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漫暗水,涓涓溜碧(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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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個白衣少年從人群中跳出來,對了跪著的那幾個文弱少年一刀劈落,大罵道:“你們這些人,怎麽這麽沒骨氣,是不是跪久了,你們已站不起來。我們來救你們,可你們卻連臉皮都不要了,真是該死!”
一個狼頭黑衣甲士跳出來,挺刀接了上來,反手幾刀砍向那白衣少年。
那少年迭遇險招,嗤的一聲,左手衣袖被那黑衣甲士的單刀割去了一截。那白衣少年一聲清嘯,三尺長刀遞出,指向那黑衣甲士。黑衣甲士橫刀便封,刀刀相交,當的一聲,那白衣少年的單刀被震得陡然彎了過去,變成了一把曲尺,手臂酸麻,向旁躍開三步。
“無傷大哥,你先退下,我來!”
一個身穿破羊皮袍子的人類少年跳出來,接了那黑衣甲士的刀勢,身形一晃,後發先至,轉身攔在兩人之前,橫刀重重一推,那黑衣甲士揮刀格擋,不由自主的退了三步,滿臉脹得通紅。
那黑衣甲士喝道:“你想找死。”
那少年道:“那就來吧。”一麵拉起右手衣袖,一麵將腳下步子畫了個半圓,掄刀斜指,寒森森的刀光在黑衣甲士臉上轉了幾圈,冷冷說道:“你看我這是不是找死?
那黑衣甲士大吼一聲,道:“那你就死去罷。”跳上前來,揮刀劈向少年。
那少年見了,揮動手中長刀,大喊一聲:“我戳死你。”
跳起身來,在空中一個回旋,閃身避開這迎麵一刀,然後,在半空裏,將身形轉了一個半圓,大力將刀揮出,一刀斜下劈至,震開那甲士彎刀,順勢再一刀,砍在那黑衣甲士肩頸處。那黑衣甲士悶哼一聲,向前衝去幾步,搖搖晃晃,撲倒在地。
殺場中,義軍們轟然一片叫好:。
“好!”
“子期好樣的!”
“殺一個夠本!”
辛子期渾身血汙,雖一臉稚氣,但豪氣幹雲,挺刀立在陣前,對著那些凶神惡煞般的黑衣甲士,全無畏懼。身後眾人齊齊站了出來,立在身後,麵對了四周提刀欲進的敵人,握緊了手中兵器,皆是勇氣倍增,視死如歸。
“梅,梅大哥,我們兄弟一場,沒,沒有同日……生,卻是同,同日死,哈哈,我很高,高,高興!”那個豬臉壯漢走到那鹿杖漢子跟前,大笑著,結結巴巴說道。
“嗯,豬兄弟,隻是今日累你一起赴死,我這當哥哥的,真是深感愧疚!”
“別,別,別說這,這個!”
精絕城主梅淩風回頭看了看身後部眾,尚餘三百多人可戰,一些傷兵拄著兵器,勉力讓自己不倒下,人人眼神堅毅,皆是赴死之心。
淳於意看著身邊眾人個個血汙滿身,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戰友們的殘肢斷體,殺場被黑衣甲士團團圍住,心裏悲涼,轉頭看了看梅姑身邊的女兒緹縈,朗聲唱道:“人生百年,如夢如幻。……”
數百餘人同心赴死,亦是悲壯,亦是蒼涼,聽得淳於意唱起這首來自東方家鄉的歌,大家也都跟著唱了起來:。
“人生百年,如夢如幻。
有生有死,壯士扼腕。
如生我來,如死我伴。
死不足哀,生不足歡。
西域北風,東土炊煙。
青青子衿,我心我願。
保我國土,去我國難。
生有何歡,死有何憾?
思我妻兒,望我家園。
捍我國威,借我刀劍。
餘生樂焉,幹戈化田。
關山路阻,道長且遠!
……”
數百名壯士視死如歸,歌聲朗朗,是男兒本色,粗獷豪邁,死便死吧,畢竟我們曾經為了一個理想不屈的抗爭過,沒有悔意與遺憾!
東邊地平線上,初升的太陽,斜斜掛著,似乎觸手可及。
黎明的天空裏,一抹血紅的光暈,薄薄地灑在這片被血液浸染的土地上,也灑在義軍眾壯士平靜的麵龐上,為大家敷上一抹淒清而柔和的色彩,這抹色彩是聖潔的。
此時沒有風,沒有雲,但有腥鹹的血的味道,有赴死的決心,還有蒼涼與悲壯!
“好,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兄弟們,我們下一世還作兄弟,殺!”老梅子發一聲喊,揮動鹿頭鐵杖,身先士卒,向包圍於前的敵軍衝去。
“殺,一個不留!”那鬼子傳令官揮動白色令旗,冷冷說道。
那些持刀而立的黑衣甲士自動組成數個三人戰隊,蜂擁而上,刀槍揮砍之下,又有數十名義軍被斃於軍前,逐步擠壓,將義軍向陣中央壓縮,逼得越來越緊。
這群英勇的義軍被徹底碾壓。
我們固然需要崇尚精神與意誌,但我們也需正視技術的進步程度在曆史進程中所起到的決定性的作用與意義。這場小小的攻防戰,讓老梅子他們真真切切嚐到了“器不如人”的滋味。這不是兩支軍隊的勝負,這是兩個文明的勝負。一個是新文明,有先進的體製和思想,有先進的經濟和技術,雖然這個代表先進時代的文明同時也代表著血腥與殘酷。具體到戰場上,是先進的武器和戰法。另一個是舊時代,被完全碾壓。
新時代拋棄你時,連一聲再見都不會說!
被毀滅,與別人無關!
眾義軍人人抱持必死的決心,將盾陣立起來,數百隻長槍斜斜向外,圍成一個圓圈,將所有義軍壯士保衛在堅盾之後。北宮仆從軍的鬼子們將這個盾陣團團圍著,亦是持了長槍,步步進逼,同時,弓箭手拉滿大弓,不時向盾陣中放箭,盾陣中時或有人中箭倒下。
義軍情勢已是處於極端危急之中,存亡在一息之間。
正待北宮軍即將對精絕義軍展開屠殺之際,一把銳器發著尖利的嘯叫,“嗖”的一聲,閃過一道藍光,從營外破空而來,所帶過的極強衝擊波將營門處的幾員兵丁連人帶馬震飛出去,隨後,“嘭”的一聲大響,重重插在兩軍相交的地麵上,直沒入柄,微微顫動,隱隱發著幽藍色的等離子光焰。地麵隨著一震,飛灰與小石子被一道衝擊波激得飛起來,形成一個圓環麵向四周擴散,將周圍交戰的雙方兵士震得齊齊退後幾步。
隨後,隻聽“噠噠噠”一陣沉重的蹄聲敲打著地麵,來得甚是急驟,如一道黑煙一般,踏著一地風塵,奔入大營,直衝至戰場兩軍之間,便如從天而降,甩開頭上四隻堅硬如矛的大角,將靠前的十數名黑衣甲士撞飛了出去,抬起頭來,向營門外“哞哞
”的叫了兩聲。
兩軍將士定睛看去,卻見一頭大如犛牛的異獸,雙眼血紅,打著響鼻,將四角對著眾黑衣甲士,凶猛得緊,甲士們麵麵相覷,竟一時不敢攻上前去。
兩軍戰士未及細想,忽聽得營門口,“砰砰”幾聲,然後是幾聲慘呼,數名鐵甲騎兵已被砍落馬下,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噠噠噠噠”,四蹄翻飛,奔入大營,直衝入兩軍陣前。殺場裏眾人隻覺眼前一晃,一個人影如一道青風,從馬上躍下,已是站在那刀柄前麵,便如天神降臨。這匹青黑色的大馬甚是神駿,“噅噅”嘶叫著,在那人身前,人立起來,仰天數聲嘶鳴,便如臨陣而戰的勇士。
隻見那人莊戶人家打扮,二十來歲年齡,一襲簇新的青色衣褲,一副鬼洞族青年人的打扮,隻是未包黑色頭巾。隻見他身形修直,劍眉斜飛,雙目細長如丹鳳,開合之間如冷月清淩,容色甚是清俊瀟灑。
那年輕人嘴裏輕輕咬著一枚胡楊樹葉,嘴角微翹,臉上有種邪痞的神態,隱隱浮現。
他對周圍的人眾看也不看一眼,徑直踏上一步,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右手掌心對了插在地上的刀柄,五指虛張,“哧”的一聲,那刀從地麵跳起,是一把斷刀,刃長尺餘,握在那年輕人手中。那年輕人隨手將斷刀虛空挽了個刀花,將刀身擱在右肩頭,頭向左微傾,站在兩軍中間,微微低了頭,淡淡地看著身前的那些黑衣甲士們,麵容似笑非笑,神情邪痞。
那些黑衣甲士見戰場上憑空多了一個人,皆是怔了怔,定眼看了看,卻見這人手拿一柄斷刀,擱在肩頭,透著滿不在乎的神情,囂張至極。
眾甲士見了,皆是惡向膽邊生,氣不打一處來,遂齊齊發一聲喊,便有五個三人戰隊猱身上來,揮刀向那青年狠狠砍落。那青年也不搭話,抬手將手中斷刀掂了掂,嗬嗬一樂,自言自語道:“嗯,還好,終於找到這些該死的鬼子了,嗯,又可以打架了。”
那年輕人顧自說著,將手中斷刀虛空挽個刀花,五指虛張,那斷刀刀柄便像黏在掌心裏一樣,滴溜溜如風扇一樣旋轉了幾個圈。
隻見他斜著眼看了看前麵,不再說話,手提斷刀,迎著這幾個圍攻上來的北宮甲士三人戰隊,踏前一步,右臂前伸,刀隨手進,一道幽藍色等離子寒光閃動,劃出一片虛影,如斜月清暉,斜斜地籠罩了最靠前的那兩個三人戰隊。正是斜月刀法第三式“煙籠寒水月籠沙”。
寒芒過處,幽藍的虛影一閃而逝,激起一片氣流,夾雜著地上的塵土砂礫形成一道藍色氣旋,將那兩個三人戰隊籠罩於這道藍色氣旋中,隨之,這年輕人大喝一聲,躍起身來,在這兩個三人戰隊的頭頂上空飛旋了一個圓圈,隻聽“哎呀”數聲慘呼,接著,刀芒閃過的藍色餘光中,便是四散拋出的斷裂四肢及軀體,鮮紅的血液一點點四濺出來,紛紛落在眾人眼前的地麵上,像妖豔而荼蘼的花,一朵朵墜落。
這一起落,有如電光石火,大家眼前隻覺一花,然後便看到那六名黑衣甲士的殘肢斷體散落於地,與地麵上義軍的殘軀混在一起,很是分明。
隨之跟上的那三個三人戰隊稍緩一緩,未及細思,各個猛勇,發一聲喊,仍是凶悍地揮動手中彎刀長槍,惡狠狠的,齊齊向那青年刺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