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全部為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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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順著結界的破口飄入建築,零星幾滴角度適合落在石窗位置。相比帶來恩澤的雨水,地上蔓延的血水更具衝擊力,隻是沒人觀賞斷首神骸進食的血腥場麵。
死者啃食生者,前者沒了往日榮光,後者褪下嬌豔皮囊,城裏墮落的邪魔們殘殺原本的同類,實質上都沒有區別。
終結是必然的結局,死亡原本平等,被人為添加上了高貴標簽。神之眼瞳鳥俯加西城各處,一切都在神的注視下演繹著,當前變化並未超出祂的預期。
持斧的勇士具有神性,持槍的騎士也具有神性,單憑這個共同特征就足夠了。無形之手伸向各處,敲定下一幕戲劇的結局……
鈴木友紀聽到外麵慘叫逐漸停歇,隨後更遠的位置傳來獸爪摩擦結界的響聲,摩西妮提到的人獅像是對這邊沒興趣,沒在爬進來的位置尋找摩西妮。
鈴木友紀問原因前,摩西妮作了解釋。“躲肯定沒用,我把穿過的衣物偽裝成自己,讓衣物往別的方位移動,那家夥隻靠本能,肯定會朝著我的衣物追去。順帶我的侍女們可能口感不錯,它寧可先逗留一陣,細嚼慢咽。”
規避手法肯定不隻是說起來那樣簡單,但按摩西妮的思維,僅僅是不喜歡被人獅吃掉,就能整出一套迷惑對方的手段,完全有能力跟對方周旋。
鈴木友紀注意到摩西妮說完視線轉向一旁,對應外麵有石窗的位置,人獅從那個位置破壞結界鑽進來。
“外麵持斧的跟侏儒打了起來,看那兩個武夫慢動作表演,估計會浪費更多時間。要是奎師那替換人獅的位置躲起來,讓人獅和侏儒也從正麵佯攻。我這邊肯定已經被奎師那徹底毀滅了。”
摩西妮談起“侏儒”外號的化身,同樣有貶低語氣,在她心目中或許隻有高貴的奎師那才算是願意屈服的類型。
“我的從者很強,有她在肯定能保護我們。隻要使用令咒把她轉移到回來,一樣能……”
跟對方對不上思維邏輯的鈴木友紀無意間就說錯了話,他視角裏摩西妮睜大雙眼,瞬間用沉默類法術堵上了他的嘴巴。
“無論是你們的語言還是你們的傲慢都很讓我討厭啊!真不明白濕婆神大人對你高評價的原因!我都沒指望跪地上說些好聽的,安安靜靜地等死或者滾遠點很難嗎?非要我動用粗魯的方式讓你懂得什麽是禮貌?!我可是神之化身,破例把你這個通緝的敵人視作客人招待,你一介凡人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摩西妮實在忍不住,麵露凶相地訓斥,她也並非真的在意鈴木友紀說什麽,單純不爽鈴木友紀“貶低”奎師那。在她心目中,高貴的奎師那本該不會被阻擋的,什麽從者都是些劣化的偽物、投影罷了。當初異聞帶被從者軍團侵入,她也不是沒有仔細了解過從者的本質。
一個不入流的凡人帶著一個偽物竟然破壞了她預想中美妙的毀滅結局,把奎師那的神骸打得隻剩下半截,躺在金廟外發出悲淒的詛咒。她心目中美好高貴的奎師那形象也受到了玷汙,屬實太過分了!凡人和偽物怎麽能玷汙他們?
這是不被允許的,這是真正的大不敬。比殺了他們更讓他們不能接受……至少摩西妮如此認定。
“你說你的從者很強?哼,不過欺負毗濕奴大人隕落,大家都變成了無芯之火,況且敗亡成了神骸,實力進一步打了折扣!換成全盛時期的奎師那大人,你的從者一定會被燒成灰!”
比起失態,更像是無理取鬧。
鈴木友紀眼中的摩西妮很不正常,但他也無法指出對方究竟哪裏出了問題。主神的化身也會生病嗎?還是別的因素導致?
“你那是什麽眼神!犯下過錯的你,為何沒有絲毫的悔過或敬畏?”
空氣中不可視的特殊魔力侵入著這間石室,神明並非要施展搬山填海的偉力,並非依賴絕對概念的壓製,引發爭端,混亂思維,消磨意誌,喚醒怠惰等等都可以是神明力量的表現。
如佛陀之五指大山,從高維度困斃可供操控的玩具們。
鈴木友紀與摩西妮不知曉,外麵慢動作“激戰”的持斧羅摩與侏儒筏摩那不知曉,金廟下的奎師那與莫德雷德也不知曉。但凡事總有例外,這裏是屬於濕婆神的金廟,在祂的廟宇裏戲弄他心愛的情人,這種事情祂超乎常理地嗅到了氣味。
唯獨祂不在這裏,卻忍不住投射來了怒火。
瞬息之間,摩西妮石室外的走廊被神火覆蓋,來得毫無征兆,但也消失得無聲無息。能輕易燒死一般神靈的火焰反常地收縮聚攏,直至塌縮不見。而在塌縮消失前,被扭曲的神火變形成一人高度的火柱。
濕婆神定位了那位主導加西城下雨開始全部“戲碼”的神明。不可知其名,不可視其身,然同為主神,有了毗濕奴的前車之鑒,濕婆神在憤怒之餘頭腦很清楚。常人沒辦法,不代表祂沒辦法。
順帶濕婆神的警告傳入了摩西妮腦海中。
【“別吵了,幕後黑手就在外麵!”】
摩西妮抬頭間,確定了外麵的狀況,外麵空無它物。有了鈴木友紀這樁事,她現在很懷疑濕婆神尋她開心,可聽語氣又十分焦急。一時間她沒法確定該怎麽做,頭腦一空,整個人僵直在了原地。
看到摩西妮抬頭發愣,鈴木友紀也順著對方視線看向石門,他下意識掏出了身上的銅鏡『朱庇特的護符』。
光透過石門,照回外麵的景象,鈴木友紀看向銅鏡,發覺上麵莫名出現了一團黑。外麵明明沒有別人,可鏡子裏卻出現了像是人形的黑影。
“那是什麽?”
這次摩西妮還僵直在原地,沒有回應鈴木友紀,她甚至都沒聽到鈴木友紀說了什麽,有什麽動作,在她視角裏室內一切都還維持原狀,因此不是她靜止了,而是意識中的時間並未流淌。
短暫遲疑,鈴木友紀還是動用起了手背上的令咒,比起什麽都不做,至少先試一試。
在他念出第一個音節後,手背上輕微刺痛,而後他詫異看著手背上三道令咒都消失了,如此情況讓他措手不及。摩西妮頂多封了他說話發聲,被沒收令咒算是怎麽回事?
“這東西就是令咒吧?你們召喚者用來奴役從者的鞭子?”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分不清具體方位,但封閉的石門頃刻間瓦解成了一地碎屑。
如此變動下,一旁的摩西妮仍維持靜止。
鈴木友紀看向石室外,外麵原本一片漆黑,借著室內的燭光和銅鏡集中的光亮,可以看清什麽都沒有,隻有一麵灼燒痕跡的牆壁和刺鼻的燒焦氣味飄進來。
“你拿走了我的令咒?”鈴木友紀覺得不會如此簡單,他試圖再看一次銅鏡,可惜手中銅鏡劇烈發燙,導致他失手掉在地上。
“守護人理的少年,你的求知欲和勇氣著實跟普通人不一樣,但你的旅程就到這裏吧。我就不動手殺你了,你自己給自己一個體麵如何?這座廟宇拿來給你當墳墓也不錯。也算是我對人理守護者的優待。”
聲音分不清男女老少,遠近方向,明明室內室外應該很好分辨,可鈴木友紀站在正對石室入口位置,分不清對方在哪裏,究竟有什麽目的。而且隨著對方的“善意”勸說,自己真的右手摸向了腰間的鋒銳短刀,他記得戰爭騎士當初贈予時說過,那是它特意給鈴木友紀準備的自殺用品。
此刻,像是要驗證戰爭騎士的“詛咒”了。
“抗爭什麽?那就是你不想體麵了?真麻煩啊。”
聲音依舊無法定位,且鈴木友紀右手已經握住了刀柄,他試圖抗拒,可惜右手不受自己控製。
“你……到底、是誰?”鈴木友紀吃力地詢問對方身份,試圖拖延時間,可他此刻的抗拒可忽略不計。
“你那雙眼睛施加魔術有用嗎?解析?你要解析我?你身後那個女人脾氣是差了些,但她說得沒錯,你這人完全不會讀空氣。你不想死,哭的稀裏嘩啦,像我求饒也行啊。對我使用魔術?大不敬!”
令咒的紅光在石室入口位置一閃,白堊騎士莫德雷德傳送到了石室外麵,後者顯得茫然且遲鈍。
“你自己不肯動刀,就用原本屬於你的另一把刀子吧。去,騎士,殺了那個少年。”
借用令咒的效果,神明指定了攻擊目標。如鈴木友紀想的那樣,對方不隻是瞬間奪走令咒,還奪走了主從契約,現在白堊騎士莫德雷德算是祂的從者。
不過莫德雷德遲疑片刻後,反而目光清晰起來,用手中聖槍猛地砸向石室入口,將原本石門位置當場砸得稀碎。
鈴木友紀很是意外,那位神明同樣意外,祂曾捕獲從者仔細研究過從者的本質,這次拿到了正式的令咒,祂想試驗下正規的操控從者方法。不想拉回來的白甲騎士完全不聽自己的命令,連抗拒都不需要。但凡需要對抗一下,祂都能順著契約壓製住莫德雷德的反抗意識。
白堊騎士砸碎石室外牆後,一把抓住室內躲閃碎石的鈴木友紀,將後者攔腰抱上,欲往外麵逃。不隻是令咒無用,主從契約也是擺設。程序上已經更換了禦主,可仍是白堊騎士莫德雷德自己決定,甚至她之前就不受鈴木友紀控製。
直到這一刻,手握兩道令咒和主從契約的神明才反應過來,少年和騎士簽的壓根不是主從契約,包括令咒都隻是偽裝。所謂從者也是貨真價實的活人,全都是假的。
“不愧為偽裝者職介……”神明也不禁發出感慨,祂居然被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