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章 漩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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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小女在府中宴客,本王覺得實在吵鬧。這才請了長風兄一起來貴府叨擾,穆榆兄不會怪罪吧。”
“王爺說哪裏的話,您上次幫臣把這逆子救出來。臣還沒登門道謝呢,如今王爺能駕臨我國公府,實在是讓我國公府蓬畢生輝。哪裏有怪罪一說。”
“確實如此。穆榆兄,上次若非碰到殿下,我就是再有法子也不能救博文出來。你確實該好好謝謝殿下。”
定國公這話一出,邵延庭的臉上有些掛不住。
雖然救自己兒子出來是寧王出的力,可當時為了撇清和寧王的關係。自己是沒法子去上門求救的。還是正室夫人求了許世章,自己的兒子這才能出來。
可是自從自己兒子被救出來後,自己從未去給這小舅子道謝。
寧王倒是不時來府裏,自然這謝禮也早就拿回去了。
“我能出來是寧王殿下救得我,跟舅舅可沒關係。”邵慶明剛才被許世章下了麵子,這會正是不爽的時候。因此說出的話便衝了些。
見兒子這麽蠢,邵延庭不得不嗬斥兒子道“放肆!若非你舅舅去求了殿下。你以為你能這麽輕易出來?殿下千金之軀,身份何等貴重。為了救你踏足那等汙穢之地。這兩位都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若是再如此怠慢。小心你的狗腿。”
邵慶明被自己爹罵得發懵,站在下麵滿臉茫然。
父親不也看不上他定國公,怎麽今日為了我怠慢他的事如此暴跳如雷?
許世章不過是為了惠王而跟寧王和邵延庭虛與委蛇,看著眼前的好戲,置身事外。
寧王宓玨也跟許世章一樣,對邵慶明這蠢樣子不忍直視。也並不想勸阻邵延庭教育兒子。
許世章確實實力不如邵延庭,可在朝中還是有些人手的。至少督察院裏還有不少禦史言官可用,現在並不是和許世章撕破臉皮的時候。平素邵延庭也算胸有點墨,怎麽教出來的世子竟是這般愚不可及。
世俗人情一概不通。自視甚高不說,這樣的場麵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都不知道。可知平日被這府裏的老夫人溺愛到什麽程度。
在許世章和宓玨慢慢品茶之時,邵慶明被其父狠狠責罵了一頓。
“還不道歉?”邵延庭這會極其嚴厲,好似對邵慶明教育很上心似的。
邵慶明被這一通罵,心裏自覺丟了麵子。可是又不敢不聽他父親的,隻好對許世章和宓玨拱了拱手,彎腰掩飾自己的眼神低聲說道“小子無知,冒犯長輩。求舅舅和殿下恕罪。”
許世章頗為大度,一臉慈愛地虛扶了邵慶明一把。對猶自生氣的邵延庭說道“穆榆兄這是幹什麽。博文在天牢裏待了那些時日,他又怎麽知道自己被救回來是怎麽回事?也不過是小孩子心性,赤誠單純。日後好好說說就行了,殿下還在呢。消消氣。”
邵延庭背著手看似被自家兒子氣得不輕,被許世章這一勸,隻覺得心裏的火噌噌就冒出來了。
我已經教訓了自己兒子,你這麽挖苦我是什麽意思。
趁著寧王和許世章在勸邵慶明的時候,狠狠剜了許世章一眼。
待殿下事成,有你好看。
寧王今天來可不是來看他們兩個相互暗中擠兌的,因此拍拍邵慶明的肩膀安撫道“日後注意些就好了。定國公到底是你舅舅,難道還跟你記仇不成。本王來時曾聽下人說,國公夫人好像犯病了。世子不妨去看看?”
邵延庭也知道自己兒子這一鬧,寧王有些不高興了。因此不等自己兒子說什麽,便搶先開口“殿下說得極是,你整日在外遊蕩,少有在府裏的時候。如今你母親病著,還不知道收斂些去你母親那裏侍疾。”
“上次去拜見家姐,確實聽姐姐說許久不曾見博文你了。為了讓家姐寬心,博文還是經常去拜見拜見你母親吧。”許世章低垂著眼睛,撩了撩自己身上玉佩的流蘇。
邵慶明被寧王拍著肩膀,心裏對他爹很不服氣。要不是你非要我來書房,這會我早就到青樓摟著美人喝酒聽曲去了。
這會覺得我礙著你的事,聯合這兩個外人把我往外趕。
看什麽我母親看。不過就是一點小病,整天傷春悲秋。小病也被她自己弄成大病。病了這麽長時間,藥吃得不少,還是沒有半分作用。她病一日不好,我就要一日待在她身邊侍疾?
久病床前可無孝子,本世子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邵慶明想到此處,心道反正自己也不喜歡聽這些。還不如去喝花酒,順帶去寧王府跟寧泰幽個會。聽說今天寧泰請了京中閨秀去寧王府,正好借此讓她們看看。誰才是最適合寧泰的人。
想罷,謙遜拱手對其父說道“父親教訓得是,兒這就去看望母親。”
又對許世章和寧王道“博文告退。”
“去吧。家姐對你寄予厚望。千萬別辜負了她。”不等邵延庭開口,許世章便摸著胡子對邵慶明說了這麽一句。
邵慶明低聲回道“是,謹遵舅舅教導”又轉過身子跟邵延庭告退。
被許世章搶白的邵延庭看著自己兒子就煩心,甩甩袖子叫他退下了。
邵慶明退著出了書房,走了幾步就帶著家丁出府直奔青樓,找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書房終於清淨了,寧王宓玨苦惱地對許世章笑了笑。好像在向他抱怨邵延庭太不會教導兒子。
許世章亦對寧王額首微笑,用眼神傳遞著對寧王這種說法的讚同。
得了許世章表態的宓玨自覺安撫好了這人,便不再關注於他。
可就在寧王去跟邵延庭說話時,他身後的許世章神色冷淡下來。
世上哪有隻憑幾句話就讓你占盡便宜之事。我本打算在惠王殿下成功後勸他厚待你。可誰知你不僅不領情,反而跟邵延庭狼狽為奸。既然如此,你們就怪不得我了。
畢竟藩王勢大,對惠王殿下也不是什麽好事。
“昨晚的事兩位都知道了吧?”寧王率先開口。
為了挽回自己在寧王心中的好印象,開國公急忙搶先開口回話“啟稟殿下,臣有所耳聞。就是不知昨日具體是什麽情況。”
“臣聽下人回報說,慶公主的馬車昨晚一直沒進得了宮門。可是也沒能回了公主府,聽說是陛下下得令”許世章摸著胡子頓了一頓後又說道“臣還聽說昨夜太後病了。殿下可知此事?”
寧王從昨晚聽到這事,就覺得此事是極好的利用的機會。因此一早就來了開國公府,順便讓開國公把許世章也叫了過來。
此時寧王一臉快意,嗬嗬笑了兩聲“這事吧,也是他雲修君自作自受。好好的公主不娶,非要娶個性子古怪的寧安。”
“這事跟寧安公主有關係?”
“哎呀,天下的女人嘛,都善妒。往日人家慶公主也時常去侯府裏住,也不見雲侯把人家趕出來。可寧安倒好,剛嫁進門,還沒有什麽依仗就敢當著雲侯的麵嫉妒慶公主。還對慶公主出言不遜,被大怒的慶公主用簪子刺傷了。這不,一早就跟雲侯去了清雲山。恐怕就是為了避開太後的責罵。”
定國公雖然多年不上朝,可是對京中的形勢也看得清清楚楚。
“但雲侯此舉並不像是厭棄了寧安公主的樣子。臣聽說慶公主是被雲侯府的侍衛綁著扔在宮門外的。若是昨晚不讓慶公主入宮真的是陛下的意思。那看起來慶公主恐怕是真的要被處置了。太後那裏定然也是拗不過陛下的。”
“長風兄,這就是你的錯了”寧王心情愉悅地抿了口茶水,笑著說道“雖然現在鎮國侯和陛下之間君臣信任。但是若我們從太後那裏入手,陛下定會因為此事而對鎮國侯心有嫌隙。到時候再利用太後,讓鎮國侯和魏王之間也產生誤會。那麽等長風兄的世子回京,和魏王打好關係就簡單的多了。”
聽寧王這麽說,邵延庭難得去征求許世章的意見。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問道“不知殿下打算怎麽做?”
寧王放下茶盞,胸有成竹說道“大衍最重孝道。陛下要處置慶公主也得問過太後的意思,可太後定然不會同意。但鎮國侯此時對寧安正新鮮,再者慶公主此次也算是折了他鎮國侯的顏麵。故此雲侯一定會要陛下從嚴處置慶公主。不然也不會一早就去了清雲山。這就是對陛下施壓要陛下嚴懲慶公主的意思。”
“不錯,雲侯一向最忠於陛下,此次行事確實有失冷靜。看來確實是被慶公主惹煩了。”定國公在官場沉浮幾十年,對這些事一向敏感。
開國公聽這這兩人分析,半晌說了一句“這慶公主也是可憐,非喜歡鎮國侯那煞星。其父其母都被他克得早亡,雲老侯爺和老夫人也是傷病纏身。指不定哪天就去了。寧安公主嫁進去這才幾個月就受了傷,慶公主又被他如此欺負利用。果然是天生煞星,誰靠得近些都得倒黴。”
對開國公這番話,寧王和定國公也不過是聽一聽。身處朝中多年,他們怎麽可能不知道鎮國侯身上那些傳言是怎麽回事。若是他們真的信了,那才叫沒腦子。
就在開國公對昨晚的事感慨之時,定國公低著頭思索了半晌。抬頭對寧王建議道“殿下既然決定了。那臣回府後便讓唐嗣清過府一趟。此事宜早不宜晚。”
“可。不過不要提鎮國侯和寧安公主,隻盯著慶公主孝順太後一事說。其他不要多提。上次鎮國侯上奏的貪汙一事陛下還沒有什麽動靜。萬不可再給陛下把柄。”
“臣知曉,隻言孝道,不講其他。畢竟太後壽宴也快到了。”
被許世章這麽一提醒,寧王反應過來“說起來,本王聽說徵明也快回京了?”
“是,前日接到信。再有幾日就回京了。”許世章淡笑道。
“好”寧王確認了這消息,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待徵明回京。本王一定在陛下麵前為他美言,右羽林衛將軍也定然是徵明囊中之物。待事成之後,本王絕不會虧待定國公府。”
許世章神色激動,好像是被寧王這承諾砸得眼冒金星,滿天都是富貴王爵“謝殿下愛護。臣定不會辜負殿下厚愛。”
“好說,你和穆榆兄都是本王最信任的人。得了你們這兩個左膀右臂本王所謀劃之事一定能成。”寧王拍著許世章的肩膀,心情愉悅。
“既如此臣就在這裏提前恭賀殿下。殿下雄才大略,定能馬到功成!”邵延庭看寧王對許世章如此信任,難免著急。便起身急忙對寧王諂媚道。
寧王也不反駁,笑著接受了邵延庭的恭維。反正都是遲早的事,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麽妨礙。
許世章因為自己心思的緣故,著急回府。便拱手行禮說道“殿下,臣這就回府。殿下交待的事臣一定辦得漂漂亮亮。”
寧王此時還有話對邵延庭說,正不知怎麽把許世章打發走。恰好就聽到了許世章告辭的話。
當即扶許世章起身,誠懇道“好。長風兄先行出府,本王稍後再走。若是咱們一起從穆榆兄府中出去,陛下難免起疑心。”
許世章知道寧王定然還有事要跟邵延庭商量,但他也不在乎。
“是,殿下留步。臣告退。”
“慢走。”邵延庭頗為怠慢地拱手敷衍。寧王倒是彬彬有禮,一直目送許世章離開院子。
“殿下覺得此人是否可信?”邵延庭一改剛才輕浮的樣子,走到寧王身邊說道。
寧王揣著手臂,走回了屋裏。上首的書桌上,邵延庭放了幾本書。看樣子像是新抄錄出來的。
寧王隨手翻著書頁,手指摩挲著一頁書卷“可不可信都無所謂,他手中也就是督察院還有些用處。若非陛下下旨,現在本王早就得了博文這樣的嘉婿。許懷信也不錯,可惜氣度才學都比不上博文。穆榆兄盡可安心。”
邵延庭聞言放下心來,輕鬆一笑道“多謝殿下了。臣定為殿下馬首是瞻。但有所令,莫敢不從。”
寧王輕聲一笑,看著窗外被洗滌過的景色,自負之心漸起,對宮中的那張椅子更是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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