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章 會挽雕弓,如滿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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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帥南宮億騎著高頭大馬,在眾軍擁衛之中,抬頭看著行軍路上向前移動的北宮仆從軍的雄鷹大纛,高高豎立,在風中獵獵作響,以及大纛之上的夜空,吹著從南麵昆侖山拂過的涼爽夜風,空氣清涼,一掃晝間暑氣,很是愜意。
大漠之中,起伏的沙丘,應和著西邊天際一彎下弦月前的流雲暗影,在夜深暗淡的天光中,顯得寧靜而典雅,暗黑色的沙丘映襯在幽藍色的天幕下,柔和著,靜穆著,有著一種嫻靜的美,很孤寂。
夜氣之間,靛青色的霧靄在沙海中彌散開來,幽幽的,將天地之間熔接為一個暗黑又幽藍的整體,遠遠的地平線已是早已隱入黑暗之中了。
此時,那彎黯淡的下弦月在視野開闊寬敞的夜空裏,如一隻被吃了一大半的饢餅,懸浮在霧靄中,模糊地映出遠處沙漠起伏的邊緣輪廓線,霧靄幽藍,在沙漠表層緩慢流動,被涼風吹來吹去,像翻卷著的暗藍絲綢。
黑,真黑,黑得讓人寒心。
淩晨的星星已是很少,下弦月貼在天幕上,時或被升騰的霧靄遮掩。
黑的天空,暗的大地,仿佛這裏就是世界的全部,而光明的所在,希望的所在,隻是一個小半圓的弧,黯淡而模糊,世間一小塊的光暈,伸手即可巧奪,誘惑著你,勾引著你想踏步而去,好像不是升起在天際,而是把握在手裏。
遠遠的曠沙大漠,也在這幽藍的鐵幕下,隨著霧靄與暗月深深淺淺地變幻著色彩,暗藍,深藍,隱隱地有些靛藍,最後,化作暗坨坨的黑。而近處沙丘的表麵並不是平滑的,而是從上到下,有著一道道水波紋一樣的沙紋,細細的,彎彎曲曲的,平行地排列,象一條條靜止而柔美的毒蛇,看去隱晦,美麗而柔軟,卻似藏了無窮殺機,有著一種死亡的陰影,像幽靈一般。
五萬大軍不知不覺間,行出了三四十裏地,漸漸踏入一片半荒漠半草甸的地麵上。
前軍報告,已可望見精絕古城的西門城牆,但城牆上無有燈火,沒有人員走動,更沒有飄揚的旌旗,便似一個無人死城。
就在這時,隻見一隊約一千餘人的精絕馬隊簇擁著一麵紅色唐刀大纛,從東麵殺過來,來回兩個回合,便又被前軍擊潰。精絕戰士有的馬力不繼,掉隊墮後,仍然奮力死戰,都為前鋒軍兵圍裹上去,亂刀所殺。
南宮億見所殺的多是五十幾歲的老人,或是十五六歲的少年,遂將手中馬鞭向前一指,哂笑道:“精絕匪幫現已是老弱病殘,沒有精兵,大家努力追趕,奪此大纛者,賞千金!”
南宮軍中多是來自大西洲的大宛良馬,奔速及耐力持久,眾軍呼喝著,嘯叫著,手揮大刀長槍,蜂擁衝去。追去四五裏地,精絕隊伍更見散亂,三軍齊動,翻翻滾滾,壓上前去,隻見夜色之下,那麵紅色唐刀大纛在西南麵一座布滿灌木叢的大沙丘上停住,在夜黑微光中,迎風飛舞,獵獵作響。
大軍衝過半荒漠地帶,南宮億在眾軍簇擁之中,登上一個沙丘,回頭向南一望,隻見西南邊大沙丘上一彪軍馬,暗黑之中,如一團黑影立於沙丘,約一千幾百餘人,整齊肅立,軍容嚴整,整整齊齊的列成方陣,毫無聲息。
紅色唐刀大纛之下,數隻火把映照之中,當先一人,胯下土螻神駒,頂盔貫甲,身披黑色長披風,手持一把藍焰斷刀,正是
範坤所說傳言中的鬥天英雄梵香。
南宮億心中微感奇怪,再回頭尋找範坤等人,已是不見蹤影,不禁驚得魂飛魄散,全身猶似墮入了冰窖,心知已中埋伏。但又一眼回望自己身後大軍,火把綿延,白旗似雲,刀槍如林,隆隆行軍鼓聲之中,軍馬雄壯之極。不由心中傲氣橫生,從隨從侍衛手中拿過畫龍擎天戟,握緊於手中,對眾軍叫道:“後軍列陣,準備戰鬥;前軍繼續向精絕城進發,不得有誤。”
親兵傳令下去,隻見旌旗翻卷,號角齊鳴,鼓聲震天,五萬軍兵秩序井然,翻翻滾滾之中,先行者不躁,後隨者不急,軍容甚是嚴整。大軍渾沒將眼前這支一千多人的小股軍隊放在眼裏,繼續向精絕西門緩慢進擊而來,三軍心中皆存傲慢。
梵香騎了土螻神駒,手提斷刀,站在沙丘之上,借著敵人三軍手中火把焰光,見山丘之下,草甸之中,萬軍洶湧,一麵白色的白頭鷹大纛在敵軍陣中,迎風招展。
簡兮率領娘子千人隊騎著戰馬,手持鐵弩,滿弓上弦;七百破壁軍頂盔貫甲,陌刀緊握;二十八銳士身披重甲,跨馬提刀,整齊列在梵香身後,靜無聲息,唯聽風拂旗卷的獵獵之聲。
夜色微明,眾人向土丘之下看去,隻見雄鷹大纛之下,一員大將,胯下一匹雄壯的青龍馬,繡袍金甲,披風翻卷,手提一柄玄鐵畫龍擎天戟,在眾軍擁衛之下,指揮若定。
北宮敵軍陣營旗幟鮮明,槍刀森布,鼓角齊鳴,嚴整有威,翻翻滾滾之中,如海浪潮湧。
辛子期看著敵軍如此聲勢,不禁讚歎道:“如此兵馬,好不雄壯!”
眾人心中皆有驚駭之意。
梵香聽得,回頭看了眾人一眼,默然不語,複轉頭看著北宮仆從軍大纛,隻見萬軍陣裏,大纛之下,亮如白晝的火光之中,一人立馬持戟,身高馬大,繡袍金甲,揮斥方遒者,旁若無人,已知這員大將必是敵軍統帥南宮億。
梵香手持斷刀,輕輕挽了一個刀花,藍焰爍爍,回頭看著大家,對眾將士肅然說道:“你等在此稍等,不可妄動,我去去就來。”
說完,不待眾人應答,已是胯下用力,催動土螻神駒。那土螻神駒本是昆侖山上守關神獸,自是身具非凡神性,此時,載著梵香,腳踏飛雲,卷起一道狂沙,一道風似的奔下沙丘,直衝向敵軍陣中。
梵香手提斷刀,鳳目圓睜,劍眉倒豎,額間一道血印似火,若隱若現,跨了土螻神駒,直衝敵陣。疾馳而去,快如閃電,於五萬大軍中衝突,如入無人之境。藍焰斷刀左右劈砍處,北宮仆從軍殿後軍陣如波開浪裂,紛紛閃開一條道來,梵香徑奔眾軍擁衛之中的三軍統帥南宮億。
南宮億為北宮仆從軍的猛將,起兵以來,素無敗績,在西征途中,一路所向披靡,為人非常驍勇,而且擅長拋戟,能將戟拋到空中數丈之高,並能以手接住,百無一失。
此時,南宮億正在大纛之下張望沙丘之上一眾敵軍,見梵香手持斷刀衝來,身前擁衛的眾軍如倒麥浪,方欲揮動手中畫龍擎天戟擋架,梵香胯下土螻神駒快捷之極,眨眼之間,已是直奔於南宮億馬前。
南宮億欲待問詢來人,火把微光之下,但見來人胯下神駒,奔行而來,快速至極,一霎時,已至身前,匆忙中欲挺戟遮擋,已然不及措手,被梵香兩馬相交之際,手起
刀落,劈於馬下。
梵香一言不發,跳下馬鞍,揮刀亂斬,砍翻十數名敵軍,逼退南宮億左右侍衛親兵,一個箭步上去,一刀將南宮首級砍下,複一刀將大纛砍到,待大纛倒下,一把取來大纛旗麵,將首級裹了,隨手掛在馬鞍上。
他的額間血印如火,隱隱赤色閃爍,仰頭長嘯一聲,集聚這數日來丹田所蓄之全部元力,將手中斷刀虛空挽了一個刀花,然後將斷刀拋向空中,便欲催動鏡像神功,施展磁力破風刀法第九式“橫掃千軍如卷席”,要將手中斷刀在半空化作千萬破片,自空中打擊地麵眾軍,但玄冰火焰刀雖是神品,但畢竟已然折斷,神性十不存一,無法化作破片破襲敵軍。
梵香見斷刀在空中無法化作千萬破片,遂躍起身去,在半空裏將斷刀接了,跳回地麵,左手捉刀,從容俯身,拿起地上南宮億所用的畫龍擎天戟,一步跳上土螻神駒,揮動擎天戟,猛砍大殺,掃開近前敵軍,殺出重圍,直奔沙丘而去。
敵軍見中軍大陣被一名身穿青衣黑甲的青年將軍,匹馬單刀,衝入陣中,如入無人之境,於萬軍之中砍到大纛,割了主帥首級,如探囊取物,軍心甚是沮喪,一陣震天的呼喝聲中,三軍不由的呆了。
一時間,隆隆鼓聲停息,千軍旌旗紛垂,暗黑之中,火光點點映照,北宮仆從軍三軍將士靜得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眼睜睜看著梵香提了主帥首級,手持畫龍擎天戟,跨了神駒,如飛而去。
梵香回到戰隊軍前,將北宮仆從軍大纛隨手扔掉,高高舉起南宮億的首級。
“大將軍,威武!”精絕眾戰隊齊聲歡呼,聲震雲霄。
“兄弟姐妹們,我們除了勝利,別無選擇。將你們的仇恨,你們的生存,都放在手中的兵器上,為自己,為這個世界,為每一個無辜的生命,去戰鬥,直到打敗敵人,你們的自由才有價值,你們才有生存的權利。”
梵香將手中畫龍擎天戟向東方重重一揮,高高指去,大聲說道:“前麵就是家園,讓我們血染沙場,用熱血與鬥誌,守護這個家園,絕不背叛。在這個至暗時刻,敵人看似那麽強大,不可一世,那就用我們的勇氣,敢於亮劍,摧毀他們的傲慢,獲取榮譽。”
梵香看著大家,手揮擎天戟,一字一頓,大聲說道:“除了勝利,別無選擇!”
“除了勝利,別無選擇!”
“除了勝利,別無選擇!”
“除了勝利,別無選擇!”
戰隊眾將士熱血沸騰,齊聲大呼,戰刀緊握於手中,如熱血一樣火熱。
淳於緹縈緊隨梵香身後,將手中紅色唐刀戰旗向前一揮,旗幟翻卷,獵獵作響。阿伊莎取出犛牛號角,嗚嗚吹響。
在淒厲的衝鋒號角聲中,梵香手持畫龍擎天戟,催動胯下神駒,帶領沙丘上的戰隊,全軍鼓噪而進,千騎分張,裹挾萬眾,直逼敵軍陣前,箭如飛蝗,火藥轟動,大戟過處,無人可擋,將敵軍圍迫向前去。
暗夜之中,不辨西東,首領已喪,軍心沮喪之下,北宮五萬大軍一時慌亂,全無節製,陣中士卒紛紛聚攏成一團,如簇擁的羊群,任人宰割。
鬼子軍本比梵香戰隊多過數十倍,但軍心既散,登時強弱易勢,紛紛被火藥箭矢及石油火炮逼進草甸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