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九章 借雲輕營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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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岫綻開笑顏,“我怎麽聽不大明白老板娘的話呢?”

    林霏兩指夾著信箋,纖長的手指如勾魂使者的鐵鉤,勾住了雲岫的視線。

    她輕聲說道“你再好好看一看,免得到時候說林霏欺了你。”

    這封信再一次捏在手中的感覺是不同的,仿佛重了許多。

    原本輕飄飄的紙在她的掌心裏沉重如山。

    雲岫的動作緩慢,這並非追求觀感上的美麗,而是她的心情極為複雜。

    被人請入彀中,玩弄於股掌之間……這種滋味,好比是剛咽下一湯罐苦到極致的藥,所經途之處——嘴裏,喉嚨裏,心口處,胃裏,通通是這股子苦味。想要找一杯清水來漱口,卻被醫者告知不行,會讓藥效降低。

    隻好是強忍著那味道。

    每咽一口唾沫便會覺著肝腸寸斷。

    “看了。”雲岫淺淺笑著。

    紙是被折了一道痕的,小心地撚開那一道痕。

    以蠅頭小楷寫了這麽一個字“你”。

    合起來便是——你命數將盡於冬月與臘月之間。

    日子挺好,近在咫尺。

    林霏優哉遊哉地端著茶碗,時不時地呷一口。

    這一碗茶不歸屬於濃鬱或是淺淡。

    適中。

    就像她做人一般,適度。

    朱紅的蔻丹甲與白瓷茶碗放到了一處,白的更白,紅的更紅,恰到好處的美,這是不經意中成就的美。

    林霏兀自拋了一個眼兒媚,“姑娘,可有什麽想說的?”

    “沒有。”

    雲岫坦坦蕩蕩地應了,隨性地坐下了。

    “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遇事極其冷靜之人。”林霏的拇指指腹抹過了下頜。這女子,懂得如何運用自己的美麗。

    哪怕雲岫是個女兒身,她也對這渾然天成的媚難以抵擋。

    她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寫煙。

    寫煙亦是一個舉手投足間有著誘引之力的女人。

    可是林霏和她終究是不同的。

    寫煙的臉稱不得妖豔,不過是一個善用眼神,靜時欲拒還迎,動則裸的勾魂攝魄。

    而林霏則是美到妖冶。

    她不需要借助任一眼神和動作便能讓那些長了眼睛的男人失魂落魄。這是一個人的天賦,被人偷不去帶不走的天賦。

    雲岫從未如此認真地端詳一個人的容貌。

    “姑娘?”林霏伸出一隻手指在雲岫的眼前晃晃,“你怎麽了?”

    雲岫搖搖頭,幾不可聞地歎息,當她抬眼之時,她才啟口道“敢問老板娘是萬翎樓中的哪一隻美麗的鳥兒?”

    “我不是萬翎樓中的人。”

    “那老板娘為何要留下我?還有,我是第二個,那第一個人是誰?”

    林霏手中的茶碗輕輕搖晃,水麵泛著少許光亮,蕩開的碧波裏暗藏著茶葉的芬芳。

    她抿了一小口,唇角餘留一滴透明的水珠子,舌尖一卷,水珠子沒了。

    “因為你手裏的東西,讓人想要攬入懷中。第一個人,無可奉告。”

    雲岫挑高一邊眉,“噢?我手裏的東西?”

    “你還同我裝傻。”

    “我隻覺自己是癡愚之人,老板娘的每一句話都讓我在耳朵裏過一遍,再從腦子裏過一遍,始終聽不明白。”

    “如果說天下間要排個第一伶人,那納蘭將軍,定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雲岫眯起眼,隱隱有了殺意。

    茶碗已然放下。

    林霏的手指蜷起,有一搭沒一搭地叩在了木桌上。

    “別這麽緊張。”

    “老板娘的話,我怎得越來越聽不懂了。”

    林霏頓住了手,“那我也同姑娘挑明了說吧。”

    “洗耳恭聽。”

    林霏的眼角餘光在雲岫的臉上短暫停留了一刹。

    “我知曉你的真實身份,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你不願意承認也沒關係。”

    “嗯。”雲岫短促地應了一聲。

    似是而非的事,誰能確定她是不是承認了呢?

    林霏自顧自地打開話匣子“姑娘切莫緊張,我不是萬翎樓的人,我與萬翎樓的樓主算萍水相逢,她曾予我恩惠,如今她修書一封將事情托付予我,我是無從拒絕的。我留姑娘在此,隻是想借姑娘的雲輕營一用。”

    “嗯……”雲岫懶懶地合上雙眼,好似在閉目養神。不接受,不拒絕,不辯解。

    “隻要姑娘把雲輕營的令牌交給我,我能保姑娘毫發無損地離開盛京城,並贈黃金萬兩。”

    “嗯……”

    “意下如何?”

    “不如何。我對你給出的條件很是動心,但我沒有老板娘要的東西,自然是無法各取所需了。”

    林霏以手臂撐在木桌上,半探出身子,溫熱的呼吸噴在了雲岫的耳畔,“當真如此?你騙人的時候也像極了那個人。”

    “當真如此。我名作雲岫,和老板娘說的雲輕營沒有半個銅板兒的關係。而且老板娘剛才可是說過的,不吉利的東西得避諱!為何將我同那墳頭上長了半人高的草的人相提並論!”

    雲岫冷冷地瞟她一眼。

    林霏賠著笑,“瞧我這人,雲姑娘說得很在理呢。”

    “若無別事,我便先行一步了。”

    林霏手一招,四麵被厚厚的鐵板圍上了。

    看來真是難逃此劫了。

    “老板娘,這是什麽意思?”雲岫偏過頭,故作不懂。

    林霏譏嘲地說道“銀月賭坊可不是一個說來就來,說走便走的地兒。雲姑娘還是把心放回肚子裏,老老實實地陪我嘮嘮嗑。”

    “我不想和老板娘拉家常。”

    “這可由不得你。”

    “由不得我,那如果是我的劍說‘不’呢?”

    林霏的眼神一冷。

    雲岫從寬袖裏取出了雲輕劍。

    握上了劍柄。

    她輕蔑地一笑,“老板娘?”

    林霏冷笑著,“我早有防備,你別得意的太早。你想要出去,沒有那麽容易。將軍恐怕不知,江湖上傳過‘得雲輕營者得天下’這類流言,今日,我不僅要將你留在這裏,還要借了雲輕營。”

    “不知是哪位愚者說出的蠢話?”

    “無可奉告。”

    “你留我在此,是為了引葉大人來?”

    “和聰明人說話是不費力的。”林霏這一言印證了雲岫所想不差。

    雲岫將劍放到了木桌上,像個沒事人似的靠在椅背上。

    “聽聞老板娘沏的一壺好茶。”

    林霏會意地笑了笑,“原來,我還沒為姑娘上茶。雲姑娘在這安心等上一等。”

    雲岫問道“你們是怕葉大人壞了計劃?”

    “非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