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正壯士,悲歌未徹(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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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香與素心言同乘一馬,隨在北宮仆從軍陣後,看看便要跨過營門,進入大營,心中疑惑,不自禁回過頭去,想要再看看與北宮仆從軍對壘的那十九人,密密層層的軍陣排在大營前,遮住了視線,卻又哪裏看得見。
慕容紹一馬當先來到中軍大帳前,對身後的親兵道:“傳令升帳。”命令一下,營中便又號角齊鳴,鼓聲隆隆,各營萬夫長、千夫長齊到大帳候令。
慕容紹步入帳中,眾將官齊齊躬身施禮。
五百名親兵手執鐵戟,身穿鐵甲,在大帳前排成兩列,軍容森嚴。一個帳前侍衛騎馬來到梵香與素心言馬前,傳二人入見。
二人下了馬,素心言轉頭對梵香微微一笑,攜了梵香的手,並肩而行。
二人見帳外大軍齊動,遂相視一笑,均是毫無畏懼之色,向交叉舉起的鐵戟叢中走去,甚是從容。眾親兵見二人雖是兩個少年男女,卻鎮定自若,大踏步走進森嚴戟陣,一時倒呆住了,一叢叢高舉的鐵戟不由自主逐個收回,肅然站立。
二人走進大帳,隻見這位衣飾華貴的少年公子居中而坐,帳中兩側分列坐了十數位各營將軍,焰也在其中。素心言向慕容紹行了禮,取出姐姐手寫的和議複書,雙手呈上。一名親兵過來,正要伸手接信,忽聞到一陣甜甜的幽香,心頭一陣迷糊,定定看著素心言的臉容,木訥的將複書接了,轉身直直走到慕容紹跟前,竟忘了鞠躬。慕容紹怒道:“媽拉個巴子,無禮太甚!”站起身來,將那親兵一腳踹到,向外大喝一聲,“來人,將這廝拉出去,重打五十軍棍!”立時從帳外走進兩名侍衛,將這名親兵拉了下去,一會便聽得大帳外陣陣痛叫之聲傳進來。
帳中諸將神色整肅。
慕容紹向後帳拍了拍手,便有兩名侍女從後帳出來,抬了一張香藤竹椅,放在帳中,侍候著素心言坐了。梵香侍立於旁。
素心言見慕容紹甚是粗暴,與梵香對視一眼,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對慕容紹說道:“這是我方擬具的和議條款,請慕容將軍過目,如無什麽大問題,便請簽章批複,我二人便可持此書回傳我鬼洞全體寨民,今後按和議條款行事。”
慕容紹打開複書隨意看了一看,哈哈一笑,隨手扔在案上,道:“嗯,不急,你們先在我營中休息一下吧!”
坐在諸將之首的焰忽站起身來,道:“稟左將軍,這個梵香便是北宮天庭的通緝要犯,可不能放他走了。……如能讓他加入我仆從軍,將功折罪,不啻為我軍又添一員猛將。”
梵香本對帳中諸將視若無睹,聽得這話,抬眼看向焰,微微一笑,道:“哈哈,加入貴軍,我可不敢高就,咱還是別有這念頭才好。”
慕容紹聽了,哈哈一笑,下座走到梵香身前,上下打量,沉思半晌,緩緩說道:“梵英雄鬥戰天庭,神勇無畏,我亦是有所耳聞,雖我著實不甚喜歡你,但你能打敗焰將軍,想來定是有些本事,本將軍也確有些欣賞。”頓了頓,轉頭看了看素心言,微微一笑,道:“如你能留下加入我軍,本將軍既往不咎,將功折罪,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梵香與素心言相視一笑,說道:“慕容將軍心意,我心領啦,如果貴軍真有誠意,還請盡快回複我鬼洞的和議複書。”四顧看了看坐中諸將,哈哈一笑,臉色微有不屑。
慕容紹見他言辭之間有不屑之意,亦是醒覺,遂假意怪責左右,斥道:“我命你等好好接待梵香勇士,怎地如此無禮,快快上座。”左右連聲稱是,道:“取酒來,給梵香勇士陪罪。”
素心言與梵香相視一眼,心下均想:“看這慕容紹所為,對和議之事盡顯
敷衍,今日之行,可能無功而返,少時說不得便有一番惡戰。”遂站起身來,道:“今日和議之事,還需今日畢,事關你我雙方大局,我想,貴軍高層軍事主官亦是希望少一個敵人罷,所以,還請慕容將軍斟酌。我等在此,亦會阻了慕容將軍與諸位將軍處理軍務,我二人實不便在此久留。”這幾句話說得慷慨凜然,讓慕容紹無可辯駁。
焰聽得,哈哈一笑,站起身來,向梵香拱手一揖,朗聲道:“梵香小兄弟,你我不打不相識,昨日一戰,能以不足百人之士破我數千大軍,我本人對你著實欽服,還望梵香小兄弟暫留些時,咱倆多親近親近,何如?”言語之間,確也誠摯懇切。
梵香聽了,見焰神色誠懇,實無作偽,遂哈哈一笑,正色道:“閻將軍過譽了,在下不敢當,隻是公務當前,私交為輕。盡早辦理妥帖,在下當與焰將軍好好交流交流。”
在座諸將早已知道梵香以一人之力,大敗數千北宮仆從軍,而北宮仆從軍自被北宮天庭征發以來,在異世界各國中縱橫馳騁,與各國聯軍交戰,向無敗績,個個皆是驕兵悍將,今見他年齡尚輕,卻氣宇軒昂,孤身護著一弱女子前來談判,赤手空拳,立於北宮三軍之中,膽色豪壯,氣概可嘉,竟是殊不可辱。
慕容紹在旁聽得,全無慍色,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待我今日抽空仔細看看這和議複書,再做定奪,何如?”見梵香於諸將之前從容不迫,心想若能將此人羅致麾下,勝過百座鬼洞寨,頓了頓,繼續道:“梵英雄,方今天下大亂,各國無道,君不能守國,臣不能安邦,致使天下百姓困苦,民不聊生,我這話沒說錯吧!”
梵香哈哈一笑,看著慕容紹,道:“嗯,沒說錯,各國皆亂,經濟凋敝,民眾活於困苦中,生不如死,早該起來抗爭的了。”
諸將皆是一怔,委實沒想到梵香會順了慕容紹的話說,直指方今天下的混亂大勢。
慕容紹踱了幾步,走到梵香麵前,看著梵香,微笑道:“是啊,梵香兄弟本領高強,是一位大大的英雄好漢,何不加入我北宮仆從軍,戡亂治平,還這異世界一個朗朗乾坤,救民於水火呢?”
梵香聽了,一拍座椅扶手,站起身來,哈哈一笑,繼而神色凜然,朗聲道:“你們可以有很多世界,但我們隻有這一個。我梵某人自此後,當然要戡亂治平,還這異世界一個朗朗乾坤,救民於水火。隻是這世界為何而亂,天下百姓為何生不如死,這所有一切的根源,是來自於你們主子北宮天庭的掠奪、霸淩、傲慢,還有無止境的貪婪,侵我疆土,殺我同胞,我憤怒這走狗北宮仆從軍的殘暴與殺戮,我梵某人便有滿腔熱血,自此後,亦是為我東勝洲萬億百姓而灑,豈會去作了北宮一隻汪汪而吠的走狗。”
素心言聽得,立即起身來,離開座椅,抬頭看著梵香,嫣然一笑,與梵香並肩而立。
慕容紹不怒反笑,低頭半晌,踱了幾步,回到案前,伸手在案上一拍,道:“這話說得好,大家敬梵英雄一碗。”說著舉起碗來,將酒一飲而盡。在座諸將聽了梵香所言,皆是憤恨不已,但見了慕容紹舉碗飲盡,也隻得各自陪飲了一碗。
兩名侍女過來,將眾人空碗注滿酒水。
慕容紹回過頭來,眼中陰沉之色一閃而過,微微一笑,道:“東勝洲有句話怎麽說來著,這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唯有力者居之。我北宮大軍兵鋒所指,無不望風而降,治下的百姓安居樂業,各得其所。我父帥不忍見天下倒懸,百姓疾苦,這便應聲而起,吊民伐罪,揮軍四征,蕩平寇賊。而這番心誌,與梵英雄所見,可謂是英雄略同,我作為慕容家的後輩,理當奉為信仰。來,大家再來幹一碗。哈哈。”哈哈一笑,說著又
舉碗飲盡。
諸將麵麵相覷,舉碗放到口邊,欲待再飲。
梵香聽得,心下大怒,舉起碗來,摔擲於地,“哐啷”一聲脆響,酒碗跌得粉碎。看著慕容紹,冷冷道:“吊民伐罪,解民倒懸?揮軍四征,蕩平寇賊?不錯,你們北宮仆從軍的確兵威強盛,所過之處,千裏無雞鳴,萬裏無人煙,殘民之酷,白骨為墟,血流成河。我異世界各類民眾,萬家之中現在有多少是全乎的,在你們這些鬼子兵刀箭之下,不知又有多少性命無辜慘死!”向在座北宮諸將四顧而視,目眥欲裂,全無懼色。
這一下摔碗甚是突兀,諸將大驚之下,一齊站起身來,抽出腰間佩刀,隻待慕容紹發令,立時上前將梵香亂刀砍殺。
慕容紹臉色陰沉至極,看了看素心言,忽仰天哈哈一聲長笑,漫不經心的說道:“梵香大英雄鬥天取丹,英雄了得,我北宮仆從軍兵將人人提及,無不欽仰,今日有幸親眼得見,果真名不虛傳。小將不才,不敢傷了大家和氣,今日隻當飲酒,不談軍務,如何?”
一個侍女過來重新置放了酒碗,注滿酒水。
梵香道:“好,慕容將軍氣度寬宏,就當飲酒,此酒飲盡,你我從此便各自為信仰而戰,他日在戰場相見,便是敵人。”端起碗來,見素心言亦是端起碗,二人相視一笑,輕輕碰了碰,一飲而盡,摔擲於地。
慕容紹臉色陰沉,哈哈一笑,背對了眾人,不複言語。
焰看著梵香,欲言又止,苦笑一下,“唉”的一聲長歎,亦是端起碗來,一飲而盡。
梵香向諸將拱手環揖一圈,肅然說道:“我東勝各類民眾,崇尚氣節。豪傑俊彥,所在多有,自古以來,從不卑躬屈膝。現在,這世界數以萬計的生靈因為你們而死去,你們依然可以冷血地加以刀兵,你們依然可以選擇你們的榮光,但是,你們每一次在滅絕邊緣的貪婪,都將埋下一個惡果,你們對這個世界所做的惡,遲早都要還。北宮仆從軍兵峰縱然一時逞盛,日後定被驅逐,那時各位身敗名裂,無複悔之,願你等三思。”
慕容紹背對眾人,默然不語。諸將皆是按刀而立,怒目相向。
梵香神色平淡,環視諸將,冷冷說道:“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慕容紹將手一揮,向後一揚,淡淡說道:“送客。”
梵香拉著素心言,大踏步出帳,心想:“這慕容紹年紀輕輕,竟能舉重若輕,喜怒不形於色,將來當是勁敵。”與素心言相視一笑,見帳外一兵丁正牽了來時所騎駿馬,遂加快腳步,走上前去。
帳中諸將麵麵相覷,有幾名萬夫長手持腰刀,便要追上前去,將梵香力斃於當場。
正於此時,營門外突然鼓聲震天,一名傳令官騎了大馬,匆匆自營門外飛馳進來,直奔大帳,高聲叫道:“報,我軍統兵將軍忽爾赤與敵交戰未及十合,被對方巾鐵甲者斬於馬下。請慕容左將軍示下。”
此時慕容紹已是站在大帳前,諸將緊隨其後。他看著梵香與素心言在帳外,大聲說道:“小將招待不周,還請素小姐在此盤桓幾日罷,眾軍聽著,給我好生款待尊客。”話音未落,已是有一個千人隊圍了上來,將梵香二人團團圍著,卻並不上前擊殺。
慕容紹不再看梵香二人,回頭對諸將說道:“誰去會會霸長風。”
身後一名萬夫長應聲說道:“末將不才,願為左將軍取他人頭回來。”說完,匆匆走到營地間,高聲喊道:“兒郎們,取我兵器來。”立時有兩名兵丁呼哧呼哧的抬了一柄長杆九環鬼頭大砍刀上來,那萬夫長一手抄過砍刀,哈哈大笑一聲,縱身上馬,拍馬直奔營門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