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冰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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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冰釋
“楊楓,你知道沈姐姐跟丞相大人是什麽關係嗎?”下了公堂之後,袁柔低聲問楊楓。
楊楓撓了撓頭道:“他們都姓沈,應該是姐弟關係吧?”
袁柔嘴角一抽:“……”
算了,問他還不如問一根木頭。
……
蘇映雪剛走出衙門,就被一輛馬車攔住了去路,懷劍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夫人,請上馬車。”懷劍躬身道。
蘇映雪咬了咬牙上了馬車,既然選擇不再逃避,她也沒有什麽好怕,早晚都要走到這一步,蘇映雪心裏這樣想著,胸膛那顆心髒卻仍然劇烈的跳動著,她再怎麽沉心靜氣也沒有一絲作用。
馬車中沈沛白垂首斂目,羽睫濃密,投下一片灰影,看起來愈發的形銷骨立,與蘇映雪記憶中的人幾乎旁若兩人。
鼻息間讓人是那股淡淡的檀香味,蘇映雪不動神色,在離沈沛白最遠的距離坐了下來。
馬車啟動,載著蘇映雪和沈沛白二人,不知道去往何處。
一路上蘇映雪一直盯著沈沛白看,好像怎麽也看不夠,她多想與沈沛白緊緊相擁,吻他的額頭,臉頰和緊蹙的眉宇。
“看夠了嗎?”
沈沛白睜開眼臉,目光落在蘇映雪的身上,語調冰冷。
“夠、夠了。”蘇映雪有些訕然,避開目光。
又是死一般的沉寂,然而與剛剛不同的是,沈沛白的目光一直落在蘇映雪的身上,蘇映雪卻一直撇開目光。
終於蘇映雪忍受不了這種氛圍,她開口了:“你、身體可好?”
“不夠。”沈沛白陰沉地回答。
“啊?”蘇映雪疑惑抬頭看他,卻發現他的眸中滿是戾氣,猛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冷厲而強硬道:“為何不敢看本相,嗯?厭倦本相這張麵孔了,還是嫌棄本相是個結黨弄權的佞臣?”
他的力氣極大,一下子就將蘇映雪拉到了自己懷中,將她桎梏在自己的臂彎之中,蘇映雪一下子撲入他的懷中,先是感覺左臂傳來一陣劇痛,她卻無暇顧及,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想要掙脫出沈沛白的懷抱。
“別動!”沈沛白緊緊地抱住了她,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頭埋在她的脖頸處,貪婪地聞著她的味道。
蘇映雪渾身僵硬,太瘦了,這是蘇映雪腦海之中閃出的第一個念頭,她想起沈沛白特殊體質,他一當受傷血液就會很難止住,而且傷口恢複極為緩慢,她刺的那一劍,對準了胸膛,她無法想象對方是怎麽熬過來。
她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沈沛白單薄的身軀,熱淚湧了出來,頃刻間沾濕了沈沛白的衣袍。
沈沛白身子一僵,嘴巴微張,想要開口說些什麽,但是卻突然變成了一個鋸嘴葫蘆,隻能伸出手拍著蘇映雪的背脊。
她原本以為自己眼淚已經枯竭,但是此刻卻是怎麽也止不住。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蘇映雪嘴裏隻剩下這一句,也隻有這一句。
她本不應該哭泣,與沈沛白做最後的告別,但是她卻是怎麽也開不了口,她這麽喜歡他,喜歡了將近二十年,一個人有幾個二十年,蘇映雪原本對自己所做的隱瞞和淡忘,根本就沒有一絲作用,龐大的思念將渺小的她吞噬,她每天每夜都夢到他,有滿腹的回憶和心事想要與他說道。
但是每一夜從睡夢中驚醒,麵對無邊的夜色,隻剩下惶然的驚恐,因為所有的美夢最終都有一個結局,沈沛白渾身是血倒在地上,而殺了他,正是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二人終於平靜下來,卻是相對無言。
人世間的悲歡離合,蘇映雪幾乎經曆過一遍,她從前不願掩其本心,開心時大笑,悲傷時慟哭,然這世間之事,若能同江湖中的快意恩仇那般,一劍斬斷仇怨和悲苦,從此快馬豪飲,恣意灑脫就好了。
然而後來卻不得不帶上麵具,如同正常人一般,隱藏自己的表情和內心的想法。
但是麵對沈沛白,她從來不願掩飾自己的本心,不是不會,而是不願。
她有時候會很疑惑,為何會對沈沛白這般無緣由的信任?此刻她才知曉,這種信任來源於年少伊始。
馬車停在一片蓊鬱蔥蔥的樹林旁,此刻已近傍晚時分,夕陽西下,斜陽將一片翠綠染上了橙光,有倦鳥撲朔朔歸林,蘇映雪跟在沈沛白的身後,走到一座石橋上,那石橋經年曆久,青苔斑斑,橋下流水湍急,水聲不絕。
蘇映雪突然低聲念了一句詩。
沈沛白神色湧動,這句詩,是他年少時所作,隻是為了給楚岫玉應付楚將軍之用。
她都想起來了,當年的事情。
蘇映雪的目光落在水麵上,看得久了,有些頭暈目眩起來。
“我一直在想,當年若是我沒有忘記那些事情,我們是否不會平白荒廢十多年的光陰。”
這半年來,蘇映雪心中一直在追問著這個問題,若是她沒有失憶,那又會是怎麽樣的光景,然而她忘記了那些沉淪痛苦的回憶,享受著不知愁苦的天真歲月,將愛她的人拋在孤寂的深淵之中十多年。
這就是她一直不敢麵對沈沛白的最重要的理由,然而他們都沒有做錯什麽,這段記憶荒謬之至,可笑無比,但是卻誰也無法輕鬆的麵對。
沈沛白擁住了她,沉默不言,卻是溫柔地避開了她手臂上的傷口。
蘇映雪逃離京城的那一日開始,沈沛白就意識到蘇映雪很有可能是想起了當年那些事情,早就三個月之前他就找到了她,閑雨傳回消息的那一刻,他幾乎下意識想拋下了手中政務,隻想馬不停蹄到她身邊。
然而他卻自顧無暇,三個月前泰國公與薛太傅聯手彈劾他竊權罔利,隻手摭天,迫害忠良諫士,縱下勾結匪賊,魚肉百姓,導致姚縣丞滅門,此事有逃出升天的姚公子所證實,又老調重彈翻出了當年他構陷恩師、踩名而上的罪責。
又在書生將姚縣丞之案添油加醋,寫書成冊,暗中在坊間傳播,一時之間,京城上下,流言甚囂塵上,佞臣當權四字流於眾口,丞相府的大門都差點爛菜葉和臭雞蛋被淹沒。
若非沈沛白早有提防,以退為進,暫從危機四伏中的朝堂之中抽身而出,新政黨暫時蟄伏,無人再敢於明麵上跟沈相二字沾染上一絲關係。
舊政黨取得巨大的勝利,正當彈冠相慶之際,卻沒有料到宮中變故徒生,皇帝被刺客刺傷,昏迷不醒,朝野上下一片震驚。
而在府中閉門思過的沈沛白,卻收到了皇帝的一封密詔,而在皇帝最信任的大內總管,卻頒布了一道皇帝之前就已經擬好的聖旨,派他出京巡查土改一事。
朝廷中已經亂成了一團,誰也沒有想到皇帝此舉是何意,若是皇帝自己還蘇醒著,那眾臣自然要揣摩聖意一番,皇上是想要起複沈沛白,還是想借此將他調離京城,削去他的權力,可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皇帝自己都已經昏迷不醒了,若是沈沛白離去,就新政黨極有可能就此土崩瓦解,舊政黨即將迎來又一大的勝利。
眾人看熱鬧的看熱鬧,落井下石的落井下石,想看沈沛白如何接招,卻沒有想到他在接到聖旨的第二日就起程離開了京城,竟是完全不管朝中的爛攤子了。
“我說過,你我之間永遠無須道歉。”沈沛白溫熱的氣息裹緊了蘇映雪,他在朝中可以舌戰群臣,也可以在血雨腥風中力挽狂瀾,然而他卻不知道怎麽寬慰他的夫人,怎麽消除她心中窟窿,隻是反反複複地說著一些聽起來很幼稚的話語。
他曾恨極了上蒼,然而卻又不得不感謝它,將蘇映雪重新送回了他的身邊。
他知道蘇映雪此刻心中的掙紮,這些事不是他一己之力能化解的,一根虯紮在心底深處十多年的荊棘,動輒血肉盡痛,無法用蠻力取出,隻能一步步,慢慢的,用最好的傷藥化解開。
……
蘇映雪伸手輕撫沈沛白的胸膛,遲疑到:“你的傷,可是康複了?”
沈沛白道:“早就無礙了,你且不必擔憂,我的傷口不難愈合,隻需使用我師父配出的傷藥,既能與尋常人一般痊愈。”
夜幕低垂,浩瀚的星河下,延綿百裏的山巒重影,如同一卷精美絕倫的畫軸一般,月光若輕煙,籠罩在石橋上的互訴衷腸的兩人身上,竟不知日落月升,時辰幾何。
官驛中的韋金平坐在庭院之中,本想等沈沛白歸來之後,跟他商議一些事,左等右等,沈沛白就是不回來。
正有些不耐煩之際,卻見一個奶媽抱著一個胖乎白嫩的嬰孩,與幾個丫鬟一道,被沈沛白的侍衛領著經過。
“站住!”韋金平心中疑惑,開口問道,“他們是何人?”
侍衛遲疑了一會:“總督大人,這是相爺命屬下帶回來的,您若是有疑問,還是去問相爺吧。”
韋金平翻了一個白眼,氣得牙癢癢,從早上起,他心中一個接著一個的疑問,至今還沒有人給他解答,都快要把他憋壞了。
他低頭看向那個嬰兒,突然覺得這個孩子,好像跟沈沛白有點相似,莫非……
他心中驚奇道,這莫非是沈沛白的孩子?沒錯,這眉眼越看越像沈沛白,沈沛白的夫人不是應該在京城之中嗎,莫非她也跟著沈沛白一道?不對啊,他這段時間來從來沒有看到過有女子跟隨沈沛白啊,怎麽回事?韋金平暗戳戳的想到,難道這是沈沛白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進不了府的女子替沈沛白生下了一個孩子。
他心中驀然又生出了一個念頭,難道,今日在公堂之上看到的沈玉就是沈沛白的在外麵的情人?!
韋金平頓時被這個想法給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