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金鎖服兵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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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距趙秀娥下葬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悲傷又加上天冷病倒的崔華錦到底是個年歲不大的孩子,身子恢複的快。

    距年關還不到一個月,崔平兆在葬了大嫂沒幾日看著小侄女氣色稍微好些就被他娘劉氏趕回了府城的書院,金輝兄弟倆也繼續去鄰村上私塾。

    諾大的家就剩下劉氏娘倆和金鎖兄妹這四個人在家,在冬日裏更顯得冷冷清清。

    天氣雖然也晴朗起來,可要照顧癱在床上的爹,金鎖依然不能出門找活幹。

    因為安葬他娘,奶把家裏的銀錢都花了出去,金鎖為快要到來的年關犯愁。

    大兒媳去了,家裏做飯的活計都壓在稚嫩的小孫女身上,病弱的劉氏心裏很不是滋味,可也沒別的法子。

    讓她不知道的是馬上家裏又要麵臨一場劫難。

    裏正家的堂屋裏。

    崔水生拿著鎮上取回來的公文犯愁的眼睛發紅。

    實在看不出自己老頭子陰沉著老臉坐著是為個啥,崔水生的老婆子陳氏皺皺眉頭詢問著,“當家的,你傻呆呆的坐了好一會子了,這都快年關了,還有啥讓你為難呢?”

    把那張讓人厭煩又頭痛的公文推遠一些,崔水生歎口氣,“唉,老婆子,人常說屋漏偏遇連陰雨,這話可沒錯說半個字啊。”

    把手裏的針線活放進小籮筐裏,陳氏白了他一眼,嗔怪著,“你這老頭子,好好的,你咋說些奇怪的話呢,若閑著沒事,不如去幫兒子幹些活,也讓兒子鬆快一些。”

    想起眼下這兩條大事都讓他頭痛,崔水生臉色變的難看,“你個頭發長見識短的老婆子知道個啥,鎮上來了公文,這幾日要在村子裏征兵,還有糧賦。”

    往年征兵都是在春日裏,聽到要在村子裏征兵和征糧賦,陳氏也有些恐慌,她白了臉,“老頭子,鎮上的官爺沒昏了腦袋吧,哪有在這時候征兵員還有糧賦?”

    知道邊境打仗也不是一日,沒想到他們安穩的日子也要被打亂,崔水生見老妻胡說,急忙製止,“你個四六不懂的老婆子混說個啥,這掉腦袋的話你也敢說!”

    陳氏苦著著臉給自己分辨著,“家裏又沒外人,我出去自然半句也不敢提的,老頭子,你說征兵咱家就鬆兒一個也不怕,可這糧賦要讓人愁斷腸了。”

    想到崔平安癱在床上,他還有三個已經成年的兒子,崔水生老臉耷拉著,“你不犯愁征兵的事,大嫂子那一家子可咋過呢,有幾日沒去了,我去她家看一眼去,再把這事在村子裏說一說,總要讓鄉親們早做準備。”

    等當家的走出院子,陳氏心裏又埋怨起劉氏為了爭口氣把大兒媳的喪事操辦的太大,把家底都折騰空了,如今又攤上這事,她家的日子咋過呀。

    金鎖送走了崔水生,返回堂屋。

    徑直坐在他奶劉氏的麵前,“奶,裏正爺爺說的事,你老是咋想的?”

    才把大媳婦送走,就遇上征兵和糧賦的事情,劉氏心裏感慨,這無異於雪上加霜,日子越發的難熬了。

    麵對孫子的詢問,她苦澀的笑笑,“金鎖,奶啥也不用想,你也別胡思亂想,奶就是把咱家的田賣出去幾畝,也不會讓你去當兵的。”

    大哥竟然有去當兵的念頭,崔華錦好歹跟著倆哥哥讀了幾年的私塾,也明白許多事情,像大哥這樣的農家子弟沒人庇護,上了戰場就是去送死的。

    她撅著嘴不滿的說著,“就是,大哥,奶說的對,自古去當兵就沒幾個能活著回來的,錦兒不讓大哥去冒這個險。”

    像是知道自己人微言輕,崔華錦把手裏的書放下,朝奶身邊走來,急紅了小臉,“奶,戰場就是吃人的老虎,你可不能鬆口讓大哥去當兵啊!”

    夏日裏半了媳婦的喪事,家裏幾口子人生病花費不少銀錢,這次奶為了娘的喪事把家裏的銀錢和糧食都貼上去,剩餘的糧食僅夠他們一家子吃到開春,自己倆弟弟到了開春連私塾的束脩和正個春日裏的口糧他們家都沒地方折騰去。

    懷慶府附近的田地大多都是貧瘠的山地,風調雨順也收不了太多的糧食,又整整下了十幾日的大雪,聽大堂舅爺爺說府城糧鋪的糧食已經漲成了天價。

    金鎖愁眉不展的望著越發蒼老的奶,“奶,可咱家的情形,上哪裏去弄三十兩銀子和五百斤的糧食去交官府啊?”

    就是現在劉氏也不後悔把銀子和糧食都拋灑出去,她把孫女摟抱的更緊一些,“金鎖,有奶這把老骨頭在,這些事你甭犯愁,沒有過不去的坎。”

    家裏的田在這時候就是去賣,估計也沒人會買,怕奶把注意打在府城妹妹的鋪子上,金鎖擰了眉頭,“奶,府城的鋪子咱可不能動。”

    大哥的話反而提醒了崔華錦,家裏田賣不掉,城裏的鋪子應該好脫手,換了銀錢,大哥就不用去戰場。

    她搖著奶的胳膊,“奶,別聽大哥的,那個鋪子再好,咱家又沒人去經營,不如換了銀錢把這難關度過去。”

    這孫女心底純善,自家沒白心疼她一場。

    也不知是崔華錦從進入崔家就惹人憐惜,還是他們一家人的執念,這一家子老少任憑虧了自己都不舍得讓這苦命的小丫頭受一點的委屈。

    劉氏欣慰的把臉貼在孫女的小臉上,“奶的傻丫頭,那鋪子咱家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奶寧願把咱家的田地都賣光,也不會把鋪子給賣掉。”

    崔華錦稍稍的懂事就聽村裏長舌婦嚼舌頭,知道自己不是崔家的骨血,可一家子都待她比親生骨肉還要重上幾分。

    她心裏除了感激就是慢慢的等自己長大來報答他們的撫養之恩,娘走時,她才傷心的大病一場,如今又遇上這事,她怎會自私的為了自己能過好日子把大哥推進火坑裏去。

    “奶,那鋪子是死物件,可咱家不能沒有大哥,錦兒想不明白,奶和大哥為啥不同意把鋪子賣掉。”

    小孫女已經長大懂事,說的話咄咄逼人,劉氏竟然沒話可接。

    好一會子,她才回過神來,鬆開了懷裏的孫女,低聲說著,“錦兒,奶有些餓了,咱先不說這事,橫豎還有幾日呢,奶一定會想出法子來。”

    他們家裏還沒商議出個道道來,村裏的人知道要在村裏征兵和征糧賦的事情,已經炸開了鍋。

    世道逼的人活不下去,特別是家裏兒子多田地少的人,都圍著崔水生憤憤的說著幾乎是大逆不道的話。

    村子裏大部分都是崔姓族人,崔水生看著大夥張張苦澀泛青的臉,心裏頗不是滋味。

    有幾個婆娘又想起崔華錦來,都不避人的互相咒罵著,說她不但害了自家人,這次又要害全村的人。

    有一就有二,沒多大會子,圍著崔水生的男人們就變成了吵吵嚷嚷的婆娘們。

    “裏正,崔大郎的閨女可不是咱崔家的血脈,一次次的禍害人,你這次可不能再心慈手軟,一定要把那個妖孽給趕出去!”

    “可不是嗎,多少年了,咱村還沒遇上這天大的災難,先是大雪封門了十幾日,家裏的人差點就凍餓而死,這才緩過來些,官府又要征兵征糧,這不是那妖孽害的,你今兒說破大天,我們也不信!”

    “裏正,你老要是磨不開臉麵,我們幾個婆娘去大郎家,讓劉氏把那小妖孽送出村子!”

    “對,不能再留著她來禍害咱村的人了!不然還不知道又要出啥事呢!”

    婆娘們越說聲音越大,有的男人也加了進來。

    崔水生被一群不講道理的婆娘們圍攻,大冷的天,他又氣又怒,後脊梁冒出的汗生生的把身上的棉衣給浸透。

    “你們還要不要臉,前些日子秀娥嫂子才入土,大郎哥家把家裏所有的糧食都拿出來又花了好多銀錢去府城買了肉菜,整整擺了四十多桌的宴席,讓你們都吃飽了肚子,這會就翻臉不認人,落井下石的事你們幹的倒是利索!”

    說這仗義話的是才從娘家回來的陳菊花。

    有了陳菊花在前麵打頭陣,九斤媳婦也有了勇氣,她不屑的望著那些婆娘們,“敢情金鎖奶的飯菜都喂了白眼狼了,這才幾日,就一個個都做出喪天良的惡事!”

    陳菊花和九斤媳婦一接話茬,這幾個婆娘立即把矛頭對準了她倆,惡聲惡氣的咒罵著,“你倆臭婆娘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一個是家裏養著兩個大夫家底厚實,一個家裏隻有獨子不用擔心兒子被征走,我們這些人家兒子多連雜麵都吃不飽,拿啥去交那麽多的糧食!”

    “就是,別以為崔大郎家裏擺出一桌子飯菜就能收買了我們,我們眼看都要被那小妖孽害的家破人亡了,哪個會可憐我們一眼,替我們把糧食給交上!”

    脫了身的裏正看著幾個惡婆娘把陳菊花和九斤媳婦圍上,他黑著臉嗬斥,“你們嫌村裏不太平,都可以離開,願去哪裏找安逸的日子,沒人去攔著!”

    “哪個敢再說大郎閨女一個不字,讓我知道立刻開祠堂把他全家除族!”

    不得不說崔水生最後這句話有多狠戾,把幾個正蹦躂的歡實的幾個婆娘給鎮住。

    在村子裏守著幾畝薄田,還有幾間破茅屋,勉強還能過日子,若被除了族,讓他們帶著一家子的老少在外漂泊,那不是死的更快。

    這些婆娘又不是真蠢,氣勢弱了下來,都耷拉著腦袋從陳菊花她們身旁撤開。

    後晌,村子裏的鬧騰就讓進山打柴的金鎖知道了。

    他更加堅定了要去服兵役的決心。

    怕他走了,爹和家裏沒人照顧,他在臨天黑時跑到鄰村的私塾把這事告訴了二弟金輝。

    金輝躊躇一會,眼神堅定的望著大哥,“大哥,你是長子,這服兵役的事還是讓我去吧。”

    二弟的身子和三叔一樣,哪裏能在殘酷的兵營裏熬出來,金鎖拍著二弟的肩頭,“二弟,就你那單薄的身板,去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連一絲生還的機會都不可能有,如果家裏情形允許,你還是把書讀出來為好,就是大哥不再,妹妹也有了依靠。”

    大哥的話確實不假,可他真的不忍心讓大哥去戰場,“大哥,不如咱去大堂舅爺爺家裏借些銀子,用銀子抵兵役應該也行。”

    金鎖雖憨厚,也知道欠人情難還,他歎口氣,“咱家已經麻煩了大堂舅爺爺好多次,人常說救急不救窮,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去求別人了。”

    兄弟倆在私塾外麵商議了近一個時辰,最終金輝也沒勸動大哥,隻好默認了大哥的意思,他也會帶著三弟在大哥離家之前回家。

    次日,隻因官府的人來征兵和征糧的到來,村裏一片沸騰,

    金鎖不等奶想出辦法,就找到崔水生說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也詫異金鎖執意要去服兵役,可想到他家的情形,也是沒話可勸的,隻是默默的拍拍他的肩頭。

    崔平兆在書院得了信,帶著借來的銀子趕回來時,金鎖已經和官差簽下了應征的文書。

    知道哥哥已經私自簽訂了文書,崔華錦哭的眼睛都腫了,劉氏又氣又怒,再次病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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