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章 寒催酒醒,曉陌飛霜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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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舍身崖上雪玫瑰的守護神獸千年飛虎。那飛虎長得體形甚巨,吊睛玄額,背生雙翅,身具神性,甚是凶猛。

    吊睛飛虎仰天長嘯一聲,一步跳上雪玫瑰花地盡頭處的一塊凸起的大青石上,緊緊瞪著觥幾仇,將背上雙翅扇動了兩下,呼呼有聲,隻見崖頂立時卷起一陣狂風,吹得山石冰淩如枯枝敗葉一般向觥幾仇打將過來。

    自古道:“雲生從龍,風生從虎。”那一陣風起處,朝陽雲霞之中,其間的冰淩、雪花翻飛著,熠熠生輝。

    吊睛飛虎大吼了一聲,順勢騰身而起,越過玫瑰花地,徑直向他撲來,卷過來一道淩厲的勁風,身未到,而風夾冰淩先至,同時,口中噴出一道烈烈焰火,向觥幾仇席卷而來,著是猛惡。

    觥幾仇腳踏八卦雙魚步,不慌不忙,趁著那飛虎的來勢,側步飄移,如一枚風中雪花,飄飄忽忽,轉至飛虎的左側方,手起一拳,重重擊在那吊睛飛虎的左耳處,然後,哈哈大笑一聲,斜斜將身形滑出,於間不容發之際,避讓了開去,穩著身形,舉起酒葫蘆,咕嚕嚕,喝了一大口酒,隨後,踏前一步,看著飛虎,口中喝喝的怪叫著,身形搖搖晃晃,雙腳卻如定海之針,穩穩立在雪地之上。

    那飛虎吃了一記痛,悶吼一聲,雖受擊打,似是全不在意,依然動作迅疾,一撲不中,複又回轉身來,再撲而至。

    觥幾仇一隻手提著酒葫蘆,一隻手抓取了一把雪花,握成雪團,隨手擲出,重重砸在那飛虎的玄額處,隨後,踉踉蹌蹌,直奔崖邊幾棵古鬆前,那裏正有一塊光撻撻的大青石,其上雪花也無,觥幾仇飛身躍上大青石,迎著大青石麵,放翻身體,半躺於上,哈哈笑著,舉起酒葫蘆,又是喝了一大口。

    那吊睛飛虎痛得大吼一聲,愣了愣神,搖了搖頭,將眼目前的雪花碎屑甩掉,定睛看了看觥幾仇所在處,一見之下,已是怒極,長嘯一聲,撲扇了背上雙翅,掀動一陣風聲,待這陣風過後,把兩隻大前爪在地下重重按了一按,和身望上一撲,挾裹著寒風冰淩,張開血盆大口,口中烈焰熊熊席卷而前,從半空裏攛將下來,直撲觥幾仇。

    觥幾仇見那飛虎撲來之勢迅疾異常,登時豪氣勃發,大喝一聲,叫道:“來得好!”從青石上翻將下來,閃在青石邊,右手成拳,踏著八卦雙魚步,滑步而前,身形快如鬼魅,迎著那飛虎衝了上去,於將至未至之際,倒身於地,右拳擊出,重重砸在那飛虎胸腹之上,同時,躲過了飛虎撲來之勢。那飛虎吃痛,在半空中大吼一聲,身形急轉,已是落足於地,將兩隻前爪重重按在雪地上,蓄勢欲前。

    觥幾仇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回頭看了看十步外立於花叢邊,因身上傷重而略顯嬌怯的焰霓裳,仗著微微酒意,心裏想道,“我今日便將這畜生打敗,定要摘得小姑娘喜歡的玫瑰花兒。”

    心下想定,遂左手提了酒葫蘆,右手握成缽大的拳頭,便要依仗平生所學與那吊睛飛虎纏鬥。

    吊睛飛虎大吼一聲,再次向觥幾仇撲將上來,於半空中橫身轉頭向觥幾仇頭麵張口便

    咬。

    觥幾仇渾不在意,踩著八卦雙魚步,說時遲,那時快,見飛虎憑空一百八十度旋轉翻身撲來,腳步滑動,形如飛煙,隻一閃,閃在飛虎身後。那飛虎又驚又怒,一時無法轉過身來,一聲悶吼,似半天裏起了個霹靂,振得這山崖也動,尾部搖擺,虎尾倒豎,鐵棒也似,照著觥幾仇身上狠狠隻一剪。觥幾仇身形趔趔趄趄,腳下卻滑行如電,於間不容發之際,卻又閃在一邊。那飛虎見一剪未著,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朝著觥幾仇落足處重重掀將過來。

    觥幾仇哈哈一聲長笑,躍起身來,翻個跟鬥,往吊睛飛虎身左側翻落,避開了這一掀。那飛虎見掀他不著,長聲嘶吼,一時無計。這飛虎捕食本能亦同尋常老虎,總是一撲,一掀,一剪;三樣必殺技皆不著時,氣性先自沒了一半。

    那吊睛飛虎頗有神性,一見敵手又沒著,長長嘶吼了一聲,一兜兜轉了身體回來,雙眼赤紅,口中呼著粗氣,惡狠狠瞪著觥幾仇,慢慢邁上幾步,於觥幾仇身前三步處,來回轉了幾個小半圓,然後,那吊睛飛虎長嘯一聲,如天上雷聲轟響,挾著淩厲勁風,口中噴火,再次淩空撲擊而來,很是猛惡。

    觥幾仇數次借勢旁竄,幾次險險被火燒著,或為勁風所挾帶的冰淩擊傷,或為飛虎橫掃的虎尾揮打。

    他赤手對戰這身具神性的飛虎,委實全無必勝的把握,但素來心性高傲,此時更無生死之念。與飛虎纏鬥多時,並不見這神獸有絲毫鬆懈之意,心道:“我自小孤苦無依,今日有幸結識一相知之人,雖兩人少有話語,卻心意相通,這雪玫瑰,無論如何得摘一朵來給她,縱便今日死在此地,也得換來這朵玫瑰,大不了,與這凶獸一命抵一命罷了!”想至此節,生或死,心中已是盡皆放下,遂大喝一聲,“以我命換束花,你既歡喜,有何不可?活有活的好,死便死去罷!”陡然生出一股了無生死的豪氣,手下再無遲疑。

    那吊睛飛虎複翻身回來,向他噴出一口烈焰,觥幾仇不再閃避,迎著那道熾熱的焰火,縱身上前,穿過火焰,直達飛虎身前,掄起右拳,盡平生氣力向那飛虎麵門隻一擊,如重錘般砸將下來。隻見那飛虎將頭一甩,頭皮骨與拳頭相擊,聽得一聲重響,“嘭”的一下,定睛看時,觥幾仇與那飛虎皆是齊齊各自後退了兩步。撞擊的餘波,呈一個輻射環麵,撲向地麵的雪花,登時將雪地上的冰淩、山石、雪花激蕩而起,“噗簌簌”有聲,飄飛開來,映著霞光,有如白日焰火。

    那吊睛玄額飛虎已是怒極,咆哮一聲,性子起來,口中烈焰伸縮,翻身又是狠狠一撲,徑向觥幾仇撲將上來。

    觥幾仇見飛虎勢大,踩著八卦雙魚步,往後一跳,退了十步遠,堪堪避開。

    那飛虎見觥幾仇又再閃開,便把兩隻前爪搭上前來,口噴烈焰,向觥幾仇身周熊熊襲來。

    觥幾仇見來勢不弱,長嘯一聲,施展八卦雙魚步,腳步一錯,和身撲去,亦是化拳為掌,在身前揮出一道掌風,逼開烈焰,衝過焰火,淩空三百六十度翻轉騰挪,一下跨坐在那飛虎頭頸處,右手就勢把那飛

    虎頂花皮緊緊地揪住,將虎頭重重按將下去,左手持了酒葫蘆,盡平生之力,隻望飛虎麵門上、眼睛裏直砸。

    那吊睛飛虎吃痛,咆哮起來,四肢亂動,攪得身底冰雪激揚,過不多時,劇痛之下,掙紮而起,騰身飛向空中,翻滾騰挪,想要把觥幾仇從頭頸之上甩落下去。

    焰霓裳於石崖雪地上,靠著崖邊一棵古鬆站著,聽得天空裏一聲聲霹靂響聲處,萬裏雲霾朝日,霞光裹著道道冷霧,風雲翻卷之中,隻見一道灰色人影與一隻白色飛虎在空中翻滾纏鬥,攪得空際雲煙滾滾,彩霞閃爍。在朝陽初升的燦爛金光中,觸目處,腥風血雨,近看千鈞勢,遠觀八麵威風急,朝霞掛林藪,身橫雲霞灑錦帛,極是壯觀,不由看得呆了。

    一人一獸在空中纏鬥多時,甚是激烈。

    那吊睛飛虎也給騎在背上的觥幾仇盡力地捶打,麵門、眼中愈是疼痛得緊,在空中翻滾得也自疲累了,力氣漸減,便在空中轉了個盤旋,一聲長嘯,振動雙翅,在空中稍作停頓,然後向舍身崖峰頂飛去。落足於峰頂,匍匐於地,頭貼了地麵,似是已然服帖。

    觥幾仇騎在飛虎背上,見吊睛飛虎眼中血紅消散,俯首帖耳,既是如此情狀,知這吊睛飛虎已給降服了,遂拍拍那飛虎頭頂,翻身下來,站在飛虎麵前,舉起酒葫蘆,美美喝了一大口。那吊睛飛虎收了雙翅,緩步過來,停在觥幾仇身前,用頭輕輕挨擦觥幾仇,以示親熱之意,然後昂首望向山崖之外,神態甚是威猛,有不怒自威之態。

    觥幾仇輕輕撫摸了一下虎頭,然後去到有著數十朵雪玫瑰的雪中花地上,蹲下身去,輕輕把一朵雪玫瑰花折下來,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裏,香蕊近在鼻下,隻覺那雪玫瑰花香中人欲醉,遂舉著這朵雪玫瑰向那古鬆下的焰霓裳走去,笑容滿麵。

    焰霓裳在古鬆下遠遠地見了,一聲驚呼,忙掩了嘴,強撐了傷重之身,顫顫巍巍地迎上前來,與觥幾仇相對,凝神看著觥幾仇手中雪玫瑰,容色嫣然,心下歡喜已極,顫抖了雙手,緩緩接過雪玫瑰,放在鼻下淺淺嗅著花香,站在觥幾仇麵前,笑靨如花,半晌,抬起頭來,看著觥幾仇,眼睫輕輕抖動,眼中淚花欲滴,柔聲道:“大酒鬼,你,你沒受傷吧?我,我……”語音中,盡是關切之意。

    觥幾仇哈哈一笑,朗聲道:“小姑娘,你喜歡就好!哈哈。”舉起酒葫蘆,美美喝了一大口,豪氣幹雲。

    “大酒鬼,我也要喝!”焰霓裳笑吟吟的,一手拿花,一手顧自去觥幾仇手中取過酒葫蘆,亦是舉起來,喝了一口。

    那吊睛飛虎跟在觥幾仇身後,一聲長嘯,突然撲扇著雙翅,飛到一塊青石之上,轉頭回來,對了觥幾仇與焰霓裳長嘯了一聲,似是意指石下有物。

    觥幾仇心下微覺有異,遂攙扶了焰霓裳緩步過去,卻見那大青石側壁之上,附著數塊半透明的冰狀物,狀如豬肉,紅色的像珊瑚,白色的如脂肪,黑色的如水漆,青色的像翡翠,黃色的如紫金,每一塊皆是有頭有尾,附於大青石的側壁上,靜默不動,卻似有生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