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消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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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屈的戰士塑成亡骸,神性的光輝盡數吸納,詛咒回蕩在加西城的斷壁殘垣間,試圖追溯到演繹這出卑劣戲碼的始作俑者。
但反抗是不被允許的,即使奎師那是極少數依靠相性保留一點點掙紮可能,貴為主神化身中第一等,擴散全城範圍的詛咒卻無法定位明明存在強聯係的另一方,相反無差別殺傷著任何與他奎師那存在聯係的人。
這些他都管不到,最多用哀求的眼神期待前方持槍的不明騎士快些消滅他,了斷他當前的半生不死的痛苦狀態。
但他的痛苦,白堊騎士莫德雷德不在乎,對方坐視詛咒擴散,期待多多少少暴露出一點操控方的位置。在莫德雷德眼裏,敵人隻存在死了或還活著兩種狀態。
金廟後方,斷首的獅子即將從結界上開洞進去前遭到了同類的曝光,詛咒無差別清擾與發起者奎師那存在關聯的個體。關係越密切,經受的詛咒越強烈。
同為主神毗濕奴的化身,斷首獅子僵直在原地,不得不匍匐身軀抵禦詛咒的影響。剛從正麵跑上台階的持斧羅摩也受到了影響,他踉蹌幾步扭頭看到了奎師那倒下的半截身軀,兩者都浪費了一些時間。
但借此契機,停步的持斧羅摩得以清楚周圍隱藏起來的敵人,比如在金廟後麵的第四化身人獅那羅辛哈,要是沒有奎師那的詛咒定位,持斧羅摩到現在都沒感覺到。白堊騎士莫德雷德的直覺的確很準,對方不止安排了正麵強攻,也有繞後偷襲的。
金廟內,摩西妮也受到了影響,但她很快就脫離了幹擾,且注意到行蹤隱蔽的人獅那羅辛哈已經潛伏到了離自己不足30米直線距離的位置。她之前以為對方會跟其他幾位一樣從正麵發起攻擊。
【“它肯定也發現你了,立刻從這裏離開。奎師那都被擊敗的當下,你怎麽還想著消極等死!”】
幫助她擺脫影響的濕婆神恨不得從世界裏側跑出來直接拉人,奈何當初祂與梵天交權給毗濕奴時,立下了不可破的誓約。哪怕毗濕奴不在了,祂也無法將雙手伸向“人間”。傳功也好,警告也罷,都是鑽誓約漏洞的模棱兩可行為,更進一步的動作做不到。
當然祂要是能做到,隻會造成比毗濕奴更糟糕的局麵。
任憑濕婆神怎麽在摩西妮意識中反複催促,後者就是不為所動,即便她剛才還抱有“期待”的奎師那已經被擊倒。
金廟正殿裏,鈴木友紀也聽到了外麵悲淒的哀鳴,所幸他聽不清內容,自身也跟奎師那完全沒關係。但金廟內的祭司都出現了不良狀況,有倒地吐血的,也有抓撓喉嚨的,穿戴越是金貴的祭司症狀越嚴重,甚至有當場身上爆出咒文生死不明的。
如此狀況,鈴木友紀想幫忙都束手無策。他看得出他們都像是受到了詛咒影響,金廟祭司身上的咒文就是明顯的詛咒症狀。且鈴木友紀不敢確定這些人是否維持正常意識,如果變得具有攻擊性,他在有限空間內躲都躲不開。
鈴木友紀下意識後退幾步,保持安全距離。可就在此時,他身後原本封閉嚴實的防禦結界扭曲歪斜了,在不明力量的幹涉下連通向了別處。
神明並非講道理的存在,濕婆神尤其不講道理,沒有什麽比綁定更快捷有效的手段了。祂將鈴木友紀送到了摩西妮的修習室外,比起什麽守護人理,祂判定摩西妮更重要。
感覺到門外多了一人,摩西妮詫異片刻,隨後意識到肯定是濕婆神利用金廟內鑽漏洞的便利,把來客鈴木友紀轉移到這裏了。她不會執著於文明間的爭端,不會因此產生仇恨心理,單純有點討厭的情緒罷了。
所謂守護人理的偉業居然由一個平平無奇的少年肩負,摩西妮從看到畫像起,就對這檔事情沒了興趣。不像持斧羅摩當初叫囂著要砍下畫像上少年的頭顱,作為節日慶典的祭品。
門外鈴木友紀背靠牆壁保持了平衡,瞬間場景轉換,讓他更加慌亂,尤其他感覺到門後有獨特的魔力反應。通道兩邊各數米遠就有一層防禦結界隔絕,從他視角能看到結界之外幾名侍女靜坐在隔壁的石室。
不出意外,他被帶到了摩西妮所在位置。摩西妮之前的態度上,對他沒好臉色,也不像是會保護他的類型。突然被送到摩西妮附近,鈴木友紀覺得不是什麽好事情。
短暫考慮後,他試探性觸碰石門,門上沒有機關,但以他的力氣根本推不動。
就在他嚐試的時候,從附近敞開的石窗外,另有一股魔力反應傳來。比起室內安靜不回應的摩西妮,外麵的響動更為激烈,且光是聽著就感覺頭腦嗡嗡作響。
蹲在石窗位置的視覺死角,鈴木友紀手握住懷裏的金匣,頭腦好受一些,可他抬頭看到一隻獸爪爬進了石窗。外麵的防禦結界顯然沒能擋住這隻不明生物。
那是什麽?鈴木友紀不敢發出聲響,他猶豫著是否使用令咒把自己的從者傳送到自己身邊。一道令咒的消耗倒是能接受,但會不會影響到外麵的戰鬥就不好說了。
如此僵持片刻,就見另一隻獸爪也攀爬進石窗,外麵的不明生物像是要正式爬進來了。屏息間,鈴木友紀決定使用令咒。
但他身後有一隻手從後麵抓緊他衣服,將他帶著一拽,同時用帶有沉默效果的法術封住了鈴木友紀的嘴巴。隻要願意,摩西妮級別的神之化身就能輕易拿捏魔術師的小把戲。
石門全程保持原位,沒有發出一絲響動。
室內,摩西妮將拽進來的鈴木友紀丟在角落,很不耐煩地打量幾眼,用手指一點鈴木友紀腦門,像是下了一個咒術。
“濕婆神大人祂總是愛整些惡作劇。祂說你有特別之處,可我眼裏不過是個瘦弱的普通人。我剛才多用一分力,就能戳穿你的腦袋。”
身著盛裝的摩西妮仍沒給鈴木友紀好臉色,甚至把聽煩濕婆神催促的怨氣發在了鈴木友紀身上。她選擇折中方式,把對方丟來的少年帶到自己麵前看看,嘴上並無好話。
“外麵那隻靈獸是……”鈴木友紀不在意自己對方的用語,在他想來對方救了自己,理應感謝。
“外麵?那是第五化身人獅。它本來就不聰明,現在連腦袋也掉了,鑽過外層結界都慢慢吞吞費了很長時間,沒那麽快進來。”
摩西妮對同為化身的同類嘴上也沒好話,在鈴木友紀視角,他們這些化身相互間關係都不是很好的樣子。
摩西妮一眼看穿鈴木友紀想法,她對此算是默認了。“毗濕奴大人就是天上的太陽,而我們是祂投下的一縷縷投影。毗濕奴大人無論多麽公平,分配起來都是此消彼長,況且神力分配並不公平。我們之間大多關係一般,共同為毗濕奴大人效力不能內鬥罷了。”
解釋了原因,聽起來裏麵沒有什麽玄妙或高尚內涵,屬人之常情。
鈴木友紀注意到對方提到了具體的化身序號,便詢問了“人獅”的情報。
“那家夥跟持斧的差不多,都是不過腦子的武鬥派。那家夥更精於除魔,大多時候跟在毗濕奴大人身邊,充當護衛角色。現在它的腦袋都被砍了,想來在戰鬥中盡到了護衛職責。”
這時石門外傳來了獸蹄踢撞結界的響動,對方像是不打算對石門下手。
“你聽,那家夥看到隔壁坐著我的侍女,想去隔壁吃了她們填肚子,又在嚐試破壞內部的結界了。”原本摩西妮心中對奎師那很有信心,後者在一眾化身裏頗有“副王”意味,自己被奎師那殺了算是不錯的死法,可要是被人獅殺了,多少心裏會有膈應,還不如換持斧羅摩來一斧頭。
鈴木友紀“看”不到摩西妮的想法,思考摩西妮會怎麽搭救隔壁的侍女。按古代人思維,侍女也算是貼身財物。
“你可真有閑心,居然幫我考慮那幾個侍女的死活。守護人理的工作一直都這麽輕鬆嗎?”
摩西妮本想把鈴木友紀丟出去,考慮到這樣做等於直接殺人,暫時沒搭理後者。
外麵的響動過了一會兒,清晰傳來碎裂聲,像是隔絕的結界損壞了。隻再過了兩秒就傳來了女性的連聲驚叫,夾雜著獸鳴,聽上去頗為淒慘。
鈴木友紀注意到摩西妮全程沒動手搭救的意思,反而臉色更難看了。
“等那家夥吃飽了,你就自己出去逃命吧。它胃口不是很大,像你這種普通人它應該看不上眼。當然運氣不好,它覺得你美味,我也幫不上忙。你那招念咒喚人的法術,一定別引起它注意,否則你肯定沒機會念出來。”令咒在摩西妮視角裏被劃分到念咒喚人類型的法術。
等隔壁的慘叫聲休止,摩西妮麵露嫌惡地擺擺手,指了下石門位置,示意鈴木友紀隨時能離開。至於隔壁的侍女,在她看來都是些修行不到位的貨色,自己都跟她們說過安安靜靜等死就行了,卻還發出吵鬧的響聲。她眼裏幹髒活的人獅化身,對那些侍女而言可是尊貴的上位者,被人獅吃了也算是很體麵的死法了,城裏慘死的神民們可都沒資格享受福分。
鈴木友紀著實不能理解對方的思維,把生死說得輕描淡寫,明明有能力幫助別人,卻消極地縮在裏麵。
“她們都是你的侍女……”
“毗濕奴大人和這個文明都完蛋了,我們當然隻剩下死路一條了,隻剩能不能選個體麵死法的區別。你們其實一樣的,掉入火獄了,吵吵鬧鬧掙紮不停有什麽用呢?火獄更高的山峰,又有什麽區別呢?你們這邊的火溫還不夠高,給了你們泛人類史有存續機會的錯覺。那就繼續保持這份鬥誌在火獄裏跳舞,逗樂他人吧。”
摩西妮頗為真誠,對待一個對自己沒有任何威脅的凡人,她以神性身份給予了警告。智慧且遠見,指名了“將來”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