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八章 最漂亮的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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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岫展開信箋。

    清晰的字跡。

    每一筆都落得恰到好處,沒有一點兒勾連之意。

    說不得清秀,也算不得硬朗。

    中規中矩的字,看不出書寫者是男是女。

    “命數將盡於冬月與臘月之間。”雲岫蹙額,她讀出了信上的內容,“這是……”

    林霏的眉宇中浮現憂思。

    朱紅色的蔻丹在雲岫的眼前一晃。

    信箋到了她的手中。

    “我原是打算讓歌兒來替我看看這是怎麽回事,奈何他好幾日沒出現了。我本是個信鬼神之人,我隻能用紅綢布把這不吉利的東西包住……”

    林霏說得很平靜。

    然而她拿著信箋的手有些微發抖,已然暴露了她內心的慌亂。

    “煩請姑娘幫幫我,若是姑娘不願,那便作罷。如果姑娘見著了歌兒,還請幫我帶一句話,就說林霏有事相求。”

    “好。”

    雲岫不想摻和其中。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隻不過林霏卻拽住了她的衣袖。

    “姑娘,有一件事我不知當講與否。”

    “還請老板娘開金口。”雲岫的嘴角上揚。

    林霏側過臉,看向了大堂。

    “姑娘可知最近鬧得人心惶惶的怪事?”

    雲岫搖頭道“不知。”

    林霏吞咽著唾沫,微微變了神色,“巫蠱……在盛京城裏重現了。”

    雲岫擰緊了眉頭。

    巫蠱案?

    可不就是葉驚闌橫插一手的事嗎?

    難怪元清洄會那般緊張。

    “這事和平頭老百姓沒多大關聯吧?”雲岫反問道。

    “這封信出現之後,我在屋後找到了這個……”林霏在櫃子裏翻翻揀揀,在角落處摸出了一個同樣以紅綢布包裹的物事。

    是一個缺了腦袋的木雕娃娃。

    雲岫拿過手來把玩。

    細看之下,和秦知年贈給蒙絡的那個木雕是有差別的。

    想來,這也算是秦知年將葉驚闌拉下水的一個小計策。許是他沒想到葉驚闌不需要這檔子事作引子也一頭紮進了整個案子裏。

    林霏的輕言細語喚回了雲岫的思緒。

    她說“姑娘有所不知,這玩意兒曾出現在了寧姑娘的繡莊裏,而後是死了一個繡娘才平息了此事。”

    “所以老板娘覺著這封信並不可怕,讓人生畏的是這個斷頭木雕?”

    “在寧姑娘的繡莊裏的是一個斷了胳膊的木雕娃娃,那個已經入了土的繡娘正是斷了一條胳膊!”

    林霏說起這事,眼底是難掩的畏懼。

    邪門。

    這種事對平常人來講是邪門的,對一個迷信鬼神之人更是聞者發抖,聽者手足無措。

    “老板娘為何不離開盛京城?”

    林霏突然變得傷感起來,靠坐在了木桌旁,以手撐著腦袋。

    她先是歎一口氣,後是聲音低沉訴說“這不是想來便來,想走就走的地方。我在盛京城裏待了十餘年,算得上是搏下了一片基業,要離開盛京城必定是將這些身外之物換成更方便攜帶的身外之物。且不說折價,但凡一個人背井離鄉,內心的空虛豈是銀錢能彌補上的?還有……歌兒在盛京城裏,你教我如何割舍?”

    “我倒有些好奇上老板娘與蒙歌之間的二三事了。”雲岫引逗著話題,“照老板娘這麽說,你是喜歡蒙歌的,蒙歌亦是心儀你,既然兩情相悅,何不趁此攜手江湖,做了那神仙眷侶,也可避免那些個煩心事。”

    林霏沒有答話。

    她揭起茶碗蓋兒,在茶水麵上刮了刮,再呷一口茶。

    不是她不願意答,而是她不知怎麽回答雲岫的話。

    兩情相悅嗎?好像談不上。

    可若是說起她與蒙歌之間毫無瓜葛,又有些不妥。

    如是要她找個理由來搪塞雲岫,那她選擇“不想去到江湖”這個借口。

    “我……不喜歡江湖。”林霏終是開了口,“盡管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盛京城裏算是魚龍混雜,可我向來是做了邊緣人,算不得江湖中人。我想要閑適安逸的生活,想要每日沏一壺茶聽聽來來往往的人聊著自己的曾經或是拉扯一番家長裏短,其他的打打殺殺,刀光劍影,我是不喜歡的。”

    雲岫了然。

    林霏探出手,抓了一個算盤到身前。

    指尖撥弄,算盤子兒響得清脆。

    她在摸到算盤的一瞬,整個人驀地輕鬆了起來。她笑得甜甜的,就像一朵初初舒展瓣朵兒的花,顫了花枝。

    還是那個笑靨如花八麵玲瓏的老板娘啊。

    她抬起頭。

    “我日常花銷並不少,胭脂水粉,金釵銀簪,華裳美服……吃喝上也不曾虧待過自己。我方才算了一番,要是變賣了銀月賭坊的話,那些銀錢最多夠我活一年。而我繼續在銀月賭坊裏待著,不出兩年,我的吃穿用度定能再上一層。這些,歌兒給不起。”

    林霏說的話很是在理。

    她習慣了這樣奢靡的生活,要跟著蒙歌走進江湖,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衣裳幾日不換的日子,恐是不行。

    “因故,我是不會離開盛京城的。”她不自覺地蹺起了二郎腿,“並非我瞧不上蒙歌,而是他這一生都無法成全了我。我心中是戀慕著他,僅限於……賭術。”

    雲岫隻覺好笑。

    喜歡總是有來由的。喜歡一個人總是能找尋到自己喜歡那人的點兒在哪裏。

    “姑娘,我這麽說,你可是明白了?”

    林霏一笑,掃盡了剛才因懼怕惹出的陰霾。

    她從袖袋裏摸出了一顆成色極好的珠子,“一番心意,姑娘莫要嫌棄。”

    雲岫婉拒。

    “姑娘幫我傳了話,該得報酬。”

    “我還沒把話傳出去呢。”

    林霏將珠子硬塞到了雲岫的手中,湊近了她的耳邊,神秘兮兮地一笑,“已經傳了。”

    雲岫一怔。

    “你瞧……”林霏指著門外的鳥籠。

    空空如也的籠子。

    那隻學舌的鸚鵡不見了。

    林霏喝了一口茶,她鎮定極了,她慢慢地說著“它會模仿你的聲音。”

    “原來如此。”雲岫覺著自己被擺了一道,“那老板娘留我在此地有何用?”

    “你是個聰明人。”林霏打了一個響指,四麵的窗戶全數關了起來,“那封信還沒念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