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零章 花不語,水空流(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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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觥幾仇一口氣殺盡近前五六十名北宮鬼子兵,在鬼子軍兵之間,踏著八卦雙魚步,滑步移動之際,舉起酒葫蘆,喝了一大口,想及當年他年少時,躲於暗處所見的自家首陽山上,眾多山民跪在首陽宮外廣場上被慘苦的殺戮,所曾聽過的那一聲臨死時的慘呼聲,猶在耳際,不禁悲憤交加,仰頭縱聲長嘯,聲震山穀。

    餘下的鬼子軍兵見他如此神威,都看得呆了。

    焰霓裳看著嗜血中的觥幾仇雙目赤紅,殺意滿布,知他心中怒忿難以自抑,心下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愛惜,諸般滋味湧上心頭,眼中淚光瑩瑩,眼睫閃動之下,不禁流下淚水。

    她舉目看著餘下的鬼子士卒,各個手持了兵器,尚在觥幾仇周圍呼喝鼓噪,湧上攻擊,遂輕輕抬手將臉上淚水擦淨,沉吟良久,慢慢抽出腰間冰火柳葉刀,臉若寒霜,額間那枚火狀血印漸漸顯露出來,血色如火,抬手將臉頰上的白色秀發撩至耳後,回頭對屬下眾隨從說道“北宮軍兵濫殺無辜,酷虐無道,人人得而誅之,我今日便隨我家大酒鬼去了,不再回北宮慕容紹軍營,你等願隨我去的,自是我姐妹,不願跟隨的,回軍營也好,回老家也罷,由得你們自行決定。”語氣冷如冰凍。

    這百名女子隨從皆是來自焰家老家青要山上的鳥類屬民,個個家族中人皆是跟隨焰家修習道術仙法的弟子,自是忠誠於焰家,此時見主家小姐離開北宮軍的心意已決,遂齊聲說道“我等深受焰家授業之恩,自當追隨二小姐,永不背離。”

    “好,姐妹們,咱們以後便同生共死,隨我家大酒鬼與北宮鬼子軍為敵,誓滅鬼子!”

    “與北宮鬼子軍為敵,誓滅鬼子!”眾女子這數日來,多見北宮軍兵酷虐無道,早是憤恨難平,於此時均是抽出腰間佩刀,齊聲說道。

    “跟我殺!”焰霓裳手揮冰火柳葉刀,一步躍至觥幾仇身前,迎著餘下的鬼子軍卒,揮刀便斬。眾女亦是手揮佩刀,殺入戰團。

    餘下鬼子軍見這名在此十日的巡查官突然反身為敵,帶領隨從殺入,不禁戰心盡失,齊齊發一聲喊,順著穀中道路,便要向函穀關方向逃去。

    焰霓裳眼中殺意冷凝如冰,刀鋒之下,道道冰火擊出,當先而進,帶著隨從眾女,殺奔這群餘下的鬼子兵丁。這些鬼子兵丁豈是焰霓裳等人的敵手,不一會,餘下鬼子兵丁盡皆屠滅殆盡。

    觥幾仇平時雖看去疏朗不羈,有時還有些吊兒郎當,但實為一赤子,心中滿布塊壘,此時站在穀中,晨間的涼風拂過,穀中充溢著濃濃的血腥味,他心頭打了一個激靈,舉目向穀中橫陳的屍堆間看去,一些被擄掠來的人們兀自跪著,似已失去求生的意誌,一些人站起來,愣愣的看著他們,不知接下來又會遇到怎樣的結果,而更多的是,今晨被俘虜而來的人眾中,多半已是身首分離。

    他早年間所見到的大不幸之事,又在腦海中閃現,胸中煩悶,一時急火攻心,心頭一熱,口中腥鹹難忍,不禁“哇”的一聲,嘔出一口熱熱的鮮血,倒退了一步,身子搖搖晃晃,幾欲摔倒。

    焰霓裳和他心靈相通,見他口吐鮮血,大驚,叫道“大酒鬼,你……你……你怎麽了?”忙一個箭步,躍到觥幾仇身邊,將他扶穩了,臉上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觥幾仇撐著焰霓裳的臂膀

    ,穩了穩身形,搖搖頭,對焰霓裳笑了笑,道“無妨,我隻是想起了早年的一些不好的往事,這才難過。我們讓這些百姓趕快離開吧。”說著,舉步過去,對那群活著的百姓大聲說道“你們別跪著了,現在應該站起來,跟這些鬼子鬥,他們貌似強大,卻實是虛弱,他們凶狠,你們就得比他們更凶狠,以後,你們要團結起來,與北宮鬼子抗爭,能救你們的,隻有自己,別再做任人宰殺的弱者。現在,你們拿起地上的武器,趕快回家。”

    眾百姓聽得,齊聲歡呼起來。

    一個白須老者走出來,說道“請問恩公高姓大名,我等回去,須將恩公塑身刻像,日日上香敬拜,以不忘恩公救命之恩。”

    “老人家,不必如此。我叫觥幾仇,大家快回家去罷。”

    “能救你們的,隻有自己,大家快回去吧。”焰霓裳亦是對眾百姓溫言說道。

    眾百姓聽了,去解開了被繩索串連束縛的那些女子,去地上撿了鬼子軍兵的武器,個個相互攙扶著,齊齊向觥幾仇與焰霓裳等人鞠了一躬,向穀中一處坡地走去,上了嶺,漸漸走遠。

    觥幾仇與焰霓裳相視一笑。

    觥幾仇道“以前,我以為置身江湖,優哉遊哉,便可快活的度過此生,現在看來,我終究還是脫不開這危機四伏的世道,既如此,我便作江湖人,行江湖事。北宮天庭為一己之私,麾下鬼子軍隻為擄掠,霸淩世界,著意獲取這世界的黃金、石油等資材,卻罔顧人命,處處掀動戰火,將這世界禍亂成一鍋粥,使生民塗炭,民不聊生,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於此穀中,我指天立誓,決不容一個北宮鬼子殺一個無辜之人,但是……但是……你……”說話間,欲言又止,神情頗為難過。

    焰霓裳見了,已知他心意,微微一笑,伸手去輕輕握了他的手,柔聲道“大酒鬼,以後我便跟你去做江湖人,行江湖事,你做什麽,我都依你!”

    觥幾仇低頭看著焰霓裳,溫言道“那你大哥,姐姐,還有家人呢,他們現在可都為北宮效命,隨了我,便與他們為敵了。”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總不能跟他們過一輩子的呢。等你以後在江湖中待得煩了,厭了,我們……我們以後去找一個幽靜的地方,安生過咱們的日子便好了。”

    觥幾仇本是一個疏朗不羈的漢子,提得起,放得下,聞言,遂哈哈一笑,說道“好,以後,我們共飲一壺烈酒,同遊一個江湖,此生能得一知己,死而無憾。”舉起酒葫蘆,喝了一大口,隨手遞給焰霓裳,心情舒暢已極。

    焰霓裳見了,心中亦是歡喜,接過酒葫蘆,舉起來,淺淺喝了一口,笑口盈盈。

    觥幾仇哈哈笑著,輕輕握了焰霓裳的手,向穀中的去路望了一眼,道“我現在要去鄴城,答應了小泠汐,幫她找到她表哥,方能了了心願。……你呢?”

    焰霓裳聽得,舉目向那瘴霧縈繞的穀中去路瞧了一眼,身子不由一顫,沉思半晌,將手緊緊握了觥幾仇的手,似是下定了老大一個決心,抬頭看著觥幾仇說道“好,我便隨你去,隻是現在,……慕容紹的東征軍已駐紮於漳水南岸,我大哥與姐姐皆在那軍中,隻怕……隻怕現在他們已是在攻打鄴城的了。我們這一去,便真的與他們為敵了。”

    觥幾仇看了看焰霓裳,沉思

    半晌,柔聲道“小丫頭,我不想讓你為難,你還是回去吧,隨我遊曆於江湖,多有不測,且與你哥姐成為敵人,我於心不忍!你心地善良,怎能因我離開家人,漂泊浪跡於江湖。”

    焰霓裳聽得,不禁心中大急,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叫道“大酒鬼,你別這樣說,我隻是擔心你,既然剛才說好了,隨你去做江湖人,行江湖事,便再無反悔!你……你不許不要我隨你……”

    觥幾仇心腸一軟,微微一笑,抬起手來,將她臉頰上流下的淚水擦淨,柔聲說道“好了,小丫頭,別哭了,把眼睛哭成兩隻大櫻桃,掛在臉上,可不好看呢。……誰說不讓你隨我了呢?”

    焰霓裳聞言,“噗嗤”一笑,當即喜笑顏開,輕輕抬手拍打了一下觥幾仇的手,道“你才大櫻桃呢,……以後可不許再說這些惱人的話了,人家……人家……”

    觥幾仇看著焰霓裳,輕輕歎了一口氣,抬手在鼻下輕輕扇了兩下,皺眉說道“你這丫頭,怎的又哭又笑呢,這麽大人了,都不怕醜呢,哈哈。……你在這裏等了我十天十晚,這裏惡臭熏天,也真讓你受苦了。”

    焰霓裳臉上一紅,甚是羞澀,低了頭,道“誰說人家等你了,……”

    觥幾仇哈哈大笑,拍拍她的肩頭,道“好了,我們這便走罷,以後帶你去江湖玩兒。”說罷,走到青驄馬前,回頭對焰霓裳說道“我騎馬去,你們呢?”翻身上馬。

    青驄馬噅噅叫了幾聲,噠噠向前走了幾步,便待疾馳而去。

    “我們也騎馬吧,與你行走江湖,也得有個江湖行走的樣兒不是,嗬嗬……”焰霓裳顏笑嫣然,心下暢快之極。

    一名隨從女子去將那名中軍官所騎駿馬拉過來,侍候著焰霓裳上了馬。其餘女子亦是各自去拉過這隊兵丁遺下的戰馬,各個騎了,隨在二人身後。

    觥幾仇見眾人皆是騎了戰馬,遂呼喝一聲,當先縱馬向穀中前路奔去。

    一行人徑奔穀中山路,行了半日出了這個大峽穀,然後取道東去,沿路打聽異指神丐與泠汐的行蹤,以及鄴城近況。行出兩日,但見沿途皆是屋宇破敗,人煙稀少,野狗虎狼出沒於昔日的城鎮鄉村之間,見了人去,血紅的眼睛直直瞪著,皆不懼怕回避。

    又行了兩日,道路上流民紛紛,皆是傳言,說道北宮仆從軍東征大軍集結於漳水南岸,這數日來,已是攻打鄴城甚急,鄴城駐守軍隊皆為原仆從軍叛軍,皆為華夏子民,領軍者名叫冉閔,已是自立為華夏魏王。眾城中軍民便在這位冉姓青年將軍的率領下,與慕容紹所領東征軍對峙,相抗爭,在城下與北宮仆從軍已是開仗數次,互有勝敗,鄴城情勢十分緊急。

    這一日行到天色晚了,眾人騎了大馬,稍緩了馬速,見有一群群蜜蜂從道旁一處地麵飛出,在眾人馬頭嗡嗡的飛來飛去,轉了數圈後,便又向道旁地麵的林子裏飛去。

    觥幾仇見了,回頭看了看隨行的眾隨從女子,對焰霓裳說道“今日已近晚間,整日奔行,大家也該累了吧,我看這裏有如此多的蜜蜂,說不定能遇見在此居住的民戶,不如我們隨了這蜜蜂,進去看看,如有房舍,亦可於此地歇息一晚,明早再行啟程去鄴城也不遲。”

    “好,姐妹們,我們跟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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