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兩者心中都被這個問題吸引，無暇思考其他疑問。兩者都清楚對方的大致來曆，但對此刻的奇妙相遇毫無準備。無論是趴在冰塊上向上打量的watcher海帕芙塞絲，還是以魔眼觀測另一方的阿法芙。
    真正的問題其實是——為什麽會在此刻遇到對方？
    原本該有個體麵的見麵形式，或者至少不是在狹小的冰縫裏撞在一起。為了不尷尬，兩者都下意識裝出不知道對方身份的表情。
    阿法芙率先後退兩步，中斷魔眼觀測行為，默不作聲地等著另一方爬起來。
    “你是誰？來這裏什麽目的？”
    海帕芙塞絲身體緩緩飄起，聲音通過祂張開手掌，不動聲色地直傳阿法芙腦海中。作為蓋亞的使者，主神級從者，該有的威嚴還是要維持的。
    尷尬又不知怎麽辦時，把問題拋給別人是一種常規解法。
    阿法芙終於扶正了自己的腦袋，她也不知該怎麽與對方接觸，直到聽到腦海中響起略顯稚嫩的聲音，給人強烈的錯位感。大自然的災難套一層可愛精靈的外皮已經很迷惑了，再加上沒攻擊性的聲音，屬實讓阿法芙無法保持警惕感。
    “為了實現一個願望。但現在，”阿法芙指著上麵，她的魔眼看到了冰層之上的光芒，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高呼正義必勝，邪惡全部消滅之類的呐喊。
    “外麵好像有什麽東西，山體一直在震動，光過於耀眼了。巨人？”阿法芙沒控製好程度，有一瞬間看清了高懸在山巔之上的召喚陣和散發光芒的光之巨人。所幸魔眼中保存著應急魔術，第一時間中斷了她冒犯主神的錯誤行為。
    但就是這樣的一次“瞬間接觸”，阿法芙就被判定為邪惡，身後快速閃過盧恩標記。
    她被標記上了。
    “山上突然闖入了……總之不是什麽好東西，是與你們人類息息相關的罪與惡。都是你們人類的錯，孕育又滋養了文明墮落的具現化怪物。我現在沒法保護你離開，等下打開冰層，你自己看著辦逃命吧。至於你想實現的願望，與我無關。”
    海帕芙塞絲之前對阿法芙死徒的身份很討厭，但現在有了獸作為參照，惡心的蟲子也算不上什麽事情了，相比之下還是揮舞大劍的光之巨人更恐怖。
    祂悄無聲息地幫助阿法芙取消了標記，雖然這樣做並不能改變什麽。兩位主神級一旦全力對戰，範圍之內一切活物必然先全滅。
    到處彌散著第六獸的墮落魔力，混雜在空氣中，這讓習慣於從自然吸取魔力的海帕芙塞絲更加反胃。自詡外人的海帕芙塞絲以為自己可以靜觀其變，等待最後的勝者麵臨祂的考驗，可惜祂無法置身事外了。
    “那是北歐光明神巴德爾？”
    阿法芙延遲了好一會兒才得出結論，巴德爾身上存在擾亂認知的祝福，凡人能在巴德爾盛怒狀態僅被延遲認知已經算是優秀那類。她感覺到外麵光芒越來越耀眼，宣告正義的光蓄勢待發，能劈斬山巒的光劍高懸天地之間，隻等持劍的神明下達最終裁決。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阿法芙預感機會就在此時，為此用些欺詐或隱瞞手段也無可厚非，隻要能實現召喚薩拉丁的夙願，就算是苟存長久時光的生命結束也沒遺憾了。
    “你要用什麽跟我交換？”
    海帕芙塞絲感覺到阿法芙的欲望開始不顧一切地膨脹，僅有的一點理性拉扯不住欲望失控般表露出來。但海帕芙塞絲沒有義務事事照顧他人，有了不顧一切的覺悟，祂選擇尊重對方。
    “我需要你協助召喚我指定的一名從者，他可以幫助你脫離困境，相信我，隻要是他一定能做到。”
    阿法芙急切地靠近watcher海帕芙塞絲，意識中像是被打開了開關，瘋狂複製著一段催促低語，那是薩拉丁死前反複囑托她的話——“召喚我。”
    恍惚中阿法芙感覺薩拉丁就在自己身邊，拉著自己的雙手接近“冰雪精靈”。
    “你很崇拜他？你想我召喚誰？”watcher海帕芙塞絲一眼看穿阿法芙的異常，但祂眼裏一條髒蟲子突然語氣轉變，崇敬甚至狂熱地乞求召喚某個人，這點小要求也不是不能滿足。反正代價是對方承擔，全額承擔！
    “你答應我了？你答應我了？！”
    阿法芙試圖彎腰抓握住海帕芙塞絲的雙臂，但她這種過度僭越的行為，還是遭到了阻止。一抔積雪砸在了阿法芙臉上，讓後者的瘋狂失態稍微緩解了一些。
    但阿法芙即便被提醒，依舊擁抱那個低語聲，不作反抗地執行命令。
    “無可救藥。”海帕芙塞絲輕輕一推將麵前比祂高的女性推倒在一旁。“薩拉丁？還必須是ruler職介對嗎？你的意識中充斥著這個訴求，我觸碰你就能聽到這段刻錄下來的呼聲。英靈座上的他會不會響應，我就不知道了。你有攜帶聖遺物嗎？”
    阿法芙趴在冰塊上，右手自動拔出腰間佩戴的短刀，展示給海帕芙塞絲。半透明的手指觸及了黃金短刀，抓取到了離地半米高度，懸停在了那個位置。
    英靈召喚的陣式同步環繞短刀組合成形，上麵的文字不屬於人類已知種類，卻與召喚陣契合。途徑可以有無數種，人類永遠隻能發現其中一小部分。
    “你的願望我立刻幫你實現，希望他能派上用場，順帶所有代價你獨自承擔。”
    海帕芙塞絲完成整套準備，以言語形式定下了單方麵的魔術契約，不單單是召喚過程中需要消耗的魔力，還有其他一切的代價都會強製由阿法芙承擔。不管存在什麽陰謀或善意，都與海帕芙塞絲無關。
    一切過於順利，以至於阿法芙爬起來觸及準備就緒的召喚陣，腦海中還在回響“召喚我”的低語聲，幹擾了阿法芙吟唱英靈召喚咒語。
    “快點，時間有限。很快這裏也會被光芒摧毀。”海帕芙塞絲對眼前所謂千百年的執念沒興趣深入了解，祂滿足了髒東西的夙願，會發生什麽都與祂無關。重要的是外麵光之巨人徹底劈碎了祂的冰冠，並且下一劍肯定會瞄準這處不起眼的縫隙。
    “主人還在催促……約定ruler職介的他會以聖人身份來拯救這個世界。”阿法芙雙手觸及豎立浮空的召喚陣，讓儀式運作起來，在她觸及的同時，海帕芙塞絲附加的契約也自動框定了她。
    就像她在遠東地區的日本冬木市見到的遺跡，能召喚出聖城城牆守護他者的聖人，一定會到來，唯有薩拉丁能拯救……
    阿法芙的意識在此刻停頓了一下，原本這些薩拉丁留在她意識中的囑托不會有問題，如同程序運行，最終順利得出必須召喚他的結論。但現在多了一個條件，薩拉丁的身影之外，鈴木友紀也符合“救世者”條件，至少阿法芙心中如此認為。
    救世者可以同時有兩位嗎？同時兩種選擇都滿足是否……這個過程原本不會有自我思考環節，薩拉丁也不需要阿法芙在這種時刻思考問題。但問題就擺在阿法芙意識中，幹擾了原本唯一的召喚儀式流程。
    “世上可以同時有兩位救世者嗎？”
    阿法芙將這個拋給了近在咫尺的神明，這種問題她無法得出結論。
    “啊？兩位？不可以的。救世者的天敵就是另一位救世者。”海帕芙塞絲順勢回答這個突然拋出來的問題，祂回答後覺得奇怪，重新看了遲疑的阿法芙。“你在猶豫什麽？你看召喚陣在主動響應，真是神奇，好像你要召喚的從者已經迫不及待要過來了。”
    “他們是天敵？”
    “還能是什麽關係？你的問題真幼稚。”海帕芙塞絲以祂的認知給出了結論，創立異聞帶的主神們都懷揣救世的願景，用祂們不同的方式渡航至此。
    阿法芙無法將薩拉丁的身影與鈴木友紀的身影重合起來，並且無法否定任何一個的合理性。但凡來到這個時代的迦勒底機構代表換一個人，阿法芙都不會猶豫。
    1187年的變故中，她結識了為了守護人理義無反顧戰鬥的鈴木友紀。持有刻錄魔眼的她，忘不了給她魔道之路啟發的“搭檔”，以及堂吉訶德、戈弗雷等等從者。
    “已經有一位救世者了，所以……”阿法芙艱難地做出了抉擇，單純是二分之一的概率，她隨著命運選中了其中一項。
    或許讓她重新說一次，她都會猶豫中選另一邊。但海帕芙塞絲是神，祂不關心也不會幹預所謂的抉擇。
    “所以你要什麽？換一個從者召喚選擇？他能派上用場嗎？隨你吧。”
    海帕芙塞絲就沒指望召喚來的劣化從者能派上什麽用處，以watcher職介的特殊能力，召喚來的從者靈基會劣化。祂隻是讚許凡人的勇氣，為了實現個人願望專程跑來見自己，稍微慷慨一點也沒關係，反正祂不承擔任何責任。
    “我想……”阿法芙艱難地扭轉了主意，抗拒著還在頭腦中反複回響的低語聲。她此刻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有別的選擇，薩拉丁與鈴木友紀都告訴過她，她可以追尋自己的魔道。
    “你想要什麽？把召喚陣中的聖遺物替換就行了。”海帕芙塞絲的興趣來了，祂很好奇為何眼前欲望快速膨脹的女人，究竟有了什麽願望。
    “我想要……與你締結契約。”
    欲望的膨脹對應帶動自我意識崛起，阿法芙此刻終於脫離了禁錮自己的“枷鎖”，真正為了自己許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