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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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幾日溫銘沒有辜負薑容的期望,上任做事雷厲風行,將那夥匪盜的資料調查的清清楚楚,並且求見薑容有事稟告。

    薑容沒見,隻讓程洪節轉告,務實二字。

    以溫銘的才智,應當確實查出了不少東西,但是時間太短怕大多都是些推斷,毫無用處。

    薑容不急,不過倒是有的人瞎著急,用午膳的功夫,碧霞稟報昨日攔薑容馬車的那人是枕京王世子,蘇疏,並且昨日並未曾見到溫先生。

    “碧霞越發貼心了,本宮還沒吩咐呢,就將本宮心中的疑惑解開了,有賞。”薑容笑道。

    “奴婢不敢,這是奴婢該做的事情,為公主解憂。”碧霞道。

    “無妨,本宮素來賞罰分明,但是賞你些什麽呢?”薑容蹙了蹙眉,似是在思考,“雲袖,庫房裏好像有太後前些日子賜下來的幾對鐲子,那個鏤空銀絲的玉鐲做工精巧,也不會太過貴重,剛好適合碧霞戴,拿去就是。”

    碧霞應了淺笑退了下去。

    薑容慢條斯理的將廚房新製的羊肉放進嘴中,眯著眸品嚐著,咽下去後,招手讓雲蘭過來“雲蘭,暗衛現在是你說了算還是碧霞說了算?”

    雲蘭心中暗道不好,碧霞自作主張讓暗衛觀察溫先生,怕是公主聽到這事時便怒了,現在卻能隱忍不發笑語晏晏的道賞……

    “是奴婢教導不善,碧霞自作主張,望公主恕罪。”雲蘭跪在地上,道。

    “其實為本宮分憂是沒什麽錯的,但是越了本宮,視本宮的命令於無物,你說,這還是一個奴婢的本分嗎?”薑容笑道,自問自答,“自然不是了,做了本宮的奴婢是有點委屈她了,你們月例銀子是多少來著?”

    “奴婢月例銀子五兩。”雲蘭道。

    作為暗衛的統領,雲蘭表麵上是個宮女,暗地裏有不少鋪麵打理,自然不是用月例銀子來度日的,而雲袖碧落碧霞她們也是,手下都有幾間鋪子。

    “似乎是不少了,再加些就超了宮裏的規格,去給碧霞在添上兩間鋪子,賞罰分明才能服眾。”薑容猶嫌不夠,道。

    雲蘭摸不透薑容的心思,應了之後便退下去了。

    碧霞出去之後便跟著雲袖去庫房領了銀鐲,眉眼處皆是喜意,碧霞與雲袖關係近些,將那一對玉鐲分開,將其中一個套在雲袖手上,雲袖掌管庫房多時,自然清楚這玉鐲是太後賜給薑容的,雖然看著普通,隻是玉鐲纏了層銀絲,但是入手的感覺稀奇又珍貴,雲袖並沒打算要,看到碧霞這麽直接,雲袖搖了搖頭“碧霞姐姐還是留著這鐲子吧,這鐲子稀奇好看,最襯碧霞姐姐顏色,剛好碧霞姐姐名諱中有著碧字,這碧玉配碧霞姐姐最為合適。”

    碧霞帶著玉鐲,白皙的手腕被玉石襯得確實好看萬分,雲袖這麽說了碧霞也沒在硬塞給雲袖,眼睛轉了轉,帶著幾分狡黠,道“我也是運氣好,趕上了公主心情好的時候,由此可見那溫先生對公主確實重要,昨日你沒去,溫先生我見到了,粗布衣衫卻是君子風度,我看著都有些臉紅呢。”

    雲袖對溫先生的樣貌並不好奇,轉移了話題“你可是要好好感謝公主,這鐲子稀奇,我都很少見呢。”

    “我們本是姐妹,這鐲子應當分你一個的。”碧霞握住雲袖的手。

    雲袖淡笑“碧霞姐姐好意我心領了,碧霞姐姐嘴巧,日後定是賞賜不斷呢,哪裏缺的了我一個玉鐲?”

    碧霞嬌矜一笑,道“你這丫頭,就會取笑我。”

    兩人打打鬧鬧的,很是歡快。

    薑容用完午膳以後便品著庫房收著的秋葉白,在天香殿的側殿的窗前曬著午後的陽光,兩人的對話聽了大概,也不怪兩人沒發現,薑容很少去偏殿,這個點應當在正殿的寢殿午歇的,況且薑容就這麽安靜的坐著,安靜的仿佛畫中的人物,雲蘭站在一旁也不好提醒雲袖碧霞,薑容表情淡淡的,沒什麽情緒,待兩人走遠後,起身道“父皇此時可在午歇?”

    “前些日子熙和長公主一家回京,熙和長公主的幼子感染了風寒,一直不見好,所以一直沒有什麽時間進宮,這才拖延到了現在,午膳前聖上剛召見了熙和長公主一家。”雲蘭道。

    熙和長公主閨名薑椒,聖上兄弟凋零,姊妹倒是許多,先帝七子十一女,除去聖上淮王齊王,另外四子,三子早夭,剩下一子生母身份卑微年紀也過幼,聖上早早把他打發到了封地,封為陳王。

    而這十一女,熙和長公主行五,生母是趙太妃,趙太妃當初年輕貌美很是得寵,但到了後來年老色衰,也沒了旁的心思,熙和長公主母家出身不算低,當年嫁給了平洛侯府薛家的嫡次子薛懷玨。

    薛家到了這一代,可謂是不錯,除了薛懷玨娶了熙和長公主以外,薛懷玨的長姐嫁給了蜀王府世子為正妃。

    薛懷玨喜好江南風景,兩人去了江南一去便是數年,如今回京是要和聖上好好敘一敘。

    “那便好,熙和姑母本宮上次見她還是幼時,備上些禮。”薑容道。

    雲蘭心細,這些事情自然早早吩咐雲袖辦好,熙和長公主膝下兩子一女,薑容都未曾見過,禮是不能少的。

    況且去掉熙和長公主這層關係,薑容與蜀王府的明玉縣主關係素來很好,明玉縣主的母親薛氏母家便是平洛侯府,薑容就算是給明玉一個麵子這禮也不能薄了。

    聖上居紫宸殿,薑容來的次數並不多,有些懷念,當初就是從紫宸殿拜別父皇母後嫁去西灃,外麵還是有些冷,薑容讓公公進去通報,站在外麵候著。

    一個少女著粉衣,躲在殿前的柱子後麵,撲扇著水靈靈的眼睛看著薑容,滿是疑惑。

    少女穿的嬌俏,並不像是宮女,應當是熙和長公主的女兒,薛巧卉。

    “你是熙和姑母的女兒?”薑容問道,“那按理,你便是我的表妹”

    “表姐好。”薛巧卉怯生生的道,語調比薑容的話柔了許多,有些軟糯的感覺。

    “此地不比江南溫暖,表妹可還適應?”薑容微微挑眉,盡力扮演一個好表姐。

    “有些冷,母親讓我穿的很厚了,還是有些難受。”薛巧卉是江南養大的娘子,是受不得郢都寒冷的。

    “殿裏有地龍怎麽不進去?”薑容微微挑眉。

    薛巧卉撇了撇嘴“父親與皇伯伯在下棋,母親在同詡兒玩,沒人理我我就溜出來了。”

    “這宮裏確實有些無趣,改日本宮帶你去找明玉,明玉年紀比你大了不少,但是性子一定和你玩得來。”薑容笑道。

    “你為何不同我玩?”薛巧卉不解。

    薑容隻是搖頭,此時兩人說了一會子話,薑容手有些泛涼了,那太監才過來說聖上讓薑容進去。

    薛巧卉跟在薑容後麵,小娘子想來是被熙和長公主嬌寵著長大,規矩儀態都算不好,但是心思單純,性子很是討人喜歡。

    薑容的儀態是無可挑剔的,進去殿中恭恭敬敬的行禮“給父皇請安。”

    昭樂帝年愈四十,五官依舊可以看得出年輕時的風姿,這位為了美人而棄了江山的帝王,身著明黃的常服,繡著五爪金龍,雙鬢染了幾縷白發,臉上也出來了些皺紋。

    昭樂帝頭都沒抬一下,讓薑容免了禮之後,隨口道“熙和在你出生的時候也抱過你,你不如先去見見你的姑母,再過來請安。”

    話是這麽說,但是如果薑容真這麽做了,便是薑容的過錯了。

    “女兒剛剛先見過表妹了,剛好讓表妹來引路。”薑容也不惱,眉眼彎彎。

    “你素日甚少來朕這,怎得今日不打聲招呼就來了?”昭樂帝道。

    “宮中諸事繁雜女兒不解。”薑容道。

    “無能。”昭樂帝沉默許久,應當是與薛懷玨下棋下的有些難處,在思考,下完才想起來有個薑容在這候著,嘲諷的揚起嘴角,道。

    若是薑容之前的性格,此時應當轉身就走,現在薑容隻是好脾氣的站著,垂著頭不知道想的什麽。

    昭樂帝脾氣並不好,所以薑容在來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哪怕現在已經上了些年紀,行事風格還是同年輕時一樣,這便都要怪當初了寧皇後了。

    一個國家的君王,絕不是昭樂帝這般,寧皇後寵愛自己的幼子,卻從未把自己的幼子當做君王看待,而自己的長子薑域才是自己心目中合適的人選。

    對於自己的這個大伯,薑容幼時見過卻沒什麽記憶,隻聽蘇疏提起過,若是薑域為帝,大郢絕不是現在這般模樣,薑扶把自己祖上傳下來的大船開成了破銅爛鐵,虞後又把這些破銅爛鐵費勁的湊出了一搜船的模樣。

    薛懷玨微微皺眉,看著這大郢的公主在這被訓,也有些不忍,他素來很少訓斥女兒,所以自己女兒性子天真浪漫,而非薑容這般,年少老成,隻得笑嗬嗬的出來打的圓場“公主天生聰慧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像公主這般年紀就能處理政事已經是很少見了。”

    薛懷玨並非官場中人,這話說的薑容想都不用想昭樂帝的臉色就很難看,昭樂帝本就不喜薑容,若非虞後,薑容怕是早就埋沒於深宮當中,這政事也是虞後授意薑容處理的,昭樂帝卻說不上話,哪怕昭樂帝在和善,觸及到這方麵的問題……

    “多謝姑父安慰,”薑容對著薛懷玨微微一笑,“父皇,皇祖母有些事情讓女兒轉述給您,時候也不早了,恭詡身子還未痊愈,女兒備了些補品禮物,雲蘭她們在外麵候著,另外不如派兩個太醫去平洛侯府瞧瞧,也好讓人放心些。”

    昭樂帝掩下自己厭惡的感覺“朕忘了,懷玨你也不提醒朕,趕緊回府讓恭詡好好將養著,你們也都乏了,下次進宮就讓熙和自己來吧。”

    薛懷玨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領旨謝恩帶著薛巧卉離去。

    打發了薛懷玨,昭樂帝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說吧,何事?還要支開你姑父。”

    薑容咬了咬唇,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過些日子便是安母妃的祭日,往年都隻是在宮中祭拜,女兒私自做了決定在宮外為安母妃建了一座佛寺,用的女兒的私房,父皇要出宮看看嗎?”

    這是前世的薑容為了討昭樂帝歡心建的。

    挺可笑的,前世薑容性子高傲何曾這麽對一個人退讓過,但是薑容心底還是不說,佛寺建好了也不告訴昭樂帝,一直到薑容出嫁到西灃見到昭樂帝的最後一麵,還是開不了口。

    昭樂帝看著薑容,眸中漸漸染上了笑意。

    不是高興的笑意,帶著嘲諷。

    薑容為了討好自己建了佛寺為安若素攢功德,還說的這麽自然,她就不怕她把她自己母妃氣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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