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您別為難我了！”王雷苦著一張臉，看著慢條斯理給傷員看病的她，“大將軍說即刻送您離開，我也不能違抗命令啊！”

    平日裏臉上總是帶笑的小娘子，怎麽就這麽不好說話呢？

    他還以為接了個好差事，能去幽州吃頓好的再回來。

    沒想到，宋三娘子根本就不理他，說了都有小半個時辰了，人家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沒讓你違抗李大將軍的命令……”宋三娘將病人的傷口重新包紮好，囑咐他好好休養，便起身離開了營帳，身後依舊跟著苦大仇深的王雷。

    “李大將軍是你們的將軍，他的命令就是你們的天。可於我而言，他不過是個長輩罷了！”

    長輩的話，任性的孩子是不會聽的。

    “長輩的話，你就可以不聽了？”李玉寒大踏步走到三娘麵前，瞪了一眼她身後辦事不利的王雷，一個小娘子都搞不定，還有什麽出息？

    “這整個燕雲十六州的軍營都歸我管，你敢不聽命令，軍法處置！”

    這兩天他校正軍風，已經杖責了十幾人，現在還掛桅杆上示眾呢！

    “李大將軍，莫不是忘了當初您是如何向官家請旨，讓我來軍營研製藥方，協理傷兵？”宋三娘抬頭看著他，麵對這張不怒自威的臉，沒有絲毫害怕的意思。

    “我自然是沒忘！”要不是因為這五年的相處，就憑她這一手毒術，他都能把她轟出軍營去。

    “既然沒忘，大將軍也該懂得，我是來研製藥方，不是你賬下的大頭兵，你說我去哪兒，我就得去哪兒！”宋三娘看著他陰沉的臉，沒有絲毫退縮。

    她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她也不認為李大將軍做錯了，他們隻是彼此為對方著想罷了！

    王雷暗搓搓的往後退了幾步，搓了搓身上倒立的汗毛，見大將軍似真的動怒了，周身氣場全開，他是扛不住的。

    宋三娘子在這種情況下還一步不退，站的筆直……他敬她是條漢子，不用謝！

    “你……你……”李玉寒點了點她，氣的原地直轉圈兒，“你的意思……是我還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這個不懂事的瓜娃子！

    咋麽就這麽擰呢？

    一旦大遼攻打過來，她放毒煙的事兒絕對瞞不住，屆時她將成為眾矢之的，積年累月的憤怒將會直接向她衝去，任誰都是攔不住的。

    “嗯！”宋三娘認真的點點頭，“我不歸你管……你自然是管不到我的！”

    “你……”李玉寒起手就要打暈她，卻被二郎攔住了。

    “大伯，遼軍打來了！”李不亂一句話成功讓他停了手，他沒有看三娘一眼，準確的說，他這幾日都沒有出現在三娘麵前。

    他不介意在戰場上與敵人拚個你死我活，可用下毒這種令人詬病的方式贏得的戰爭，他內心是非常的厭惡的。

    當這種厭惡與喜歡的三娘放在一起，他的心情又是複雜而難過的。

    “二郎，你去窄崖橋守著，務必擋住遼兵，絕不放過一個！”李玉寒吩咐完，瞪了還在一旁的三娘，大跨步跑著往城樓方向去了。

    “李二郎，我與你一起去！”宋三娘走到他身邊，要扯住他的袖子，被他甩手躲開了。

    她低頭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再看看有些尷尬的李不亂……原來，他與旁人也沒有什麽不同！

    “我不能帶你去！”他斷然拒絕，心中複雜的情緒翻湧，沒有注意到三娘眼中疏離的冷意。

    等他帶著一百多前鋒營的士兵到達窄崖橋的時候，對麵除了北風呼嘯，沒有半個人影。

    他身邊突然出現一個白衣人，嚇得他一跳，隨後拔劍而出，卻見來人是三娘。

    “不是說，不帶你來嗎？”他有些惱怒的吼了一聲，平日他怎麽在她麵前晃悠，她都當沒看見似的。

    怎麽這幾天沒去找她，就巴巴的跟上來了？

    “李小將軍，你誤會了！”宋三娘歪頭看他，“我不需要你帶……我是自己來的！”

    她往前走了幾步，停在了崖橋的邊上，往下看了看，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底的深淵。

    山風猛烈而寒冷，她似受不住一般，隨著搖晃了幾下，被李不亂一把拉了回去。

    “怎麽？”他覷了她一眼，下巴高高的抬起，“我才幾日沒去找你……你便想不開要跳崖尋短見？”

    他握了握手中的大臂，還沒有他一掌的圍度，她瘦的都皮包骨了。

    難怪該凸的不凸，該翹的不翹……

    “哎喲！！！”

    李不亂抱著腳原地轉圈兒，“你踩我幹什麽啊？”

    正好踩到小腳趾上，這叫一個疼啊！

    “你眼睛再不老實，我就戳瞎你的雙眼！”宋三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收攏了一下黑色的披風，麵容冰冷的看著前方。

    老娘這兩年吃的太差，自然是沒肉的，而且她月信還沒來，自然是不會前凸後翹……李不亂，這個登徒子！

    “報！”一個兵士灰頭土臉的跑過來，“李小將軍，遼兵已經攻上城牆……我們快要扛不住了！”

    “這……”李不亂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繼續守著，遼兵或許過不來，可如果檀州城破了，守在這裏也沒個卵用；不守著，這裏相當於門戶大開，遼兵從此入，檀州城將腹背受敵。

    “你去吧！”宋三娘沒有看他，目視前方，麵容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這裏我替你守著！”

    “你一個人怎麽……”李不亂說到一半兒，便明白了三娘的意思，“難道你還要用……你不準再用了！”

    之前她用毒的事兒，被大伯狠狠壓了下去，如果再有一次，誰都幫不了她了。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宋三娘轉頭看他，緩慢而堅定的說“名聲這種東西，隻有活人才用得上……”

    城破身死，後人無論說什麽，對於死人而言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那你……行嗎？”李不亂艱難的吐出這四個字，每個字都拉的嗓子疼。

    如果他們有足夠的人、足夠的糧草，何苦讓一個小娘子做這些惡毒的事情？

    “我行！”宋三娘看著那邊人頭攢動，密密麻麻的黑點兒逐漸靠近，心中無半點兒波瀾。

    身後李不亂已經遠去，她麵對的是不知數目的遼兵，拿出一個白色瓷盒，從裏麵拿出一顆孔雀藍的丹藥放入口中，默默的看著那群虎狼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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