即使是剛才盛沿那樣問對方,也是沒期待他能回答自己的。

    卻沒想到,言喻不僅回答了,還有些答非所問。

    隻是這答非所問讓他原本就有些煩躁的心更加不舒服了起來。

    他甚至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衣領,將上麵的扣子解開了一顆。

    “給個理由。”

    桀驁的少年人坐在言喻對方,曲起一條腿,盡管看上去有些漫不經心,可他的眼睛卻是牢牢盯著對麵的人。

    那副架勢,仿佛是不問到答案就不肯罷休。

    而言喻好像是已經用完了今日份的講話份額。

    在說完剛才那句話後,就重新低下了頭。

    這無端端令大少爺的內心窩了一團火。

    還沒等發作,向來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官屏坐在了言喻身邊,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勾住了對方的脖子。

    “唉,我說你怎麽了,該不會是喜歡上了那個窮酸鬼了吧?”

    官屏講話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難得的,這一次言喻掙脫了對方,眉宇間都帶著一股不讚同,扔下了一句“別這麽叫她”,就往外去了。

    剩下官屏一個人帶著悵然若失的表情毫無形象的躺在沙發上,“真是兒大不中留啊。”

    他說完,還拿了一杯飲料,就著上麵的吸管嘬了一口。

    然後又發出一股人間值得的歎息。

    至於往外走了的言喻,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了楚襄今天被水潑到的樣子。

    他就是在那個瞬間意外認出了對方。

    楚襄就是當年救了自己的那個小女孩。

    他沒想到,在失去對方蹤跡後這麽多年,對方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自己麵前。

    這些年來,無論是言家還是他自己,都沒有放棄尋找小女孩。

    可不管怎麽找,都沒有楚襄的半點下落。

    現在看來,恐怕不是找不到,而是言家的人不想他找到罷了。

    想到這裏,平光眼鏡下一抹淩厲一閃而逝。

    言喻雖然放出要退出欺負楚襄的計劃,可還剩下三個人。

    等他剛走,盛沿那雙冰冷且帶著寒氣的目光就立即掃視到了官屏身上。

    原本還毫無形象的男孩子瞬間就舉起了雙手。

    杯子裏的飲料因為這個舉動輕微晃動了一下,看上去就要灑出來般,很是危險。

    “我都聽你的,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別殺我。”

    一臉戲精的官屏特意擺出無比虔誠的目光看著盛沿,直將少年人惡心的轉開了眼。

    “隨你。”

    坐在鋼琴邊的賀別按下琴鍵,好聽的音樂霎時間自那雙修長好看的手中傾瀉而出。

    他淡淡的回了一句。

    態度透著不在意。

    不管盛沿要對楚襄做什麽,都跟他無關。

    所以隨他。

    “哼。”盛沿剛才因為言喻而窩的火才好轉了一些。

    隻是和窩火一起生出來的,還有他因為官屏對言喻講得那句“該不會是喜歡上了那個窮酸鬼了吧”而產生的一股難言的心悸。

    盛沿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官屏問的是言喻,可他好像覺得是在問自己一般。

    那個瞬間,他的心跳都下意識慢了半拍。

    似乎有什麽要隱隱破土萌芽。

    這點子心思很快就被官屏接下來的話打斷了。

    他三兩口就喝完了杯中的飲料,此時正拿著上麵裝飾的檸檬片在啃,一邊啃一邊被酸得齜牙咧嘴。

    “我說,你們怎麽都沒點危機意識?”

    這句話說得很模糊。

    主要男孩子的口腔裏都被酸意彌漫了。

    盛沿鬧不懂對方,明明特別怕酸,可每次都要啃檸檬,跟找虐似的。

    “什麽危機意識?”

    “喏。”官屏的嘴朝被隨意扔在桌上的嶄新外套努了努,“之前不是沒見禦翎為楚襄出頭嘛,現在他既然讓人給阿別送來了衣服,是不是代表人家要發大招了。”

    是楚襄而不是窮酸鬼,雖然男孩子一直都挺惡劣,可他還是聽見了言喻剛才的話。

    而他話裏所謂的發大招,就是之前禦翎讓他們幾個人照顧楚襄,他們不僅沒有照顧,反而還和楚襄鬧翻了。

    對方現在肯定知道了少女的處境。

    有一就有二。

    現在替楚襄還衣服,不讓她欠下這個人情,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慢慢收拾那些曾經欺負過少女的人了?

    而他們幾位始作俑者,到時候恐怕討不了好。

    話是這麽說,可男孩子眼中沒有絲毫擔憂。

    他將檸檬片啃完後,就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站起身來還想再找點什麽東西吃吃。

    “發大招又怎麽樣,他要是真心的,還會任由那個女人在學校受這麽長時間的欺負。”

    但凡有所牽掛,也不會如此不聞不問。

    更何況大少爺這麽多年在禦翎的壓迫下也有了脾氣。

    憑什麽他就要老老實實聽對方的話,追究就追究,他還不信對方真會為了一個窮鬼就對自己怎麽樣。

    “再說了,又不是我們讓人這麽做的,他難道還管得了這麽多人的想法嗎?”

    盛沿的語氣可謂是很不屑。

    輕緩的背景音樂到了曲尾,賀別按下最後一個鍵便站起身來。

    “走了。”

    大概是聽盛沿和官屏講了這麽長時間的廢話有些不耐煩。

    兩隻腳都已經曲在沙發上,並且還抱著膝蓋的少年人隨意揮了揮手。

    而官屏在實在摸不到任何喜歡的零食下也緊隨賀別的腳步離開了。

    “那大少爺可得好好想想要是被家長抓了小辮子,親自送到禦家登門道歉要怎麽應對了。”

    臨走之前,男孩子還有幾分幸災樂禍意味的說道。

    講得好像自己不會被抓小辮子一樣。

    盛沿回以白眼。

    隻是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剛才被打斷的小心思又冒了出來。

    喜歡。

    喜歡楚襄?

    那種人有什麽好喜歡的!

    大少爺心中鄙視了一下這種奇怪的想法。

    總之,他覺得任何人能說出喜歡楚襄、或是有這樣想法的,都很奇怪。

    可不自覺的,他竟然回想起了女孩子的樣子。

    他們第一次是在食堂見麵的。

    他當時的第一感受就是,這究竟是哪裏來的窮酸鬼,穿得又土,還長得那麽醜。

    隨後打過幾次交道,他看著她被別人惡作劇,被吳茜等人惡意捉弄,心裏想的是這個女人可真是太笨了,被人這麽欺負都不知道還手。

    等到楚襄向他們宣戰後,盛沿驚奇的發現這個女人還挺有膽量的,居然敢向他們宣戰。

    南安大學有多少人是他們的粉絲,向他們宣戰等於間接得罪了多少人。

    或許她不知道,又或許她知道。

    不過在經過了這些時間的欺負後,她一定知道了。

    可即使是這樣,也不見那個女人向他們低頭。

    “真是個倔女人。”

    一個人蹲在沙發上的盛沿不由自主的喃喃出聲。

    隻是很快他就愣住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在想起楚襄的時候嘴角帶了一抹笑意。

    縱使那抹笑意很快就被他壓下去了,可少年人一時心跳如雷。

    他又想起了官屏剛才對言喻說的那句話。

    並且那句“該不會是喜歡”在不斷重複。

    到最後,隻剩下了喜歡兩個字。

    “——我才不會喜歡那個女人!”

    他猛然喊了一聲,連膝蓋也不抱了,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來回走著。

    “那個女人,又醜、又凶、又土,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優點,我、我為什麽會喜歡她?”

    “我喜歡她?她?嗤,不可能,想多了想多了。”

    來回打著轉的盛沿不斷自言自語。

    他心中將楚襄想了個整,都不覺得對方有哪裏配得上自己。

    說他會喜歡她,簡直是做夢。

    要說楚襄那個女人喜歡自己還有可能。

    不過,她喜歡自己?

    這樣的想法竟然叫少年人心中升起了一絲詭異的隱秘的愉悅。

    “不行!就算她喜歡我也不行,我堂堂盛家繼承人,是那麽輕易就被別人喜歡上的嗎?”

    盛沿又搖了搖頭,將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甩開。

    所以他為什麽要好好地想起那個女人?

    這樣的念頭,叫原地轉圈的少年人停下了自己的動作。

    冷靜過後,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官屏的過錯,要不是他瞎講話,自己怎麽會瞎想。

    “等著吧,就算有禦翎給你撐腰又怎麽樣,本少爺想要教訓你,到時候一定會讓你乖乖低頭認錯。”

    最後,盛沿覺得自己之所以會出現剛才那樣的人生錯覺,完全是因為不甘心原本以為可以一隻手指頭就可以戳死的禦翎現在有了倚靠。

    現在有禦翎在她身後,他們暫時不能搞什麽小動作。

    雖然他不怕禦翎,可小、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是要想個好方法折磨對方的。

    就這樣,f4幾人很明顯安靜了一段時間。

    而下麵那些總是會有意無意針對楚襄,甚至孤立排擠楚襄的人在禦翎連續好幾天都會接送少女上下學的過程中漸漸消失了。

    至此,大家終於明白楚襄並不是可以任人欺淩的小白菜。

    沒看見前兩天有人向禦翎打聽他為什麽要對楚襄那麽好,禦翎怎麽回答的嗎?

    “他是我妹妹,可以的話還請大家多多照顧。”

    少年人的語氣和煦溫柔,眾人並沒有懷疑他話裏的真實性,也沒有將兩人的關係往齷齪方麵想。

    主要是禦翎的為人和態度,都明明白白放在那兒,讓人覺得任何一種懷疑都是對他的褻瀆。

    他就是就有這樣的神奇的力量。

    至於f4幾人,在見到禦翎這幾天雖然有意無意維護楚襄的動作,但依舊沒有對先前欺負過少女的人有什麽實際行動時,盛沿第一個不屑的嗤笑出聲。

    他就說,就算禦翎想要動手,還能管得住所有人的想法嗎?

    不過他撇了撇嘴,也不知道那個女人什麽眼光,明明人家都不為你出頭,還一副將禦翎當做救命恩人般感恩戴德。

    從上次覺得楚襄又醜又土又凶後,盛沿又找到了對方的缺點。

    那就是沒眼光。

    已經有好幾天沒看見那個女人,盛沿想著去會會對方,順便嘲諷一波她的眼光,讓她看看自己倚靠的人究竟是什麽樣的。

    覺得自己胸前的紅領巾莫名鮮紅的大少爺昂首闊步的出發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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