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章 寧王殿下話裏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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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宓壡從皇後宮裏出來,晃晃悠悠往禦書房走。雖然不知道寧王叔為何今日又帶了寧泰進宮來,但聖旨已下,絕無更改餘地。

    陽光正好,春暖花開。宓壡站在禦書房外麵,看著書房外開得正豔的牡丹花。想到剛才出門時皇後眼裏的神情。幹淨羞澀,可也溫婉大氣,正合這牡丹花。

    “折些花送到皇後宮裏去。”他對身邊人吩咐到。

    因楊德不在,王戌接了命令。領了幾個人折花去了。

    宓壡下了命令便不再管他們,徑自入了禦書房。

    寧王本不太想來,原本皇帝賜婚給自己女兒賜婚這對象就不是寧王想要的。但是皇帝聖旨已下,現在的時局還不是自己能反對皇帝的時候。是以寧王也認了。後來想想,定國公雖然因為文惠皇後之事被連累。但到底朝中還是有不小的勢力的,這一點卻是鎮國侯也不能企及。

    而惠王雖說是文惠皇後的養子,可素來胸無大誌,看似勤奮好學,卻是個扶不上牆的阿鬥。跟定國公的關係簡直勢成水火,為了個妖媚妾室竟然把文惠皇後指給他的定國公嫡女給休了。就是太後親自跟他們說合,也是無濟於事。

    寧王並不是沒有命人查過定國公與惠王的關係。可一來,文惠皇後這事高宗與新帝都瞞得很嚴,民間雖有傳言,可真實性卻是令人懷疑。畢竟如今是宓壡登基,難保不會是當年後宮爭寵冒出來的謠言。二來,高宗在世時確實沒有力量去處理勢大的藩王,可也不是毫無作為。原先京中幾位藩王的眼線都被拔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多數也接近不了重臣府邸。自然能打探到的消息就少了許多。三來,定國公雖然在京中低調,可在惠王休了惠王妃後,可是不顧禮節,到惠王府大鬧了一場。不僅當眾罵了惠王,在惠王言語不敬後甚至動手打了惠王。

    那時這事鬧得很大,連遠在邊鎮的幾位藩王都有所耳聞。而最後的處理結果,不過就是太後把惠王叫到宮裏,罵了幾句。對於定國公,皇帝也隻是言語安撫,可沒有說惠王半點不好。甚至因著惠王喜歡美人,還特意將域外進貢的美女挑了三個,送到惠王府中去了。

    自那以後,定國公府和惠王府積怨是越來越深。每當惠王上個什麽折子說事,定國公一定是反對的。因為這樣,惠王竟然不顧君前失儀,拿手裏的護板扇了定國公的臉。當時別說是朝臣了,就是皇帝都看楞了。可也說了,文惠皇後的事是怎麽回事還不好說,可惠王公然侮辱定國公族中女子,逼得好幾個女子為了護家族名聲吊死在了族中祠堂。自此之後,別說他定國公是不想與惠王修好,就是還有那麽點心思,也會被族中逼著不敢再這麽想。

    所以,定國公與惠王是決然不會有什麽聯係的。這樣日後若是有什麽需要,憑著姻親關係,定國公定然會站在自己這一邊,也算是個極好的助力了。今日他為了開國公的世子求到自己麵前,正好借此做個順水人情。日後成了親家,不止於自己大事有益,對自己這女兒也算有個保障了。

    宓壡剛到書房門口,楊德就迎了上來。

    “陛下,寧王殿下帶了郡主等了不少時辰了。林大人剛剛到了,說是今日該請脈了。奴婢作主將林大人安置到了偏殿。”

    “行,知道了。進來吧,看看我這位皇叔要說些什麽。”

    楊德跟在皇帝身後,偷偷抬頭看了眼皇帝的臉色。沒看出什麽來。

    “王叔,今日怎麽有空進宮來。”宓壡推了門進去,剛好看到寧王放下了茶杯。

    寧王見宓壡進來,忙起身行禮“參見陛下。”

    “寧泰見過皇兄,皇兄安康。”

    “王叔請坐。寧泰也坐吧。”宓壡走了寧王身邊,虛虛扶了一把。

    “陛下,臣今天來是為了和陛下商量小女的婚事。”不等宓壡在上位坐下,寧王就迫不及待地開口了。一旁的寧泰雖然還是一向柔柔弱弱的樣子,可今日看起來卻有些頹廢。麵色不太好。

    宓壡轉身,笑著皺起了眉頭“王叔,這話怎麽說?賜婚的聖旨可都下了。王叔總不會讓朕做個朝令夕改的昏君吧?”

    聽到宓壡這麽說,寧王有些著急“陛下,臣萬萬不敢違抗聖旨。隻是這幾日臣仔細詢問了寧泰,那日的事錯實在不在小女。”

    寧王借著說話正大光明地注意著皇帝的神色,看到聽了這話的皇帝沒什麽反應後又說道“陛下為小女賜婚,自然是陛下一片愛護之心。可那日臣為寧泰置辦嫁妝時路遇定國公,那人竟然一點不顧體麵。說話陰陽怪氣,話裏話外盡是挖苦小女。”

    “臣雖然子嗣眾多,可最是疼愛寧泰。寧泰尚未嫁到他定國公府,他許世章身為長輩就如此挖苦,日後寧泰嫁進去了過得會是什麽日子。寧泰為此在府中日日垂淚,現在還病著。臣不願寧泰受此侮辱,今日就是陛下治臣的罪,臣也想請陛下收回成命,讓臣帶寧泰回定州去。我雖然不如他定國公受陛下的信任,可要護著愛女還是沒有問題的。望陛下成全。”

    知道寧王叔今天來者不善,卻沒想到是這麽個來者不善。那日的事,若說寧泰沒錯,宓壡打心底裏不信。

    鎮國侯身為暗衛統領,早在擬定計劃時就命人稟告了自己。寧安這丫頭行事古怪,人卻是聰慧。想出這個法子不奇怪,可寧泰憑著幾句話就能上鉤,甚至在鎮國侯打算放棄計劃時還是攔著不讓走。這可就不是別人能推著她做錯事了。

    正如寧安那日所說,聰明反被聰明誤。寧安想的明白,所以她為這事付出代價也沒有半點怨言。可寧泰到今日還不知道做什麽事都要付出代價的話,日後就算是沒有定國公府的刁難,她在京裏過得也好不到哪裏去。

    都是一樣的皇家郡主,寧泰還比寧安更受寵些。怎麽學到心裏的東西天差地別。難不成是因為寧安不太被晉王叔喜歡的緣故?窮人家的孩子懂事的早些也不奇怪。

    “王叔,此事若是屬實。朕定會下令責罰定國公。可這賜婚的聖旨都下了,天下皆知,若是朕這時候收回。恐怕不止朝中大臣會對朕有意見。王叔可是沒領教過朝中禦史言官的厲害。”

    宓壡歎了口氣,好似是真的對朝中大臣無可奈何。

    寧王早料定皇帝不會鬆口收回聖旨,他本意也不是如此。

    “陛下,可您是真沒看到定國公那副嘴臉。臣現在想起來還是恨不得衝到他府邸扇他兩個耳光。”寧王神情激動,雖然還是守著禮的,可一眼就能看出寧王殿下垂在身體兩側的手在微微發抖。

    宓壡為難,皺著眉看著下方默不作聲的寧泰。

    “寧泰,你怎麽看?那許懷信也是個正人君子,京中多少人都求不來的好夫君。想當初,太後還打算把慶公主嫁過去。因著慶公主不大懂事,這才作罷。”

    寧泰不知為何今日會跟父王進宮來,那日和康寧在花園的一番話。讓寧泰知道了鎮國侯對自己來說是遙不可及的人物。少女的心思,雖然熾熱,可也簡單。受了那麽大的打擊,放不下也要放下了。

    寧泰低著頭,想著進宮的馬車上父王跟自己說的話。緩了緩心情低聲說道“皇兄,您別怪我父王。父王不過是心疼我。臣女覺得許世子挺好的。”

    寧泰這話一說,禦書房裏的幾個人麵色各異。宓壡臉上有一絲驚訝,可寧王的神色卻好像受了天大的侮辱。

    “寧泰,你這是什麽話。你以為那日定國公話裏說的都是你?”寧王看著寧泰,不顧皇帝在場,大聲訓斥。

    “父王,定國公是心情不好。女兒聽說,定國公的姐姐開國公夫人病得很嚴重。大約是因為這樣,定國公那日才言語激動了些。”

    寧王覺得很驚訝,好像不明白寧泰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可皇帝在場,他剛剛還那麽強硬,這會也不好再追根究底丟自己的麵子。

    寧王不想問了,可宓壡卻突然開口“寧泰,說清楚些。若真是定國公的錯,皇兄讓他給你賠罪。”

    寧泰低著頭看不清神色“陛下因為寧安的緣故處置了開國公世子,開國公夫人去牢中看望過他。回來後就一病不起,開國公府的老夫人也終日以淚洗麵,瞧著國公夫人愈發不順眼,眼看著就不行了。定國公上門討說法,卻被開國公擋了回去,根本沒見到國公夫人。大約是因為這事,所以那日定國公才口氣不好吧。”

    寧泰說完,靜靜坐在椅子上。

    室內靜默了一會。

    宓壡冷眼瞧著,算是明白寧王今日進宮的目的了。

    “陛下,既然如此。臣就不追究了。”寧王沉默了一會後說到。

    又走到寧泰身邊,摸了摸寧泰的頭“哎,臣這女兒也不知日後會是個什麽光景。”感到父王護在自己頭頂的手,寧泰默默滴下淚來。寧安,你的父王也是這樣對你的麽?

    楊德聽著寧王這話說得奇怪,又好一會沒聽到皇帝的聲音。悄悄動了動,哎呦,這身子是不如以往了。站了這麽一會就累了。

    “邵慶明武力脅迫寧安,是不敬宗室的大罪。朕不過關了他幾日而已,開國公夫人就病得這麽嚴重?”

    “楊德,讓人帶禦醫去瞧瞧。”

    “是,陛下。”楊德令了命,正打算出去尋人去開國公府。

    寧王可不是來給開國公夫人請太醫的,見此忙道“陛下所有不知,現今京中百姓都知道開國公夫人病重,聽說都在準備後事了。”

    楊德看了眼皇帝,得了眼色。便又退了回來。

    “如此看來,確實病得嚴重。”宓壡說了這句話,停了一會。又微微擰眉說到“這樣,讓楊德帶著王叔去天牢把邵慶明提出來。先安撫開國公夫人,若是日後邵慶明再犯,可沒有今日的便宜了。”

    寧王喜出望外,拱手行禮道“臣謝陛下體恤小女。”

    “罷了,寧泰也是朕的皇妹。她過得不好,朕也是要心疼的。”

    “楊德,帶著朕的手令。跟王叔去一趟。”

    “是,陛下。王爺,咱這就請吧?”

    “多謝陛下,臣告退。”

    “臣女告退。”

    宓壡打發了這父女兩人,看著寧泰安靜了許多的背影感慨了一句。

    “果然,這京城裏是最好的成長之地。不過幾日而已,原來有些心計的寧泰也成了如今的模樣。”

    說完,突然就想到了已經跟雲修君成了婚的寧安。

    “怪不得寧安這丫頭每次進宮都是一副小心謹慎的模樣,看來是知道宮裏的厲害。就是不知她原本是個什麽性格。”

    想到此處,宓壡低聲說了聲“來人。”

    “陛下。”

    “召季相鎮國侯魏王進宮。就說朕有事找他們。”

    “是,陛下。”

    寧王今日的行為,看似魯莽。卻是另有目的。看來私下已經和定國公勾結在一起了。不然不會拿寧泰的婚事做借口,送兩位國公這個大個人情的。

    楊德拿著皇帝的手令進了天牢將邵慶明提了出來。寧王一見邵慶明衣衫襤褸的樣子便後退了一步。

    “寧王殿下,這位就是開國公世子了。”

    轉身又對邵慶明說道“邵世子,陛下下令,您這就可以回去了。”

    邵慶明那日可算是被嚇破了膽,在牢裏這些日子,世子的身份也沒了用處。雖然皇帝沒有下令怎麽處理邵慶明,可邵慶明的牢房正好能看到侍衛們對犯人行刑時的場麵。血肉橫飛是小意思,那諸多刑具和折磨犯人的法子,邵慶明不過看了一眼就暈了過去。

    聽牢裏其他年頭長的犯人們講,以前也沒有這麽密集地對犯人行過刑。可不知怎麽的,自從邵慶明住到刑房對麵的牢房後,侍衛們行刑的行為就沒停過。就連開國公夫人得了皇帝的特許來看望邵慶明時都還是如此。這麽說,開國公夫人不病也不可能了。

    邵慶明今日被楊德親自領了出來,還以為皇帝終於要下手處理自己了。出來的一路上腿軟地差點趴在地上。還好楊德帶了兩個小內侍,不然憑楊德這把老骨頭可是扛不動邵慶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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