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二章 一切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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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彌散著不明來路的花草香,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味道偏偏濃鬱的驚人。
濃蔭如蓋,如蓋的濃蔭下端坐著一個黑袍術士。
戴著年畫娃娃的麵具,她在麵具後悄悄勾起唇。
貓捉老鼠的遊戲,得讓老鼠先跑,貓兒在後麵追,踩住了尾巴再丟開,任由它滿地跑,就這樣一收一放,享受所有的樂趣。
鸚鵡的手隨意地放在茶碗蓋上,茶碗蓋上還有一絲餘熱,不,這並不能說是茶水殘留的溫度,還有可能是她掌心的溫度覆在了上邊。
鸚鵡掀開了茶碗蓋,用蓋子刮了刮濃綠的茶水麵,使其變得更濃。
她喜歡喝濃茶,會讓自己清醒地活著這世上。
清醒……
清醒……
她重重地擱下茶碗,原本倒映著樹影的茶水麵激蕩,一圈漣漪過後,濺灑出了幾滴溫熱的茶水,她的指腹摁上水滴,一捺,水跡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痛恨著這樣的清醒。
“主上。”
出聲之人是胭脂。
鸚鵡徐徐轉過頭,“回來了?葉驚闌現在何處?”
“請主上恕罪,屬下……屬下不知!”
鸚鵡早就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拂了拂長袖,“我不怪你。”
她壓根兒就不想責怪胭脂。
胭脂臉色一變,啞著聲音說道“主上……我……”
她想要辯解,卻無從入手。她摸不透鸚鵡究竟在想什麽,隻是看著她平靜地拿起茶碗,玉手捏著蓋兒,一刮,再刮,隨後呷一口,動作緩慢而溫柔。
鸚鵡離開了石凳,俯視著半跪於地的胭脂,探出手,兩根纖細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
胭脂的呼吸變得急促。
年畫娃娃的麵具離她越來越近。
她透過年畫娃娃麵具的兩個窟窿,看見了一雙沒有任何光彩的眼睛。
這雙眼睛……
胭脂的喉頭一哽,想說的話順著唾沫咽了回去。
她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見過這雙招子!
一時半會兒,竟想不起來。
她放棄了思考,隻因那人的手上使了勁,帶著她的腰板挺直了。
“主上……”她呢喃著。
隻聽得一聲似遠方傳來的低吟“你,沒用了。”
她的脖子一歪,在早先疼痛難耐的位置上又挨上了一擊。
她還沒死,隻是昏睡了過去,至於多久能醒過來,無人敢確定。
鸚鵡深吸一口氣。
濃鬱的花草香裏攜著一股淡淡的清香,薄薄的,淺淺的,讓人嗅得不真切。她對這股味道卻是格外的敏感,每日,每夜,追隨著她,一刻不忘。隻為了用這個被大巫師以秘術製成的環來掩飾自己高深的術法。
她在之前,從未展現過自己的能力。
她等著這一日,等了太久,太久。
她壓低了聲音,自言自語道“這一切,才剛剛開始呢。”
如果說潮澈的術法已經算得上是數一數二了,那麽……
鸚鵡的術法已經超越了所謂的天縱之姿。
她不需要借助法器便能施展異術。
她的手虛虛地抓了抓空氣,黑暗迅速吞噬了整個大地。
鸚鵡不畏懼黑暗,因為她早就在黑暗之中生活了多年。黑暗會伴隨著她直到生命盡頭,但是她並不想這樣。
她咬破了手指,往外滲著血珠子的手指在虛空中畫了一個沒有閉合的圈。
垂落的那滴血珠子分隔成了數條細細的絲線,綿延至密林之中。
當空還有一輪攝人心魄的圓月,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紅。
月光投影漂浮在半空中的紅絲上,銀白與鮮紅交織、糾纏,難舍難分。
“主上,離位已就緒!”
鸚鵡抬眼,在正南方向,騰起了一團煙霧,白灰色的煙裏蹦出了火星子,在一瞬間,火星子滅了,煙沒了。
“主上,巽位已就緒!”
鸚鵡聽見了風聲,風過後,樹上的枝葉落到地上,輕微的響聲鑽進了她的耳朵裏。她的聽覺比尋常人還要敏銳一些,能將許多細碎的聲音盡收。
一個接一個地報出聲。
偌大的陣,她在中宮之位,耳聽八方。
她對自己很自信,不擔心這個陣有紕漏之處。析墨布下的陣法,她連角落都沒有放過,悉數查探了一番,她不相信胭脂,隻相信自己。
鸚鵡的袍袖無風自動。
“老鼠入局了。”她嘴角的弧度放平了,她自信,但不自負。
變數是存在的。
“先從哪一隻耗子下手呢?”
作為一個優秀的獵手,可不能隻顧著自己的心情,滿腦子想著一擊必中,一箭雙雕,還得考慮獵物的心情,是悲是喜,還是悲喜交加……
當然,無論是哪一種,她都不會上心。她隻想像貓兒一樣用爪子多撥弄一會兒將死的老鼠。
她輕咳一聲,“斑鳩,有人闖進陣來了。”
位於離位的斑鳩飛速應了聲,將一半屏障撤了,待雲岫進來之後又將屏障放回了原處。
鸚鵡滿意地頷首。
沒人觀賞的戲,是一場失敗的戲。
她不想演這一場失敗的戲。
她突然揚起了唇角,她為自己精準預設的每一步感到愉悅。算準了雲岫會離開析墨,會趕來救她的忠心的屬下,何不陪她玩玩?
“坎位聽令!”她的手指劃破了夜色,乍起一道微弱的光亮,“動!”
“是!”
鸚鵡以兩個食指相觸,拉出數條銀色與血色相纏的細絲,而後細絲湧向了坎位。
……
在陣法的坎位。
一點光亮從黑暗之中鑽出,豁然掀開了日晝。
亮。
亮到刺眼。
點絳抬起手,遮住了雙眼。
初初破開混沌的她,還沒能適應這耀目的光線。
流水聲就在耳畔。
她的裙裾已經濕了。
“咦……”她以手肘撐地,慢慢地起身。
怎麽會臥在溪邊睡著了?
點絳環顧四周,這是一處小村落。
她疑惑地蹙緊了眉。
“姐姐!”一個女童抱著土陶罐來取水,她將罐子放到一旁,踮起腳,伸長了手,試圖觸及她的額頭探探她是否有發熱,“木爺爺說,你醒之後便去找他。”
“木爺爺?”
女童甩著自己的小辮子,“是啊,是他讓我們將你放在溪邊除熱的。”
“……”
怎麽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