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二章 明日征鞭,又將南陌垂楊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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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景麾軍東向精絕城,十萬羯妖狼兵浩浩蕩蕩,驅馳而來,很快便來到一處半荒漠半草甸的平原上。

    熹微的月色之中,隻見前麵正中是一片平坦之地,左麵向北是一片溝渠縱橫的灘塗地,右麵南向是一片胡楊林帶,知是已到了精絕城外。遠遠看向東麵的精絕西門城頭,城頭上數隻火堆燃燒著,插著一麵紅色唐刀大旗,在淩晨的夜風裏獵獵作響,幾個兵丁在來來回回巡邏著,一切都如平常一樣,似是並無特別的迎戰狀態。

    天上的那小半個下弦月此時已是斜斜漂浮在西邊的夜空裏,向大地投下晦暗的幽影,顯得很是平靜而祥和。草甸上一片寂靜,四麵草叢裏的蟲聲啾啾,蛙聲在北麵水窪裏此起彼伏。

    侯景勒住馬頭,觀察四周,並無異狀,心下不免生出疑惑,心道:“剛才這股精絕匪軍去了哪裏,莫不是已經潰退入城?”

    看看天色,天空依然墨黑,東麵的天邊還未顯出黎明前的微光,想是這一陣如疾風一般的追趕過來,已是提前了半個多時辰到達精絕城外了。

    他回頭看了看眾軍士,經過這一陣風馳電掣般的驅馬而來,皆有疲憊之態,遂叫道:“兄弟們,咱就在這草甸上暫做休整,待天明一鼓而下精絕城,下馬吧。”下令就地休整,想等到天色明亮後,再行攻城。一個隨從將飲用水遞上來。

    “喏!謹遵主公號令!”

    三軍聽令,紛紛下馬,就地休整,以待天明。

    羯妖眾軍兵就地休整了約一炷香時間,正自百無聊賴之際,突見一彪軍兵,暗夜裏映著火把光亮看去,約有三千人,在衝鋒號角聲中,擁著一麵紅色唐刀大纛,騎著快馬,鼓噪呼喝著,從前麵茂密的胡楊林中殺出。

    羯妖前軍慌忙上馬迎戰。

    耶律靖騎了一匹黑色的大宛良駒,當先殺來,揮舞镔鐵點鋼槍,將前麵十數名羯妖軍士盡數殺死。後麵跟上來的精絕戰士,隨之衝殺而來。羯妖前軍並不慌亂,立即結陣阻殺來襲之敵。

    侯景帳下的猛將石泰、侯溫見了,縱馬驅前,一個提了一柄冷豔鋸,一個手持一柄大砍刀,齊齊衝向耶律靖,與耶律靖戰成一團。

    侯景軍兵皆是戰鬥經驗豐富的老兵油子,很快形成軍陣,迎著精絕義軍殺來。義軍很快不敵,撥轉馬頭向林中撤去。耶律靖見敵軍衝來,氣勢洶洶,亦是並不戀戰,向迎上前來的敵軍兩員虎將虛晃一槍,撥馬轉身便走。幾十名殿後的精絕軍士,被追上來的侯景軍隊裹著,很快被亂刀劈死於馬下。

    耶律靖所帶精絕義軍在羯妖狼兵麵前不堪一擊。

    候溫望著精絕潰兵逃去方向,已是心生傲慢,右手提了大砍刀,抬了左手,指著逃去的精絕乞活軍,忽哈哈大笑。

    石泰問道:“侯將軍為何發笑?”

    “我笑秋元帥言說這精絕梵香鬥戰天庭,神功蓋世,誇為天人,今看其用兵,亦不過如此。以這般如螻蟻毛蟲一樣的軍隊與我等交鋒,豈不是驅羔羊與虎狼鬥!哈哈,你說,這梵香是不是一個大笑話?!不如,我等殺上去,活捉這梵香,在這城裏吃早餐,如何?”

    “這賊匪軍,也不過如此,我等殺上去,便可斬將奪旗,主公,何如?”石泰轉頭看著侯景,臉顯傲然之色。

    “兄弟們,誰去奪了敵軍大纛,賞

    銀千兩!”侯景聽得手下將軍的提議,看了看天色,沉吟半晌,四顧軍兵大聲說道。

    侯景自起兵以來,三軍所向,無不披靡,今見了這股精絕軍雖衣甲鮮明,卻不堪一擊,心想秋大帥也太誇這股烏合之眾的實力,梵香小兒如此兵馬,實不足為慮。遂再無遲疑,大聲呼喝三軍進擊。

    見義軍要逃,侯景率羯妖軍團隨後追入胡楊林中,隻見林中到處影影綽綽,布滿了人影。眾軍湧入,紛紛彎弓搭箭,望人影處射去,噗噗的聲音裏,那些人影應聲而倒。

    中軍參謀文睿拍馬上前諫道:“主公,這林中樹木密集,晦暗不明,火把光亮不能及遠,恐有埋伏!”

    “敵軍孱弱如此,不足為慮,更何況,此城全城軍民最多總共不過三四萬,即便裏麵有重重埋伏,本將軍又有何懼!”不聽文睿所言,石泰領著部眾當先殺入,在林中奔出六七裏地,卻看見周圍皆是立著的稻草人,卻不見義軍蹤影,遂回頭對文睿笑道:“這就是文參謀所說的埋伏,……哈哈!……”

    此時,天將亮不亮,正是漆黑一片,樹蔭遮蔽,不見月色,自昆侖雪山由南而來的風,於這淩晨冷若寒霜,軍士手中火把搖搖,竟而自行滅了許多。

    侯景被眾軍擁衛著,進到林子中間,這時,突然聞到四周隱隱有一縷縷怪異的刺鼻氣味。心中突感不祥,忙下令撤出林子,便於此時,隻聽周圍陣陣衝鋒的號角聲吹響,城中亦是擂動戰鼓,隆隆的鼓聲震天,便如這林中也給震動起來,然後,便看見林子上空閃過三道華美璀璨的煙花。

    林中四周埋伏好的數千弓弩手紛紛顯出身來,張弓搭箭,紛紛向著林中羯妖軍兵射出火藥箭矢,一個個火球挾帶呼呼風聲,將這片林帶中已預先放置好的易燃物點燃,同時,早已伏好的拋石機從靠近西城邊的南麵胡楊林邊拋射出數千道火光,一發發石油炮彈挾著呼呼的風聲,劃著一道道優美圓潤的弧線準確地落入這片林帶之中,將數千個懸掛在樹梢上數米高處的大木桶炸開,一桶桶石油頃刻間在這片林帶的半空、樹梢、地麵傾倒、潑灑蔓延開來,觸火即燃。

    在四周閃耀的火光中,侯景這時才看清所處的區域,是一個寬僅一裏,長約裏的林帶,在這片林帶周圍已經給人砍開一片五十步寬的白地,以防止火勢蔓延開去,並用砍下的胡楊林樹幹與蘆葦垛,堆成三麵寬度約七八步、高度約丈餘左右的柴火牆,內藏硫黃焰硝,淋上石油,皆是易燃、易爆物。此時,精絕伏兵齊齊湧入這三麵白地之上,齊齊彎弓搭箭,火箭如蝗飛至。

    這道柴火牆很快熊熊燃燒起來,火焰升騰,足有數丈,將這片林帶圍成了一個火焰森森的長方矩形的火牆,就像一個柴薪做成的火焰圍城。而這道長方矩形的柴薪圍城,正好與精絕古城西城牆相隔數裏地,與之平行向南,林子砍開的白地便緊靠沼澤地,白地裏隱伏的精絕義軍已是現身出來,彎弓搭箭,與羯妖狼兵背水而戰,悍不畏死。

    侯景在眾軍擁衛之下,立於林中,抬頭遠遠看向城頭上的那些搖旗呐喊的精絕士兵與前來協同守城的精絕百姓,在早晨微明的天光中,幾乎已經可以看清他們臉上興奮的樣子。

    天空中,每隔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便有數千發石油炮彈或火藥炮彈準確落入侯景軍所陷入的柴薪圍城。地上預先埋置的火藥經火引燃,就地飛出鐵片亂石。

    進入林中的羯妖眾軍士皆是身穿皮甲,一沾石油,立馬熊熊燃燒起來,一個接一個,燒得相互擁擠拉扯,很快燒成一片。著火的軍士東竄西跳,須臾間便燒成黑炭,有些羯妖直接被火烤成一道黑煙,神魂俱滅。

    侯景大駭,忙轉身朝來路撤回,眾軍混亂之中,一時哪能撤得出去,同時,未進入林中的軍士正被林外的一支軍隊用火藥、石油火箭射殺,紛紛倒下,而餘下的兵士不得不朝林中退卻。原來,是梵香預先將一萬人埋伏在北麵水窪裏,隻等敵軍大部進入林中的包圍圈,便從水窪裏顯身出來,用火箭、炸藥一步步迫近射殺敵軍後隊,然後,將鹿柴與拒馬逐步放置到胡楊林邊緣,阻止被圍林中的敵軍衝出。

    羯妖後軍中多有悍勇猛將,見情勢不妙,遂冒著箭矢,悍不畏死,衝進箭陣中的精絕義軍,凶猛砍殺,一霎時,便有百十名義軍倒於這數十名悍勇猛將刀下,義軍箭陣散亂起來。

    梵香在陣中壓陣指揮,見敵軍這數十名猛將悍勇,遂催動土樓神駒,大喊一聲,率領二十八銳士疾奔上前,迎著那數十名悍勇之輩,戟挑刀劈,二十八銳士亦是勇悍無倫,各個奮勇而前,於敵方衝上來的敵軍猛將捉對廝殺。

    梵香急驅土螻神駒於前,所遇敵手沒有一名猛將能在他手下走過一個回合,畫龍擎天戟揮砍處,數名敵軍猛將已是個個死於馬下。其餘敵軍見了,不敢再前,紛紛後退。

    梵香將畫龍擎天戟一揮,大喝道:“眾將士聽令,對敵兵格殺勿論!”

    衝鋒的鼓角聲中,林外的精絕乞活軍眾將士聞聽,各個張弓搭箭,便又是一輪輪火藥箭矢如蝗飛進林中,一霎時,敵後軍將士又是倒下一片。

    淩晨時分,從雪山上吹來的急風驟起,隻見林中陡然火發延燒。

    侯景困於胡楊林中,方欲組織軍兵救時,四麵又再火起。風緊火急,林中樹木皆著,喊聲大震。

    侯景羯妖狼軍自相踐踏,死者不知其數。一些豪勇壯者騎了馬,躍起身,想要跳過這片火牆,周圍林中精絕義軍殺到,又不知多少軍馬,各個彎弓搭箭,但見火藥弩箭帶著火焰如火鳥一般撲進這片林帶,跳在半空的敵軍紛紛墮回地麵。偶有踏火突出的軍士,皆被林帶外一群手拿陌刀的破壁軍戰士一刀劈死,或是身上火焰燃燒,須臾間,倒在火牆裏,劈劈啪啪的燃燒,情狀甚是駭人,慘不忍睹。

    羯妖眾軍惶急,慘呼聲此起彼伏,越發混亂。

    侯景急縱馬,想後撤奔出林中時,林帶中火光連天而起。

    整個林帶照耀如同白日。

    侯景引數十騎,撥馬投北向林外便走。

    前麵被自家軍士攔住,侯景大驚,揮刀力砍前麵擋路兵丁,殺出一條出來的血路。

    忽然林外喊聲大震,一彪軍馬正自圍殺林外軍士,正是梵香帶領一萬勇壯軍士,堵在林外,呼喝砍殺。

    侯景眼望遍野火光不絕,死屍重疊,塞滿來路,軍士亂竄,心下不禁大是驚慌。忽然火光中數將引數百騎殺出一條路來,定眼視之,正是手下羯妖將軍石泰與候溫。

    石泰與候溫見了侯景,大聲叫道:“主公,我等為你殺開出路,今四下火焰洶洶,不可久留。主公速出林去。”幾百騎揮刀砍殺自家軍士,保著侯景,殺出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