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八章 盛京第一繡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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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尚書的獨女。”
葉驚闌的唇瓣兒上下相合,輕聲道出了這麽一句。
吏部尚書是雲岫的三叔,他的獨女是雲岫的堂妹——納蘭千汐。納蘭千汐與盛京第一繡娘寧瑟瑟是閨中密友,這是鐵板上釘釘的事兒,人盡皆知。
葉驚闌用陵光探聽來的消息給元清洄賣了個好“更巧的是,季延對寧瑟瑟那是‘一見鍾情’,不知怎麽回事,他便要去娶納蘭千汐了。奇怪的是……”
不用他說明白了,元清洄自有想法。
先帝在時,元清洄就嫌納蘭一族的手伸得太長,不僅在北地稱王稱霸,還要來盛京城中分一杯羹。
三公曾追隨先帝打天下,與先帝稱兄道弟,眼下先帝已去,他們的年歲漸高,按照輩分來講,元清洄得喚他們一聲“叔”。平日裏便喜歡端架子的三公手中無實權,但還是處處壓元清洄一頭,這不行,那不行,掛在嘴上的話多是“陛下不可”、“陛下三思後行”、“陛下羽翼漸豐不再願意聽老臣之言”。
三公的虛職掛在那裏就像一根刺,紮得元清洄渾身不得勁。
更何況三公情同手足,但凡有風吹草動,三人便會攜手共渡,少時同甘共苦,老來依舊同甘共苦。
話又說回納妾這事。前幾月孟章提過季延有意將納蘭千汐說與葉驚闌,元清洄也迫於無奈表示“看好”一事,才過了幾月,季延就把親事說自己頭上了。這麽一出跌宕起伏的折子戲直教人欲罷不能。
老到半截身子入土的大司空要娶納蘭家的女兒,納蘭家竟然同意讓嬌貴的小姐做一個和她爹差不多年紀的糟老頭子的填房,還是做妾!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其中有貓膩。
而且……
元清秋嫁給了大司徒的嫡子……
元清洄一想到這些,氣不打一處來。
這幾個老東西是想扶元清秋上位了嗎?
麵目可憎,吃相難看。
是要從背地裏轉到明麵上來是想要同她分庭抗禮?
她拂了拂袍袖,“納蘭家的女兒怎能做小?萬不可讓納蘭千汐做大司空的填房。葉卿,近日你在王公貴族的子弟中多留心,朕要讓千汐風光出嫁。”
風光?
出嫁?
擺明了截胡?
當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葉驚闌笑笑,“臣,遵旨。”
“秦卿查的如何了?”
元清洄已沒了心思管顧那些閑事,隻想要盡快打發眼前的兩人。她還要仔細地思慮如何對付那三個老不死。這事得周密計劃,斷不能有一丁點閃失。
秦知年行禮,而後說道“一無所獲。”
元清洄的眼底沒有半分波瀾,秦知年回答的四個字正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朕今日喚你們二人前來,便是想讓葉卿助你一臂之力。如今你們二人如伯牙子期,想來不用朕多言了。”
“臣,遵旨。”
秦知年在心底給葉驚闌貼上了“瘟神”這一標記。
和人捆綁在一塊兒的滋味並不好受。
被迫和一個瘟神捆綁在一塊兒的滋味那絕對是不好受之中的最難受。
葉驚闌何嚐不知秦知年那點小九九。
“臣,遵旨。”他微微一笑。
秦知年那張萬年不化凍的冰塊臉仿佛出現了裂痕,他的嘴角有些微抽搐。
該死的瘟神。
林澈漪還在晃神之中。
……
安樂街。
早在元清洄上位之時,安樂街上的織雲與繡月就被替換為了牡丹。
此時此刻,薄雪壓了牡丹的枝椏。
浮動在半空中的細雪還在尋找著落之點。
臨街當鋪的小掌櫃哈著腰送出了一個公子哥兒模樣的人,“季少爺,小的人微言輕不敢想當然地談那些事兒。”
季詢。
大司空家中的老三。
他抱著一個瓷瓶,麵露不悅,“掌櫃的,你出價太低了。若是你將前兩日隔壁發生的事同我說說,我倒是可以考慮便宜當給你。”
“季少爺,瓷瓶賣不賣,那是少爺說了算。事情說不說,不是小的能決定的。”小掌櫃長得有些矮再加上他稍稍彎腰便更顯得矮小,他和挺直了腰板趾高氣揚的季詢差了約摸一個頭。
他拍了拍自己的嘴,接著說“官府的人要我們這些人把嘴閉得牢牢的,小的不敢壞了官爺的事啊。”
“你簡單講講,我保證不外傳,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會再有第五個人知了。你且信我一信。”季詢試探著把懷中的瓷瓶推到小掌櫃那一邊。
小掌櫃搖頭,“不成不成。官爺交代的事,我立過字據不同外人說道,要是違背了承諾,丟人又丟命。”
“你跟個事兒精似的,不就是出了那木雕娃娃的事嗎?有什麽不能說的。我就是專程過來確認是不是這回事。你看繡莊閉了門,我沒處打聽啊。人死了沒什麽,我就怕嚇著了寧姑娘,我未來的妾可不能是個失心瘋。”
季詢譏笑兩聲。
小掌櫃的臉色變化已然出賣了他的內心。
“季少爺,休要難為小的了。”
“怎麽是難為你呢?”
“哎,小的實在是不敢多嘴。”
季詢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掌櫃的,多謝。”
小掌櫃望著季詢漸行漸遠的背影,又搖了搖頭。平頭老百姓的命就像草,上頭的人想割就割。隔壁繡莊中的繡娘多是貧苦之人,死一個和死兩個好像沒區別呢。
寧姑娘已有兩日未踏出大門了。
季詢心滿意足地走在安樂街上。
如意算盤打得叮當響。
他在等,等寧瑟瑟因害怕而轉投到他的懷中。
他覺著自家父親真是多事,明知他喜歡那個小娘子,偏要和他搶。寧瑟瑟好不容易有所鬆動,眼看著就要點頭同意與他在安樂街上走一走,老父親橫插一手,攪黃了他的好事。眼下父親放過了寧瑟瑟,可納蘭家也不是好相與的。
但這些事與他何幹?
季詢隔著衣袖觸了觸藏在腰帶裏的木雕娃娃,晚些時候再去繡莊一次。
雲岫和季詢擦肩而過。
眼角餘光在他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那雙充滿算計的眼睛……
葉驚闌側臉,詢問道“在瞧什麽?”
“沒什麽。”雲岫收回了視線。
“前麵便是寧瑟瑟的繡莊。”葉驚闌指了一扇緊閉的大門。
雲岫看一眼之後說“這是閉門不見之意?”
“想來是防著一些好事之人。”
“你和我算不算好事之人?”
葉驚闌不假思索地答道“當然算。”
雲岫望著門上懸掛的小木牌——拒不見客。
“閑人應是不算客吧?”她揚起一笑。
“當然不算。”
拉動門上銅環,輕叩大門。
“誰呀……”有女子拉長了音,在裏邊朗聲問著來人身份。
又聽得另一個女子抱怨道“是不識字嗎?明明寫了拒不見客,真是不識趣。”
雲岫放柔了聲音應著“請問寧姑娘在嗎?”
“不在。”裏邊的人直接否定了,“寧姑娘前兩日就離開盛京城了。不知姑娘為何事而來,寧姑娘歸期不定,半月之內你是尋不到她的,請回吧。”
“敢問寧姑娘去何地了?”
“不知。”
雲岫略帶惋惜地說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叨擾了。可惜我過幾日便要出城,想來是無法完成扶疏公子托付的事了。”
裏邊有七嘴八舌的低語之聲。
門開了。
“你認識扶疏公子?”單看麵龐,說話的女子年紀應在三十上下。
“是。”雲岫將一張繡花錦帕遞了出去,“這是扶疏公子交予我的。”
繡娘把這張錦帕翻過來又覆過去地看了好幾遍,呢喃著“真是寧姑娘繡的。這暗香疏影的繡法,我是絕不會認錯的。”
她雙手捧還繡帕。
“請姑娘入莊。”
雲岫故作疑惑,“寧姑娘不在……我入莊作甚?”
“寧姑娘近來將自己鎖在房中不見外人,我們隻好關上大門對外宣稱寧姑娘出了盛京城,以免某些不長眼的人來闖門。”繡娘示意雲岫快些進門,“莫要被一些無趣之人瞧了去。”
她的視線掃到了葉驚闌。
單憑這張臉已是證明了他的身份。
“葉大人……”她蹙緊了眉,“敢問這位公子可是葉大人?”
她不敢確定,因為葉驚闌的臉早就毀在了火場之中。
“不是。”
繡娘鬆了一口氣,歎道“實在是太像了。還請公子見諒。”
杯中茶水冷了又換了一杯。
姍姍來遲的寧瑟瑟形容憔悴,和外邊人口口相傳美如織雲、繡月之貌有少許出入。
她先是著眼於葉驚闌的臉,唇角帶了些微笑意,“葉大人。”
寧瑟瑟很篤定地喚著葉驚闌。
“寧姑娘怎能確定?”葉驚闌問道。
寧瑟瑟斂起裙裾端坐,答道“相貌可以相似,但周身氣度不能重合。小女子曾有幸與葉大人見過幾麵,今日再見,除了大人之外我不作他想。”
“寧姑娘識人有方,區區佩服。”
寧瑟瑟不卑不亢地應聲“不敢當。”
她的視線挪到了雲岫手裏捏著的錦帕上。
甫一抬眼,和雲岫的目光撞了個滿懷。
“想必這位便是雲姑娘。”
雲岫一愣,隨即頷首道“寧姑娘這雙眼睛著實厲害,一眼便能看破他人身份。”
寧瑟瑟掩麵嬌笑,“非也非也。他甚少傳信與我,寥寥可數的幾封信上,每一封都有你的名兒。一來二去,我就知悉了我的‘情敵’,你拿著他的繡帕來尋我,我若是認不出你來,那就是我待他不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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