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四章 關心則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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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樂街的事像是一朵小水花,在石子沉落後就沒了影。

    錢高進沒能帶走任何人,他把自己從小就帶著的護身符抵押給了林霏,用以賠償那碎掉的小瓶兒。

    林霏是個好說話的人,沒想到這麽好說話。居然就應承了護身符抵換千金這事!

    沒人追究那個瓶子是不是錢高進砸碎的。

    結果是那個結果便好了。

    簡而言之,官府的人碰了一鼻子的灰,還貼上了自己的本。

    銀月賭坊照常熱鬧非凡。

    待錢高進走出銀月賭坊,回望賭坊外的牆壁……

    那幾道鮮紅的痕跡沒了!

    記號也沒了!

    恍惚如夢。

    他不禁懷疑是雜書看多了,把眼睛給看出了毛病。

    他帶著一眾當差的人回了衙門,隻字不提他吃癟之事。

    把玩著搜出來的木雕娃娃,他開始怨怪自己因為一封來路不明的信而頭腦一熱,一個勁兒地往上衝。反複勸誡自己這急躁的性子要不得,再這樣下去,兜不了底了,會把小命給玩脫的。

    興許經過此事,錢高進再也不會逞英雄了,不求登高望遠,隻求每一步穩穩地踏實了。

    然而,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比如這個精致的木雕必須給管事之人過目。

    ……

    盛京城的冬月遠比北地好過多了。

    但雲岫還是染上了風寒。

    照理說,雲岫這副身子骨是不該沾惹了寒氣。可是這世上的事要是能夠非黑即白地解釋明白,就不會有那麽多的人為繁瑣的雜事苦惱傷神了。

    被人逼迫著抱暖手爐的雲岫正盯著一杯騰著熱氣的茶水想著別的事。

    如果思緒是有形的,那麽早已有人提筆作賦,隻為感慨這漫過大江南北,登頂無數高山的遐思。

    蒙絡被禁足了。

    當然,隻是不能出府罷了。

    葉驚闌擔心有人會對她不利。

    蒙歌倒是除了三餐外,都不見人。

    自打那日喜樂街上出了那檔子事兒,他竟有些怕了。

    用蒙歌的話來說,便是“年紀大了,經不起嚇唬了。”

    可不就是這樣嗎?

    蒙歌第一次把自己藏在屋子裏發呆,硬生生地逼著自己不出門,不去賭,不去見林霏。

    他是怕了。

    經曆了這麽多事,他雖然對生死看淡,卻依舊懼怕失去。

    不論是人,還是物,亦或是感情……

    雲岫的手不自覺地抱緊了暖手爐,汲取上麵的溫暖。

    “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是這樣。”

    坐在對麵拿著書卷的葉驚闌眼尾一彎。

    雲岫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噢。”

    “看來是我白白浪費口舌了。”葉驚闌無奈地說道。

    這姑娘還在走神呢。

    不知在想些什麽。

    雲岫察覺到了凝在她臉上的目光,順著望了過去,“方才說的,好似沒什麽緊要的?”

    葉驚闌含笑點頭。

    確實沒有緊要的。

    他花了一宿理順了近兩月盛京城裏發生的事。人不在天子腳下,消息自然是滯後的,萬幸的是陵光夜以繼日地挖著小道消息,才使得他不至於成了“心盲”之人。

    一切都像是在掌握中。

    又一切都不在掌握中。

    葉驚闌深吸一口氣,笑了笑。沒什麽要緊的事,但有一個要緊的人——秦知年。

    這人平常不顯山不露水,在關鍵時刻擺了他一道。

    還是以一種很尋常的,稍微深想一下便能發現不對勁的方法——送禮。

    俗話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俗話還說得好,來而不往非禮也。

    “秦知年。”雲岫呢喃出聲。

    原來兩人想到了一處。

    葉驚闌靜待雲岫的下一句。

    雲岫打了個哈欠,一聲長歎息,“他來領走的那位姑娘,我倒想再見見。”

    “……”

    葉驚闌一時語塞。

    看來多數時候,他以為真的隻是他以為罷了。

    雲岫搓搓雙手,抱上了茶水杯,“她能將筷子變成玫瑰花……這術法我從未見過,倒想學上一學。”

    “我看姑娘根骨奇佳,不如……”蒙絡端著甜湯推門而進。

    葉驚闌瞥一眼,正色道‘越發無禮,不知敲門再進。’

    蒙絡一臉無辜樣,她小聲說道“門開了一道縫,我想,應是大人專程為我留的。”

    她的眸光微閃,再補上一句“我不像蒙歌,他總是在攪黃大人的事,我是為了成全大人而來的。”

    “成全?”

    葉驚闌的嘴角一掀。

    這是哪門子的成全。

    蒙絡瞧一眼雲岫,再看向葉驚闌,板著臉說道“大人有所不知,兩人共處一室過久會使人生厭,相看兩相厭的結果自然是散了。為了大人,我甘願獻出我自己,給雲姑娘帶來甜湯,再同雲姑娘說說府中發生的趣事讓她趁機解悶。大人,你當是懂得我的良苦用心,而非質問我為何無禮。”

    “……”歪理!

    蒙絡將甜湯擺在了雲岫的跟前,諂笑著說道“請雲姑娘用湯。”

    討好雲岫已成了葉府上下心照不宣的“大事”了。

    盡管“四象”還存了一分僥幸,忙活著在城中物色一知書達理的嬌女子,但胳膊擰不過大腿,還有九分的理智支配著他們在討好的路上一去不複還。

    更不用說老早就認清了局勢的蒙絡。

    蒙絡這小丫頭就是一個鬼靈精。

    雲岫啜了一口。

    “味道不錯。”

    “姑娘在誇大人嗎?”蒙絡忽道。

    雲岫轉過頭,看定了葉驚闌,問道“這份甜湯出自葉大人之手?”

    葉驚闌沒明白為何蒙絡會這般說。

    分明不是他做的。

    蒙絡清清喉嚨,朗聲說“師承大人,約摸等同於是大人親手做的,雲姑娘稱讚湯,便是在稱讚大人。”

    雲岫被蒙絡這些歪理給逗樂了。

    笑過之後,徒增傷感。

    許是入了冬,不再是滿園春色,人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以往逗樂他們的,是蒙歌。眼下換作了蒙絡,樂趣未減,無端生了一個結。

    雲岫放下了空碗。

    “屋子裏有些悶。”她如是說道。

    葉驚闌何嚐不解她的心思,無非是想出去逛逛。

    他抬抬眼,“外麵風大。”

    “關心則亂。”雲岫責備道,“我非嬌弱女兒身,風吹不走我,風寒也要不了我的命。”

    葉驚闌起身,走到她的跟前,順勢把空碗交到了蒙絡的手中,“去將雲姑娘的藥端來。”

    “不喝!”

    “當真不喝?”

    “當真不喝。”

    雲岫打心底對湯藥有所排斥,這苦得不行的味道會要了她的命。

    葉驚闌略帶惋惜地說道“我想著屋子裏這般悶,你想出去走走無可厚非。我在盛京城裏住了這麽些年,大到皇宮條條路徑通向何方,小到出城後再行兩裏路有何種吃食,皆在掌握之中。由我帶著你,你自是不會迷路。若是你想去拜會秦知年,也不是不行……隻是這風寒之症……我亦知湯藥苦口,不喝便不喝吧,時時抱著暖手爐想必隻是好得慢些。”

    一聽“秦知年”三字,雲岫的雙眸一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