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風塵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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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不見,他依舊一身素雅,若天上雪花,落地無聲,剔透無瑕。
縱經曆過無數次爭鬥,自己卻從未這般靜靜的觀察過他。他似乎沒有了往昔的戾氣,他的冷漠無情已經不複,那看著遠方的神情充滿了溫柔,就好像他已經擁有了所有的一切權利,地位,仇恨,所有他曾經為之努力的東西都化為了虛有,現在的他隻怕連拿起金絲的念頭都不會再有。
冷、公、子!
那個讓所有人都聞之色變的名字已經不在,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男子為了另外一個男人隱去了他的光芒,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在自己失去了一切之後,他們卻好好的活在這裏,這怎麽可以!
他們曾經加注在自己身上的傷疤,必須要一個不差的全都還回去!
寒風簌簌,晃動了冰棱倒豎的枝椏,無瑕收回眼神側過頭去,隻看到一片蒼茫大地,在那目不能及的大樹背後,武飛雲閉上了如狼般幽深莫測的眼睛。
聽說他終於答應了孟白炎的求親,他們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自己又怎能不成全他們!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得到之後再失去,他們而今的幸福,便會是之後的痛苦,每幸福一分,就越痛苦百分!
“我要讓你們都知道,這世間比死別更痛苦的,是生離……”
“嘿,來了來了,這可是我找了鎮子上最好的算命先生給定的日子,白炎,你來瞧好不好。”
“我來瞧瞧。”白炎伸手接過魅筱夕遞來的紅紙,看了一大堆命格推算的話之後,終於瞄見了寫在最後的日期,看完他就笑了。
“無瑕的生辰,正是個好日子,以後每年的這一天我就能名正言順的與他同慶了。”
“哦?這個是無瑕的生辰日?可不得了,我就說那個大師有本事,三月初三,上巳,就這麽定了。”魅筱夕拍著手將紅紙拿回去,折成小塊揣進了兜裏,想想又道。
“婚宴要用的喜布紅綢我全都訂好了,三媒六聘的,想來你跟無瑕都不要,就把那小樓捯飭捯飭,小樓外天寬地敞的,擺上幾十桌不成問題。”
“這……”白炎有些遲疑。
他與無瑕素來低調,一路上走來也十分的小心翼翼,縱然這裏遠離東都,可保不準會有眼線密探,他們本來打算請上熟識的人吃一頓飯,簡簡單單將婚禮辦了,就如在金翎相思穀奚昊與纏綿那樣,彼此關心的人聚上一聚便已足矣,可誰料魅筱夕按捺不住,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附近的所有人,而今大家既然知道了,自然不會簡單了事,這也正是他此刻擔心的問題。
“這什麽,婚姻隻有一次,縱然不能轟轟烈烈,也不可寒酸馬虎。”魅筱夕口中厲害,語氣卻有些發顫,見白炎看向自己,她眼眶一紅,故作凶狠的瞪了白炎一眼,然後背過了身去。
“人生不過白駒過隙,珍惜眼前才是最重要的,咱們這魅閣軒好久沒有喜事了,聽我的,好好操辦一下。”她忍了忍,終究沒忍住,用手狠狠擦了擦眼眶,又笑道說:“反正你已經差了我好多銀兩,不在乎再多差上這一回。”
“如此,便聽老板娘的。”白炎心有觸動,抬頭去看風流坐著的方向,風流卻避開他的眼神,將頭轉向了窗外,他不禁暗暗歎了口氣,在心底鄙視了風流一把。
明眼人誰看不出來老板娘對風流的情意,可惜,他太遵循禮法道德,始終不肯邁出那一步。
這世間有多少姻緣葬送於此,隻願有一天他幡然醒悟,老板娘還能等在那裏,讓他不至於悔恨當初吧。
“雲嵐,去鳳陽的人已經回來了,那錢莊的掌櫃的將當日公子所帶的信物一並交出來了,主子請過目。”無風呈上的小竹筒讓雲嵐飄渺的思緒轉了回來,他將竹筒接過,從中抽出了桶狀的紙卷來。
匯通是四國通用的老字號,自打公子失蹤以後,冷二冷三便將消息傳遍了四國的匯通錢莊,不管是哪一處,隻要是這一紙桃花出現,來人所提銀兩不限數目不問來處,隻要是公子所需,問鼎軒不問緣由盡其所有。
“的確是公子的墨筆。”那桃花別具一格,絲絲入扣。公子自小過目不忘,這畫跡甚至與自己從鄭帶來的底畫分毫不差,沒有人能夠模仿公子到如此地步,除非是他本人。
“老板可說那人是何等模樣?”
“老板隻說,絕對不是鳳陽人,也不是臨近兩個地方的,怕是”
“公子聰穎過人,自然想到了隱藏行跡。”雲嵐苦笑一聲站起了身:“這筆銀兩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若隻是自身需要,公子怕也不會走這一遭。”
“所以這筆錢定是用在了某個地方?”
“這錢肯定有必須要用的理由,想來公子所在之處離鳳陽也不會差之千裏,咱們就以此為中心,往四麵尋人。”
“好。”
“無風!”雲嵐出聲叫住無風,叮囑說道:“這裏是大晉的地盤,切記讓大家行事小心。另外韓高主的人從天涯懸索就一直追在咱們身後,除了要防備晉兵,還得注意他們的行跡,韓高主此人深不可測,怕是在晉地有不少暗樁影刺,不到萬不得已,咱們最好不與他們發生衝突。晉文帝也不知派了何人追尋公子,咱們現在是腹背受敵,必須步步為營穩紮穩打才行。”
“是。”
無風轉身離去,雲嵐則看著桌上的那兩幅桃花漸漸失了神。
公子與小侯爺消失了快一年,這個時候卻突然有了動靜,大晉怕是早已洞悉,派人在四處追尋了。自己身後還跟著韓國的人,他們的目的顯而易見也是衝著公子而來,若是到時候有了危險,公子卻不願跟自己離開怎麽辦?
晉這一年來變數頗大,朝廷之中已經換了好多人,當初與小侯爺九原抗敵之人早已所剩無幾,晉文帝若當真派人追拿公子,小侯爺又能保得住他嗎?
這麽多的未知讓人無法安穩哪。
唯今也隻能求上蒼垂憐,讓所有的人都找不到他們吧……
寒風吹動,撩動了桌上的桃花紙卷,在那桌麵還有一方鮮豔的紅巾,巾角瑕字在風中漸皺,隱去了蹤影……