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正壯士,悲歌未徹(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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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便要到達北宮仆從軍大營上空,那使者回頭來說道:“我們下去吧,須得先行通報,方能從營門入見慕容左將軍。”說著按落雲頭,徑直落在自家軍陣前左側邊緣。
素心言聞言,亦是拍拍玄鳥頸項,那玄鳥長鳴一聲,雙翅一扇,打了一個盤旋,隨在那使者身後,落足在兩軍對壘的邊緣。二人下了鳥背,素心言拍拍玄鳥頸項,微微一笑,說道:“黑妞,你自去玩吧,等會再呼你。”那玄鳥仰頭長鳴一聲,振動雙翅,一飛衝天,在二人頭頂盤旋了兩圈,雙翅一振,向東邊大山深處飛去。
那使者回頭看著素心言,陰沉的笑笑,說道:“我先入營稟報,你們在此候著,等我軍中來人。”說完,越過自家軍陣,施施然進了營門,營內立時奔出幾名軍士,將大寶二寶攙扶了,進到營中,自去療傷不提。
此時,正自對壘的兩軍還未開戰,營門前的三千人馬衣甲鮮明,中間密密層層的排著一隊步兵,已經布好了槍盾陣,兩翼則是鐵甲騎兵。陣中將校肅然,三軍無聲。陣前的塵沙高高揚起,金鼓隆隆,長槍如林,彎刀似草,聲勢極是浩大。與這三個千人隊相對壘的十九人立於敵人八百步外的距離處,亦是整肅無聲,一動也不動。
對壘雙方射住陣腳,戰場形勢緊張,轉眼便要交鋒。
素心言看著陣前兩軍,臉有憂色,說道:“雙方便要開戰,這使者使壞,將我們扔在這裏,咱們還是快避開了罷。”
梵香站在戰場邊緣,怔怔看著與北宮仆從軍對壘的那個十九人戰隊,那戰隊之前的首領者滿臉絡腮胡子,頭包一塊玄黑布巾,遠遠的塵沙飛揚中,依稀可見,似曾相識,心中甚是疑惑,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不由得再次多看了幾眼。
猶疑不決之間,便要去找個山包,遠遠離得戰場開些。
正要轉身離開,突見北宮大營裏衝出一名傳令官,手持了一麵綠旗,向對方示意,暫停開戰,己方軍隊立時收束馬頭,嚴陣以待。不多時,驀地裏,號角之聲大作,戰鼓隆隆擂響,營中塵頭大起,一彪軍馬約有百十來人,皆是黑袍鐵甲,持了鐵戟,從大營中直衝出來,從自家軍陣中穿過,斜斜轉了一個方向,徑向梵香二人奔馳而來。
百人鐵甲軍到了梵香二人身前,一名帳前侍衛長跳下馬來,向素心言躬身一揖,神態甚是恭敬,說道:“傳慕容左將軍令,有請鬼洞寨和議代表素心言小姐!”向後一揮手,一名軍士牽了一匹駿馬過來,神情肅然,隱隱透著倨傲,自始至終未看梵香一眼。
素心言看了看,眉頭一蹙,甚是不悅,說道:“怎麽隻有一匹馬呢,我同伴呢?”
“回素小姐,隻為你備了一匹馬,下官隻是奉命行事,請體諒下官。”
素心言看了看這名帳前侍衛長,笑了笑,淡淡說道:“好吧,我不為難你了,你們先行領路,我們這就隨後跟來。”轉頭看著梵香,嫣然一笑,柔聲說道:“梵香大哥,咱們便共乘一匹馬吧,這就進去瞧瞧!”當先躍上馬背,向梵香伸出手去,右手一抄,將梵香拉上馬背,坐於身後。
“好,我們跟著去。
兩人跟著這個百人鐵甲軍,向兩軍之間的北宮軍陣行去。
正行之間,營中號角齊鳴,戰鼓急擂,陣前三個千人隊聞聽號令,幾名掌軍將校遂即時在自家隊前呼喝號令,三個千人隊立時分作兩翼展開,中間留出一條通道,隨後,便見一列列步兵身穿黑衣鐵甲,手拿堅盾長槍,列成方陣踏步走出大營,隨後是一個鐵甲萬人馬隊,人人手持彎刀,列著整齊的隊伍緩緩出來,數萬隻馬蹄與人足重重踏著地麵,大地隨之震動。
塵沙之中,鐵甲鏗鏘,一麵紫色大旗飛出,繡著鬥大兩個字樣“慕容”,隨後跟著眾軍軍旗,旌旗飄展,聲勢豪壯。
數萬鐵甲軍在軍營大門前分張展開,旌旗獵獵,鐵矛斜挺,彎刀高舉,一個接著一個,不計其數,須臾之間,隊伍來去,布陣已畢,千矛叢集,萬刀齊聚,軍容強盛已極。
素心言見了,笑了笑,說道:“這慕容紹看來還真是一奢華鋪張的公子哥兒呢,這不就談個和議罷了,至於把這場麵搞得這麽大呢。”
梵香聽了,亦是笑笑,道:“嗯,有錢人都這做派,唉,我是個窮小子呀,貧窮限製了我的想象咯。”
素心言回頭一笑,點點頭,說道:“你是窮小子,那我就是窮丫頭,我們可是一樣的呢。”說話之間,明眸皓齒,吐氣如蘭。
二人共乘一馬,相隔既近,一縷縷幽香從她身上散出來,中人欲醉。梵香坐在素心言身後,如此貼膚的距離,神思旖旎,心頭一陣纏綿之意悄然而生。
正自恍惚之間,突聽得素心言輕輕說道:“梵香大哥,我們在後麵走慢一點,可好?”半晌未聽得梵香搭話,顧自說道:“如果我們這樣騎著馬兒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一直走,……該有多好!……”說到最後,語音溫婉,幾不可聞。
梵香聽著身前這柔美已極的聲音,聽著這“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一直走,……”的輕語,心中突覺甚是甜蜜,不禁抬了手去,輕輕圈在素心言腰上。素心言全身微微一顫,隨之放鬆下來,臉露微笑,輕輕將頭向後靠了梵香肩膀,身子軟軟的,柔聲說道:“梵香大哥哥,我們就這樣一直走下去,走到天涯海角,走到日出日落,走到山花爛漫,……一直走下去,可好?”聲音喃喃,柔美如絲。
此時,正是日上三竿,金光萬道,人間四月天的日光,柔和地灑在二人身上,甚是和暖。
梵香輕輕攬著素心言,控轡緩行。
淡淡的陽光照在素心言發上、臉上、衣上,明眸皓齒,衣香鬢影中閃著一圈聖潔的光暈。
北宮仆從軍數萬士兵列於陣前,數萬道眼光,呆呆凝望著這對馬上人兒的身影,緩轡徐行。這馬上的一男一女,在柔柔的日光裏,男的器宇軒昂,女的美如春花,眼前兀自縈繞著他們的影子,皆是怔怔出神,每個嗜血的心忽然都感到甚是寧靜柔和,渾忘了剛才那場箭拔弩張,即將開始的血戰,人人此時神色異常平靜,刀入鞘中,槍放鞍上,便如這空氣裏流動的也是祥和,而這不是戰場,是人間和平的街市。
正在此時,忽聽得一道馬鞭飛揚的空爆聲,隨之,
一人“哎喲”一聲慘呼,二人在這百人馬隊身後,尋聲看去,卻見剛才那名帳前侍衛長此時已是跪在軍中一人身前,那人手拿一條馬鞭,又次揚起來,大聲罵道:“你他娘的,看你做的好事,怎麽就隻給一匹馬呢,現在你看看,倒好了,讓素小姐靠在那男人懷裏,你這不是給我添堵麽?”
那侍衛長囁喏道:“屬下,屬下是按將軍,按將軍你的吩咐執行,執行的,……”
“媽那個巴子,你沒腦子麽?你還敢說……”那人罵罵咧咧的,又再次舉起手中鞭子,狠狠抽下去,又是一聲慘呼響起,那人抬起腿來,一腳踢在侍衛長前胸,喝聲:“滾!”那侍衛長忙爬起身來,一溜煙躲進了軍陣後。
這領路的百人馬隊此時已沒入三軍之中,那人見素心言已到,遂嗬嗬笑著,走上前來。兩個千人鐵甲騎軍一左一右擁衛著這人,旌旗招展中,翻翻滾滾,如潮而來。
梵香與素心言抬眼看去,隻見一名青年公子從眾軍中走出,向二人走來。
二人隻覺眼前一亮,但見這位青年公子從前方走來,腳踏一雙黑色鱷皮長靴,大約二十歲左右,著一襲淡墨色上等綢衣錦袍,腰側墜一塊貴重的碧藍色和田玉飾,寬衣大袖,峨冠博帶,翩翩而至。腰懸一柄精致的龍泉寶劍,刀鞘飾以金絲雲紋,閃閃發亮,其上鐫了一條金龍,張牙舞爪,栩栩如生。其人身形修長挺拔,有如玉樹臨風,麵如秋山之玉,色如春曉之花,雙眉修裁如劍鋒斜飛入鬢,二目朗朗如天上明星璀璨,開闔之間,精光一閃而過,卻陰冷刻毒之意濃烈。
平沙大地之上,風塵吹過,掀動他的袍袖,愈顯其氣度不凡,俊美至極,儼然正是濁世一翩翩貴公子。
那人走上前來,向梵香與素心言抱拳微微一禮,定定看著素心言,道:“素小姐,我慕容紹今日可終於盼到你來了,哈哈,來來,我們進大營再說。”哈哈一笑,伸出手來,便要去拉素心言的手。
素心言忙將手避開,閃身躲在梵香身後,淡淡說道:“我等是遵照和議規則,來此與貴軍談判的,至於私人事務,概不在討論範圍,所以,還請慕容公子注意言談舉止。”
慕容紹見梵香站在素心言前麵,頓了頓,緩緩踱了兩步,這才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梵香,哈哈一笑,“好好,這就是梵香吧,我聽焰將軍說,是你讓他吃了個敗仗,嗯,很好很好。……好吧,我們這就回營去。”臉色一下陰沉下來,不再說話,回身騎了一匹白色寶馬,回過身來,向梵香與素心言哈哈一聲長笑,雙腿一夾,馬韁一抖,那白馬便如箭離弦,一溜白煙似的直衝而出,徑向營中奔去。
北宮仆從軍陣中立時如波開浪裂,從中讓出一條道來。
數萬步騎鐵甲軍先行者不躁,後行者不急,戰鼓隆隆之中,旌旗招展,翻翻滾滾,踏步向大營行進,陣容嚴整,頗具軍陣統領之要。
塵土滾滾翻騰之中,沒一會,這數萬鐵甲軍便進入大營,餘下的三千步騎鐵甲軍重新列陣,弓箭手彎弓搭箭,槍盾陣緊密排列,難以逾越,直麵與之對壘已久的十九人戰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